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公方才何故說出,鐵索連舟之策,依閣下高瞻遠矚,豈不知,此策實乃誤國之策?”
曹操拍板決定之后,帳內文武各自散去。
走出帳外,一眾文武對程昱不停抱怨。
程昱望了一眼中軍大帳道:“而今丞相執意南征,如之奈何?此策雖有弊端,然卻是此時唯一可用之策。”
程昱甚是無奈,以曹魏集團眼下狀況,很難繼續僵持下去。
“話雖如此,可飲鴆止渴,如何行之?”
眾人豈會不知此策,是眼前還算可行性最強的方案?
只是這種明顯就是飲鴆止渴,早晚毒發身亡。
“諸位過于夸大,此計雖有不妥,然不至于有飲鴆止渴之說。
鐵索連舟之弊,丞相已然心中有數,依明公之言,我軍雖依然有隱患,卻并不致命,公等毋憂!”
這也是程昱,經過再三考量后才做的決定。
按照曹操的方法,鐵索連舟雖然依舊存在安全隱患,但也遠不如先前那樣致命。
只要孫劉聯軍敢上前,即使曹軍來不及解開鎖鏈,但所有船并排前進,直接就可以把聯軍船給撞翻。
這個辦法程昱自然也想過,所以他斟酌再三之后,才會在曹操詢問之時,說鐵索連舟之策。
不用自然更好。
如果用,曹操不說,他也會將鐵索拆、連之法說出。
為君分憂解難,這是人臣本分!
眾人聽到程昱這番話,也只得無奈點頭:“只期頤一切如明公所想一般!”
他們出來說出這番話來,也只不過是向程昱,表達對這個辦法不滿而已,也是表明自己不認可的態度。
卻并不能阻止曹操已經做下的決定。
風雪里的寒門屋舍,顯得靜謐異常,層疊的屋瓦被雪層蒙住,瓦楞和滴水檐下凝結出參差透明的冰層,順著蒼黑的檐瓦垂掛而下,凌空凝出一根根尖錐似的冰柱來,在天光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
冬天,從來都是上天收人性命,黑白無常公務繁忙之季。
便是古代輝煌盛世之下,生活的朱門子弟,也極有可能命喪黃泉,身處亂世的蓽門蓬戶,則更不需要談論。
劉玄自烏林一路乘車直上,路上所見,無一不是皚皚白骨,暴尸荒野,路上所聞,無一不是闔門痛哭,民不聊生。
這不禁讓劉玄想起,曹操蒿里行中「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對于漢末情況的寫實。
如今狀況雖然距離當初,過去十數年了,可慘狀依然并未減少。
百姓依舊面有菜色,肚腹空空,且雙目無神,形如枯槁,若非可以喘氣,劉玄定然以為,這些百姓已然死去。
想到這里,劉玄還真想問問,手上沾染著徐州無辜百姓血腥的曹操,是怎么寫出這種對世態哀嘆的名句的。
或是烏鴉落在豬背上,只見別人黑,不見自己黑?
被一群曹軍將士“護送”的他,即使有心幫助這些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更何況,他并沒想過。
并非他天性涼薄,更非他罔顧蒼生。
而是以他現在的微薄之力,幫助這些百姓。
那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甚至還會招禍上身。
有道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他要做的是,從根本解決這些難題,而非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只有天下統一,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這有天下安定,這些黔首才能休養生息,不再受離亂、戰禍之苦。
而能帶給百姓足夠的安穩之日的人,當世只有劉備才能做到。
并不是說劉備,多么多么愛民。
作為封建君主的劉備,他首先想到的,必然還是自己的基業。
但絕不可否認,相對封建社會來說,劉備絕對算的上是,人臣所期望的明主、賢君,他能做到相對性,愛民。
會施仁政于民,讓無辜百姓得以喘息。
而這也是為什么,劉玄會選擇劉備而不是曹操的原因之一。
因為劉備,是最貼近劉玄,對于底層百姓的看法君主!
并不是說曹操不行。
而是曹操真的不行。
當初雖然徐州還不是他的治下,可作為一名世食漢祿的將軍,他對于同胞犯下的累累罪行,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能夠忽視的了。
劉玄從烏林乘坐馬車,經魯陽、父城、郟縣、陽翟直線北上,再轉道長社,徑直通往如今大漢都城——許都。
自建安元年,天子從長安東歸,曹操將天子迎到許縣開始,政治中心,就從長安、雒陽變為許都。
許都位于黃河之南,背靠嵩山山脈,許都處在嵩山山脈的東南部。
向北可直抵黃河,路程僅有二百余里;向西北經潁川陽翟、開封等地,可至雒陽,也不過三百余里的路程。
劉玄馬車被數十余將士護送,走過長社不遠,途經一聚落。
說文:「邑落曰聚,今曰邨,曰鎮,北方曰集皆是。」
時逢日正時分,卻不見村中有煙火之氣,眾人雖心有疑惑,但卻并未想要多管閑事,遂徑直從村內越過。
越往深處走,眾人越發感覺事情不對,除卻盤桓廬棚上空的寒鴉,方圓數里之內,悄無聲息,余有寒風呼嘯而過,且隱約之中,有一股熟悉的氣味,隨著寒風吹向眾人鼻腔。
固然寒冷的天氣,會讓人嗅覺下降,只是這氣味,卻是那么的熟悉。
倘若其他味道還則罷了,只是但在場諸人,都曾親密接觸過血腥,哪怕只有一絲氣息,眾人也可輕易捕捉。
護送劉玄的將士,騎在駑馬之上,臉色極為慎重的吩咐一句:“二三子小心!”
雖然曹操平定了北方,但是不意味著,北方天下太平,這種屠殺一村子的事情,在一些太陽照不到的角落里,還是時常會發生的。
這些強人敢在許都附近屠殺一村,如若未走,自然也不會因為他們一行是朝廷將士而懼怕,不會襲擊眾人。
“唯!”
其余將士也知深淺,知曉這并非戲耍之事,他們本只是“護送”劉玄。
所帶兵器,也不過只是尋常環首刀、長弓、羽箭罷了。
真要和北方匪徒對打,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眾人打起精神,步步為營,準備穿過這條看似寧靜,卻殺機四伏的險道。
并非他們不能換道,只不過換道又會加長時日,如此天寒地凍的,大家自然想要,快速到達前方,再做安息。
他們也在賭,這伙強人,犯案之后逃之夭夭,不然整個村落,不可能鴉雀無聲。
果不其然,村內沒有任何人影,甚至連條看護之犬都不曾見到,連血都已然凝固。
只是讓眾人頗感意外的是,整個村內沒有任何一具尸體,只有地上一灘已然凝固的鮮血,被薄薄的一層雪花掩蓋著。
劉玄掀開車駕帷幕,雙眼向外探去,見到這般情況,心中不由暗道:“奇哉怪也,這漢末的土匪都這么有素質?管殺還帶管埋的?”
劉玄剛想到此處,忽然一陣悲涼的塤聲響起,眾人不禁汗毛直立。
曹軍領頭將士當機立斷:“快走!”
這種情況百分之百是有人早已埋伏,如果在繼續下去,恐怕小命難保。
劉玄也顧不得許多,急忙催促給他趕車之人:“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