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笙

　　把小火柴人都送走之后，陸九玄若有所感，轉頭看向門外的街道，正有一個拄著手杖的老嫗從遠處緩緩朝這邊走過來。

　　所以這就是第二位客人嗎？一個奇怪的人。

　　這位即將到來的客人，她的眼睛輕閉著，行動遲緩，白發蒼蒼。她身上帶著沉沉的暮氣，看起來像是生機被強行掐斷過。

　　“年紀輕輕，卻是行將就木，這樣的人會有什么愿望呢？”陸九玄瞇了瞇眼，暗自斟酌。

　　“年紀輕輕？可這分明是一個老婆婆呀。”一道疑惑的意識從旁邊傳來。

　　陸九玄順著這道意識看過去，一個小火柴人從書縫里鉆出腦袋和小半個身子，正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為什么說她年紀輕輕啊，我之前看到周沉的課程了，書里說他們風精靈一族會在成年以后一直保持年輕的外表，直到最后才會很快變老然后死掉。”

　　這個小火柴人就是之前一氣之下鉆進周沉的故事里給大家直播的那一個，之前安排大家去買書的時候它還在萬靈之書里學（chi）習（gua）。

　　“你怎么出來了，故事看完了？”陸九玄想捏住火柴人的爪爪把它拽出來。

　　但在陸九玄伸手的時候它迅速縮回了書里，過了兩秒鐘又從另一個位置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可是沒看到人。在它準備搜尋陸九玄的時候，一根手指抵在它腦袋上，又把它按了回去。

　　小火柴人：？？？？

　　默默地獨自愣了幾秒鐘，它活動一下手腳又開始往外爬。

　　然后再次眼前一黑，又被按了回去。

　　小火柴人：？？？？？

　　故意的？原來你不是手誤？

　　在一片黑暗中，被按回去的小火柴人打了個滾手腳纏在了一起，就變成了小黑線球。

　　它忍不住陷入了沉思：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小·黑線球·火柴人窩在萬靈之書的書頁里思考自己這幾天坎坷不順的球生，陸九玄左等右等也沒見它再冒頭。

　　咦，自閉了？這么不禁逗的嗎？

　　陸九玄拿起了書。

　　他抓著書脊抖了幾下。

　　一個小黑線球被抖出來掉到了桌子上。

　　圓潤的它彈了起來。

　　陸九玄眼疾手快抓住了小球。

　　小球：我是誰？我在哪？怎么了？

　　小火柴人晃了晃腳丫，發現經過剛剛這一番操作，這個黑線球團的更亂了，線條之間甚至穿插環繞出了好幾個死結。

　　它一臉懵逼地望向陸九玄。

　　陸九玄心虛地別過頭，輕咳一聲：“好了好了，不玩了，客人要進來了。”

　　小火柴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它歪頭從亂糟糟的線條縫隙里看著這位走到門口即將進來的客人，還是不明白為什么之前陸九玄會說她“年紀輕輕”。

　　隨著客人的走近，小火柴人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不只是外表看起來行將就木，內里也散發著腐朽死亡的氣息。

　　“雖然即將衰亡，可是她只有二十四歲。”陸九玄問小火柴人：“普通風精靈的壽命你知道嗎？”

　　小火柴人被客人的年齡驚到了，下意識地回答道：“三…三百歲。”

　　“對啊，三百歲。”

　　陸九玄擺了擺手，進門位置的門檻陷了下去，與地面齊平，門口的臺階也自動延長伸展，成了一個平緩的斜坡。

　　一切做好后，掛在門檐上的風鈴響起，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有客人到達。

　　名曰，宋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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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奶奶早安，您又要出門散步啊。”一位拎著早點的少年步伐輕快地路過，熟練地向老人打招呼問好。

　　宋笙轉向他的方向笑著點點頭。

　　“那您慢點走，往前第二個路口左轉以后，靠南邊的位置有個小水坑，您待會路過的時候記得要小心，要不就繞一下從別的地方走。”

　　宋笙點了點頭，朝少年擺擺手，拄著手杖緩緩離開。

　　少年目送宋笙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摸了一下手里拎著的早點，還稍微有些燙手，吃著正好，趕緊轉身跑回了家。

　　這是宋笙搬到這里住的第六個年頭了，住在周圍的人都知道，宋笙奶奶雙目失明，說話的能力也喪失了，聽力其實也不是太好。所以當他們遇到外出散步的宋笙時，都會跟她說一下周圍的路況，哪里人比較多，哪里多了些東西需要注意。

　　每個人都有老去的時候。

　　他們雖然不知道宋笙年輕的時候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如此，但意外與衰老，總歸有一個要先來。生老病死，總是無法避免。

　　宋笙拄著手杖慢騰騰地走著，她在這里住的這六年里，每天都會在周圍走一遍。雖然已經看不到東西，但這里的每一條路，每一個轉彎，都已經刻在她的心里。

　　“已經是新歷537年，現在距離今年的春祭還有十七天，十七天啊…”

　　宋笙一邊走一邊在心里默默念叨：“今年，應該還是師寒來主持祭祀吧，也只剩她了，只剩下她一個了，是我們對不起她，不過很快連我也不能繼續陪她了。”

　　從聆風城內部的住所一直往外走，一直走到靠近城墻的位置，建筑物也變得稀疏。宋笙費力地登上高臺，她扶著手杖靠在矮墻上低頭休息。

　　良久，呼吸才平穩下來。

　　宋笙面向正南方白水河的方向，她知道，如果自己能看見的話，那在這里剛好可以遠遠地望到一座浮空塔鎮壓在白水河封印的上空，永不落下。

　　而趙師寒，就被她們留在那座塔里。

　　宋笙就站在這里“陪”著趙師寒，這是她每天都會做的事情。她想著，如果可以再見到，以她現在的這幅樣子也不知道師寒還能不能認出她來。

　　當時在浮空塔里，師寒就是除了符檸以外最漂亮的女孩，也不知道現在樣子變了沒有…

　　“今天有點涼，您就早點回去吧。”

　　陷入回憶里的宋笙聽到有人跟她說話，是高臺上正好當班值守的衛兵。

　　她轉過頭溫和地沖衛兵笑了笑，在衛兵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了高臺。

　　宋笙拄著手杖循著記憶中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現在是新歷537年，距離春祭還有十九，不對，十七天，記性怎么這么差，還有十七天…”

　　當她走到一條小路時，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往前走著，直到走到一家店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