要上學了。
此刻已是夜深人靜,半夜十一點五十二分。
閣樓中,梨絮和茗玲依面面相覷,沉默不語。
“你說…”
茗玲依開口,剛說了兩個字,便發覺自己也不知道說什么為好。
“沒關系的依依姐,我會跟你一起去的。”梨絮還是察覺到了茗玲依隱藏的擔憂,她拉住茗玲依的手,輕輕握了握,“我會盡量讓長安叔叔把咱們倆個安排到一個班級里,放心吧。”
“到也不是那個。”
茗玲依雖然嘴上逞能,但感受著手心中的溫熱,她還是安心了許多,“主要是吧,挺久沒跟外人接觸了,我一時有點慌。”
“可是你以后一定會出去的呀。”
“哎,煩內”
茗玲依一個鷂子翻身上了床,把自己用杯子卷成一個春卷,只露出自己銀白色長發和清麗的臉頰,“人類真麻煩。”
聽到這句話,梨絮暗地里笑了一下,畢竟在這個房子里,其實最貼近普通人屬性的,就是被拔出了絕大部分奈亞拉托提普力量的茗玲依。
“算了,我也該面對了。”
看著被自己鋪滿蔚藍色墻紙的天花板,茗玲依喃喃自語,隨后她轉過頭,拍了拍雙人床的另一邊,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今天留宿吧,很晚了,估計長安叔叔他們也睡著了。”
“不可能不可能。”說到這里,梨絮擺了擺手,閉著眼微微彎起嘴角,“長安叔還在和林鳶姐研究那個叫什么奈亞拉托提普的力量,媽媽中午咖啡喝多了現在正在旁觀,云姐去蘇源姐那里流蘇了,現在我家里都快亂成一鍋粥了。”
“沒事哎,來吧。”茗玲依笑了一下,趁著梨絮不注意,一把將梨絮拽到了床上,“今天是我們女孩的悄悄話時間。”
“好吧好吧。”梨絮看著茗玲依眼中閃爍的星光點點,無奈的把被子蓋在了身上,拽過茗玲依枕著的枕頭放在中間,“明天別忘早起,還要上學呢。”
最后,艾可和長安一致決定,讓茗玲依和梨絮一起去上較遠的一所私立學校,至于路途遙遠,一直偷摸關心梨絮的禹蒙表示,自己每天早上上班的地方正好路過那所學校,可以載她們倆一程。
早,7:30分。
清晨,遲到是一扇小小的門扉,起不來床的在門里,來接人的在門外。
禹蒙抬起手腕,表上赫然顯示著7:30分,距離他們約好的7:45只有十五分鐘。看起來,十五分鐘漫長而久遠,但深知最近這幫貨搞得那些奇形怪狀研究導致晚睡晚起的禹蒙,自然明白,十五分鐘不過是他們嘴里的一句“再睡一分鐘”而已。
他再次敲了敲門,依舊無人應答,林鳶他們的手機也已經關機,邵云因為今天房產那邊需要辦理手續,就很遺憾的沒有參與送梨絮茗玲依上學這一活動。而禹蒙也沒有他們的鑰匙,他默默的注視著薄薄的門扉,老實憨厚的他一時感到頭疼。
“禹蒙叔,你來的好早啊。”此時,茗玲依和梨絮已經穿好藍白相間的校服,精神抖擻的的站在樓梯上。梨絮看著西裝革履,面容堅毅的禹蒙,有些驚訝的說道:“這才半點,還有十五分鐘哦。”
“我敲門了,你媽他們沒開。”
禹蒙沒有太多的解釋,這一句話,足以證明一切。
果不其然,在聽到禹蒙的這一句話后,茗玲依和梨絮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刷白起來,茗玲依有些慌張的湊到禹蒙身前,敲了敲門,在兩三分鐘都沒有人回應之后,她才明白為什么禹蒙剛才渾身散發著哀怨的氣息。
“小梨子,你…”她機械的轉過頭,臉色有些崩壞,“你帶鑰匙了嗎?”
“我穿的是睡衣,沒帶啊。”
梨絮剛想摸兜,才響起自己昨天晚上是穿著睡衣去茗玲依屋里的,那沒兜的睡衣,自然里面也不會刷一把鑰匙供她驅使。
禹蒙頭更疼了,他一不會傳送,二不會念力,而工匠權柄賜予他的“掌控被創造之物”的能力,因為這鎖是被林鳶摸過的發揮不出來,而蠻力砸的話…
“要不,咱先走?”
茗玲依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但很快就被否決了。
“書包和證件都在我媽屋呢。”梨絮一臉凝重的看著門,說出了殘酷的事實:“而且我媽昨天親手定了好幾個鬧鐘,她還讓林鳶給她的腦里種下了叫醒服務,如果這都沒有把他們叫醒的話…”
《第一天就遲到而且不帶書包的神秘轉校生》
茗玲依甩了甩頭,把這種隨便加個書名號就可以當做輕小說的詭異想法拋出腦海,她看著緊閉的門扉,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給它砸開?”
禹蒙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解決辦法,但很快,梨絮就否決了這個選擇,“不行的禹蒙叔,為了照顧小時候的我不被窺視黑山羊力量的生物侵擾,這個房子都被林鳶姐設下了加護,如果有猛然蠻力的話,會自動觸發防反機制。但林鳶姐設下加護沒幾天就能量紊亂了,沒法完整的撤下加護,所以這個就一直耽擱了。”
“那退學吧!”
茗玲依伸出手,一臉“找到正確答案”的興奮。
“說什么傻話呢?”
梨絮踮起腳,用手刀輕輕砸了一下茗玲依的腦袋,隨后她轉過頭,看著視線中逐漸浮起灰燼咒文的門扉,一時有些失神。
“禹蒙叔。”
梨絮看向一旁頭上滲著細微灼熱汗滴的禹蒙,輕聲問道:“如果林鳶姐在鎖上留下的氣息消散的話,你可以解開么?”
“那樣的話,完全可以。”禹蒙很自信的說道,這不僅僅是對他本人的自信,更是相信自己完全無法奈何帶著林鳶氣息的門鎖。
“我…我或許可以試一下。”
梨絮眼中突然出現無數細微的,排列精妙的文字,那些文字詭異而又清晰,宛如萬千生靈在她耳邊的細細低語。她的眼眸一時深邃而不可見,可愛而精致的面容上,浮現出幾道充滿了靈氣的黑灰色紋路。
禹蒙眉頭一皺,卻剛想要阻止梨絮的動作。而早在一個月前,林鳶就曾對他們說過話,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如過有一天,小梨絮的身上出現了深淵的特質。”歡迎會上,林鳶對著眾人,無比嚴肅的說道:“不要阻止。”
“因為那是她自己選擇使用身體里的力量,而且這也是規律導致的現象,如果我們從中阻攔的話,會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出現。”
“相信她。”
“相信她,禹蒙叔。”茗玲依拽了下禹蒙的西裝衣袖,輕聲說道:“現在,我們只需要相信她就足夠了。”
“嗯。”禹蒙簡短而有力的回答了茗玲依,他放下手,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如萬千生靈伴我身,我則為初,我亦是源…”
一句悠長的,古老的長吟出現在走廊之中,禹蒙和茗玲依知道,這是那個名為黑山羊的存在,賦予梨絮的權柄。
那作為初始的氣,逐漸凝聚在梨絮的身前,她的眼眸已被漆黑占據。那幾道充滿靈氣的紋路也變得更加妖異,然而不知為何,那些妖異而詭譎的紋路出現在梨絮的臉頰上,非但沒有黑山羊那種淡漠與冷酷,卻莫名的給梨絮平添許多令人心靜的氣質。
“落。”
氣凝結而成,一只小巧可愛的黑色山羊出現在她的手心中,梨絮輕輕向前一送,山羊落在早已預定好位置的門鎖上,輕輕的用羊角碰了碰鎖,下一秒,一只布滿粘稠氣息的綠色章魚,出現在了門鎖之上。
“咩!!!!”
山羊警惕的盯著眼前慵懶無比的章魚,前角對準章魚,發出一陣陣威脅的聲音。
然而章魚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只黑色的山羊,只是用巨大的眼睛瞥了一眼山羊,緩慢的轉了個身,閉上眼繼續躺在門鎖上。
空氣有些尷尬了。
山羊似乎被章魚激怒了一般,發出一陣陣的咩叫聲,隨后它剛想沖刺向章魚的時候,一只白皙的小手突然抓住了它命運的后頸肉,把他提了起來。
“不可以打架哦,小山羊。”梨絮看著用羊的面容生動形象展示“懵”這個表情的小黑山羊,輕聲說道:“好好交流一下,讓人家把門鎖打開就好。”
“咩?咩!”
兩個意義不明的短音出現在了黑山羊的嘴里,一旁的禹蒙湊到聚精會神看著眼前一幕的茗玲依身旁,沉聲問道:“它說了啥?”
“我不知道。”
茗玲依一臉鄭重的回答道。
“小山羊說,他只是個無辜的山羊,不會章魚語言。”
突然,門鎖在三人驚喜的眼神下打開,那只綠色的章魚蹭了蹭開門者的胳膊,咻的一聲鉆入鎖眼,不知所蹤。而開門的,正是近乎于讓長安艾可長睡不醒的罪魁禍首,林鳶。
她此時趿拉著章魚拖鞋,一臉疲倦的看著眾人,打了個招呼:“早啊。”
“不早了林鳶姐!”
茗玲依反應過來,一個健步從林鳶身旁滑過,慌忙的沖進屋里去敲艾可的房間門。
“艾可姐艾可姐艾可姐艾可姐艾可姐!!!”
近乎于連軸炮彈般的打擊,眼看著快要敲出節奏打連擊,艾可總算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滿面倦容的看著茗玲依,打了個招呼:
“早…”
但很明顯,艾可是下定萬分決心要親自送女兒上第一天學的女人,她當機立斷反應過來此時的場景。
她越過茗玲依的頭頂,看到了茗玲依身后墻上掛著的鐘表,那巨大的,無法通過自我調節來無視的“7:5”,讓艾可呼吸為之一滯。隨后她果決的伸出手,輝耀的金色光輝將她籠罩,下一秒,渾身潔白長裙,面容絕美而秀雅的艾可伸出手,將特意放置在深淵空間中的文件取出,傳送在包里。
“長安!!!”
下一秒,原本圣潔且優雅的艾可直接提起長裙,一個箭步竄到長安門前,伸出手帶著擴音震動法陣不斷的敲動著門扉:“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床遲到了!”
長安頂著倆似乎要跟艾可比劃比劃的黑眼圈,一臉疲態的推開門,但當他看到全副武裝的艾可時,他連表都沒看,頓時瞳孔地震。
“正法!歸位!云霧!”
三個簡短而有力的詞語頓時從長安口中說出,下一秒,早就熨的整整齊齊的衣服像是擁有了意識一般,快速的飛到了長安面前,伴隨著一陣縹緲的云霧降臨,簡潔卻充滿年輕活力的男裝出現在了長安身上。
由于道行不是很夠,或者說自己第一次用這種方式穿衣服,長安還是慢了艾可幾秒。他直接將房屋里規整的整整齊齊的書包通過異元長流召喚過來,迅速且溫柔的幫目瞪口呆的梨絮和茗玲依背好書包,抬起頭看向禹蒙。
“時間夠么,禹哥?”
看著長安眼中逐漸升起的光芒,原本隱藏依舊的狂熱出現在了禹蒙心底,他用力的點點頭,堅定的回答道:“你只管上車,剩下的交給我。”
禹蒙是一個實用主義,他雖然很有錢,是真的很有錢,但他買的車,無一例外都是載人量大,外形豪放的SUV。長安,艾可,茗玲依,梨絮四個人坐在上面,絲毫不見擁擠。
“坐穩了。”禹蒙感受著手上方向盤的溫度,一抹自信的微笑罕見的出現在他的臉上,“會很快的。”
“好。”長安凝重的點點頭,在檢查好梨絮和茗玲依的安全帶后,深吸一口氣,握住了頭上的把手。
禹蒙眼中精光一現,火與工匠之神的權柄光芒大盛,一時間,整輛suv每一個零件,軸承,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出發了!”
呼!!!
“我說,禹哥。”
身邊的行人匆匆忙忙,自行車在車流之中穿梭而行,長安看著宛如洪流一般的車水馬龍,一臉麻木的問向捂嘴沉默的禹蒙,“火與工匠之神,能不能想個招,破解一下堵車難題。”
“…”禹蒙用手抹了一把臉,繼續保持沉默。
“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