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就這樣僵持著,都不愿意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田子欣不愿意放棄挖第二桶金的機會;周治平也不愿意,因為這事跟他的政績息息相關,政績直接影響仕途。他還這么年輕,上升空間還很大。
所以,事情還有得談。
“周縣長,你看這樣行不行。”猛抽了幾顆煙后,腦子活躍了些的田子欣主動提出了自己的折中方案。
“第一,工人我盡量用原本的工人,他們技術熟練,這也是優勢,各種福利待遇該有的都有。
第二,性質只能是私營企業,除了必要的稅收等一切費用,我可以把每年利潤的10%無償上交給政府,夠意思吧。
周縣長,這可是我最后的底線了,還不行,那我就回去安心辦我的磚瓦廠得了,這事我不玩了,你愛找誰玩找誰去!”
田子欣很干脆,也直接交了底。
周治平也怕他翹擔子,沉思了好一會,才如實又為難的說道:“小田啦,你這方案確實比較新穎,超前,從來沒有人這樣提過。
不過我暫時答復不了你,得要請示上才行,幾大班子可能還要專門開會研究一下。”
“好,周縣長,您也忙,我就告辭了,在家等消息!”田子欣起身和他握手。
周治平的手柔弱無骨,隱隱有一層虛汗。
田子欣走后,周治平第一時間去了郭書記辦公室,如實反映了情況。
郭書記高度重視,立刻召集幾大班子開會討論此事,各主管部門領導齊齊到場,氣氛嚴肅,唇槍舌戰,爭得面紅耳赤,不時響起捶桌子,砸杯子,摔椅子的聲音。
“同志們,我們都知道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
如果到處是私營企業,遍地資本家,那不就回到解放前了,敢問,這天下還是不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天下!”
“黃主任,你這種說法太牽強,偏激!”
“總設計師不是說過嘛,不改革開放,不搞活經濟,不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你走任何一條路都是一條死路!”
“是啊,咱們有四項基本原則為前提保障,始終不動搖,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吳副主任,市場經濟和計劃經濟都只是資源配置的一種手段,計劃多一點還是市場多一點,并不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最本質的區別!”
“周副縣長,偉大領袖說過,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是我黨取得革命和事業成功的經驗總結,永遠不會過時!所以改革也要講究實事求是,穩步推進嘛,
目前我們面臨的最大事實就是國內外形勢嚴峻,帝國主義亡我之心不死,穩定才是壓倒一切的法寶!”
“是啊,黃主任的話說得對,不愧是搞理論研究的,看問題就是看得遠,深刻……”
還是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但都是出自公心,沒有私心。
這在后來根本就不算個事,但在當時確實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領導們在爭論著,田子欣也不是沒事干。
磚瓦廠和以前一樣紅火,瓷磚馬賽克,水泥動物模型的項目很快就上起來,每日的銷售額比之前更加可觀。
他開始考慮要不要把沙場,石灰廠也搞起來,逐漸形成一個經營建筑材料的多元化小集團呢。
企業不能固步自封,必須要有新的思路來不斷激活它。
否則,容易產生惰性。
只是在胡董面前承諾了一個月建起電線插頭廠,現在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還一點眉目都沒有。
到時,胡董派的人過來,那又該怎么看內地這幫人干事的效率呢。
這天,田子欣冒雨去鎮上的一條河流考察了沙場項目,回來后就見門前停著一輛吉普車,辦公室里面站著一個富有書性氣質的美女,雙手抱胸,饒有興致的看著墻上那幅蒼鷹展翅圖,正是周治平的秘書關菲。
只是她今日扎著麻花辮,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顯得文靜又秀氣,身材高挑挺拔如風中的白楊樹,與之前干練爽利的形象全然不同。
“哎喲,原來是領導親自考察來了,真是稀客稀客!”田子欣恍惚片刻,慌忙跨進去,主動伸出手。
關菲轉過身,遲疑一下,也伸出白嫩纖細的手和他握了。
“來人,快泡茶,用我前幾天買回來的鐵觀音!”田子欣放下公文包,熱情的招呼。
喝了幾口茶,田子欣問:“關秘書今日來,是給小田帶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
關菲笑了笑,放下茶杯說:“田老板,現在我可不敢再稱呼你小田了。”
“哪里,小田叫起來不是蠻親切的嘛。”田子欣似笑非笑。
關菲搖頭搖頭,一本正經的說:“你還不知D縣里領導為你的事開了幾場會,爭得那是一個火熱,周縣長和黃主任相互摔杯子,差點就打了起來。
如今在縣里,你田子欣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哦!”
“是嗎,榮幸,真是榮幸!”
“關秘書,直說吧,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不好也不壞,看你怎么看了。
經過郭書記和周縣長力排眾議,還是同意了你的方案,但每年的利潤不是上交政府10%,而是25%。”
可真是夠狠的。
田子欣心說,想了一想,說:“既然是大人們已經決定的事,草民也只能接受,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麻煩你傳達給周縣長。”
“說吧,我一定傳達。”關菲爽快的應道。
“我的電線插頭廠的營業執照要按中外合資的性質來辦,原材料都是臺灣那邊提供的,折算起來也是資本,中外合資企業也是說的過去的。”
關菲什么人,一聽就明白了,“田老板,你的意思是這樣可以減免稅收,對么。”
“聰明!”
“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事合情合理呀,憑周縣長手中的權力,辦到不難的。”田子欣奸笑。
關菲也笑,只是笑得有些鄙夷。
“哦,快到飯點了,我帶你去鎮上最好的館子吃一頓,雖然跟縣里的酒樓不能比,但也不錯。”
“不了,田廠,縣里有規定,外出人員不能隨便吃別人的飯。”關菲年輕膽子小,怕被他攻破腐化,連忙拒絕。
“這算什么,你這么老遠跑過來傳達消息,又是第一次來我這兒,吃頓飯是應該的。”
“不行,真的不行!”關菲咬著嘴唇,態度堅決。
見她原則性這么強,田子欣便吩咐周中年,“周副廠長,趕快去把我家最近下的黃鱔,泥鰍提來,晚上關秘書在這里吃飯!
關秘書,不上館子,本廠吃頓便飯,就算領導考察地方企業的伙食狀況,體察民意了,呵呵。”
這理由令人無法拒絕。
通過晚飯的聊天,田子欣也知道了她的來歷。
她是北方人,今年二十二歲,比田子欣還小一歲,中南財經學院財會專業的高材生,在校期間品學兼優,獎學金拿到手軟,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去年分配到縣里做了周治平的秘書。
目前還是單身。
周治平的來歷之前略有耳聞,隔壁省的人,現在不過三十五六歲,早年求學于帝都一所名牌大學工商管理專業,年富力強,是個作風踏實,干實事的干部,前途無量。
關菲飽餐了一頓,便坐著專車回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她就去跟周治平說了田子欣的要求。
周治平聽了,嘿嘿一笑,感嘆道:“真是無奸不商啊,不過,此子腦路清新,思維跳躍,是個難得的人才!”
“胡德彪選他是有眼光的。”
“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