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點,晚餐開始。
紅燒獅子頭,醬豬蹄,紅燒排骨,油炸醋香里脊,鹵雞蛋…很豐盛,色澤鮮亮,醬香濃郁,帶著濃郁的冀菜風味。
菜擺好了,關爸還在書房里看人民日報,關媽皺著眉頭把他請出來。
關爸冷著臉出來,一抹袖子,金刀大馬的坐主座;田子欣迎面而坐;關菲母女分列兩邊。
田子欣開了茅臺,起身給岳父大人斟酒。
關爸當仁不讓,由他倒酒。
晚飯開始后,關菲母女為搞活氣氛,有說有笑,田子欣也笑吟吟的接話頭。
關爸沉著臉,一聲不吭,但敬的酒來者不拒,從不推辭。
幾杯茅臺下肚,關爸感覺渾身熱乎乎的,很是舒坦,見女婿殷勤,又看在帶來了一箱中華和一箱茅臺的份上,臉色漸漸和悅,話頭也多了,不時還開懷大笑,健談得很呢。
敢情剛才的酷都是裝的。
也是,自己女兒養這么大,容易么,哪能輕易給人呢。
擺點譜還是應該的,也有資格。
岳父第一次在女婿面前大概都是這個鳥樣。
“小田,聽說你這幾年生意做得很不錯呀!”喝的開心的關爸竟站起來,主動幫女婿斟酒。
田子欣受沖若驚,慌忙站起,用手護杯,謙虛的說:“哪里,哪里,一般般啦,跟您管的盤子比起來簡直就不足一提了。”
“說說看,去年產值有多少?”關爸坐下,扶著酒瓶問。
產值,很有時代特征的一個詞,尤其在國企文件里常見。
“三個廠加起來兩三千萬吧。”田子欣聽著有些別扭,略略算了算說。
關爸不以為然的笑了,扶著酒瓶得意的問:“那你知道我這水泥廠去年產值有多少?”
“兩三個億總有吧。”田子欣謹慎的說。
“太少了,這是兩年前的產值,自從去年我負責生產后,產值已經達到了四個億!”關爸得意的炫耀。
“四個億,我的天,真是不得了!”
“爸,你就是能干,我跟您比真是差太遠了,連你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田子欣忙一豎大拇指,一記清脆響亮的彩虹屁飛過去。
關爸哈哈大笑,愈發得意了,“來,小田,咱們再走一個!”
“好,走一個!”
母女倆見翁婿間漸漸融洽,相談無間,都很高興;關菲笑瞇瞇的不停往心上人碗里夾菜,田子欣的碗里一直都是堆著的,怎么吃都是滿的,不見少。
“子欣,吃啊,多吃點,我媽做的菜很好吃的。”
“嗯,好吃,真是很好吃。”
北方人酒量都不會太差,最普通也能喝一斤白酒,越往北的人酒量越大,東北的好漢們拿白酒瓶直接吹的不少。
聽說本山大叔的酒量有四五斤左右,嚇死個人。
一瓶茅臺干完,又喝了大半瓶,田子欣有些扛不住了,面色酡紅,不住的抖擻頭,眨巴眼睛,努力保持清醒狀態。
他這是舍命來博岳父大人一笑,可謂用心良苦。
關菲心疼他,勸道:“爸,他喝不了了,不能再喝了!”
關爸卻呵呵笑道:“沒事的,喝完了捂著被子睡一覺,第二天啥事都沒有了。”
“何秋蘭,去給小田整杯醋來!”
“小田,咱們繼續喝。”
“好…喝,呃……”
吃過晚飯,田子欣喝了一杯醋,兩杯濃茶,感覺好了些;一家四口圍著飯桌閑聊,氣氛歡樂又融洽。
聊著聊著,關爸突然沒來由的發飆了,猛一拍飯桌,瞪著關媽喝道:“何秋蘭,你還不收拾桌子,是不是要等老子來收啊!”
這一下,把田子欣嚇了一跳,酒醒了大半。
關菲也呆住了。
關母白皙的臉上一片紅一閃而逝,隨即恢復了正常,看來是有些生氣,但強行忍住了,居然笑瞇瞇的起身,笑瞇瞇的開始收拾桌子。
田子欣誠惶誠恐的盯著喜怒無常的關爸。
又看了看關菲,心說這才是一家之主該有的威風啊。
這時,關菲卻突然抿著嘴笑。
冬季的天,晝短夜長,晚飯開始時,夜幕已經降臨,現在外面已是一片漆黑。
由于只有兩間房,按關媽的安排,她和女兒睡一間,丈夫和女婿睡一間。
頭一回上門就和岳父大人同臥一榻,這感覺不是很好受的。
關爸對這個安排很滿意,洗了腳,拉著女婿進了房。
三十幾平方的狹小臥房里,關爸盤坐在床上,叼著煙,借著酒勁意猶未盡的聊東聊西。
田子欣強忍著茅臺后勁,陪著小心說話。
聊著聊著,關爸突然興致盎然的問:“小田,你會下象棋嗎?”
“嗯,會的。”田子欣老老實實回答。
“太好了,咱們來下象棋吧。”關爸一拍巴掌,興沖沖的從床底抬出象棋盤子。
田子欣苦著臉陪他在床上下象棋,關爸年過四十五,下棋慢,有時一步棋考慮個四五分鐘;田子欣如坐針氈,故意輸了幾把,其實按棋力,完全可以讓他一馬。
關爸贏了棋,很高興,也終于盡了興,收拾好棋盤,到頭就睡。
田子欣以為終于可以舒坦一下了,可才發現這才是惡夢的開始呢。
關爸睡覺習慣不好,喜歡翻身,到處亂動,也很霸道;不一會,被子全讓他一個人給卷了。
整張床他占了大半地盤,田子欣只能龜縮一隅。
這還不夠,他入睡半小時后,開始打鼾。
初時細微,幾不可聞;逐漸宏亮起來,越來越響,鼾聲如雷;最后竟成雷霆萬鈞,萬馬奔騰之勢,聲震屋甌,響徹室內。
田子欣在關家的第一覺,睡得那叫個有苦難言。
他坐在床邊蜷縮著身子,睜大眼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盼望著黎明早點到來。
……..
黎明終于到來后,關媽笑吟吟的走進來問:“小田,昨晚睡得怎么樣?”
“嗯,很好,多謝媽關心。”田子欣強顏歡笑。
關媽意味深長的笑了,心說我跟他過了幾十年,還不知道他的德性。
嗯,這小伙子不錯,經受住了考驗。
吃了早飯,精神飽滿,心情愉悅的關菲拉著他上街買煙花炮竹,對聯,年畫等。
二人手拉手走出筒子樓。
關菲身高一米七左右,高挑飽滿;田子欣比她高半個頭,二人可謂男才女貌,天生一對;一路引來不少街坊鄰居羨慕,當然嫉妒的人也有。
買了東西回來,見關爸卷著褲腳,袖子,拿著一只拖把認認真真拖地,拖了地關媽讓他去洗衣服;晾了衣服,又讓他去搬一箱煤球上來。
搬了煤球上來,再讓他去賣瓶醬油。
“噔噔噔…”
“噔噔噔……”
關爸忙的滿頭大汗,進進出出,樓上樓下,不亦樂乎。
“菲菲,你老爸今日怎么這么勤快,不會是因為我來了吧。”田子欣驚訝的問。
“美了你了,平時在家他都是這樣的。”關菲嘻嘻笑道。
田子欣訝然。
他這才明白關菲昨晚抿嘴笑的原因。
原來關副總是在狐假虎威,平時在家里都是這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