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些往事(續)
符檸作為整座塔里靈性最高的人，也是與風契合度最高的人，能更高程度的借助到風的力量。定下決策之后，她召集了塔內所有人員。
“我需要你們的最后一次幫助了，對不起。”
符檸沉默了好久好久才開口，她流著淚朝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這是趙師寒第一次見到符檸哭。
“這不是我們應該做的嘛，頌者本來就是要幫助信使大人啊。”這是一個短發的女孩，笑的時候臉上會有淺淺的梨渦。
“就是啊，別哭了，有什么嘛。”這是個很溫柔的姑娘，總是會安安靜靜的聽每一個人說話，平日里喜歡擺弄花草。
“干完這一票也就趁機退休了，多好啊。”她是一個性格爽朗的姐姐，喜歡舞刀弄劍。
“以后自由自在還有人養，想想就開心哇。”她是大家的開心果，小甜豆，總是眼睛彎彎的，就像個小天使。
“嗯，沒錯。”這是塔里年齡最小的孩子，性子很害羞，說句話就會臉紅，趙師寒記得她才只有十四歲。
趙師寒認真的看著她們每一個人，想把所有人的樣子都刻進心里。浮空塔現存兩位正式信使，一位信使預備役，二十三位頌者，每一個她都很喜歡。
一群女孩七嘴八舌的安慰符檸，臉上笑著，眼角泛起晶瑩的淚花。
最后留下一句：“檸檸姐，小師寒，辛苦你們了。”
浮空塔內的所有頌者將自身的靈性獻祭給了符檸。
她們的生命力迅速流失，陷入沉眠之中，外貌也變成了蒼老的模樣，失去了五感，感應不到外界的一切，甚至不知還能不能醒來。
符檸和趙師寒依次將她們的衣服認真整理好，最后交由聆風城的人帶她們離開安置，她們會被送到雪煙樹旁，得到妥善的照顧。
然后或許會在某一天，有人會醒來，更或許會在無聲無息中悄然停止呼吸。
“小師寒，我也先走一步了。”抬手最后一次摸了摸趙師寒的頭，符檸一步一步朝塔頂走去。
她現在靈性高漲，與風前所未有的契合，仿佛一舉一動都能牽扯著風的力量，靈魂隨時都要潰散于風中。
風精靈一族本就與風相伴，與風同行。最后魂歸于風，亦是宿命，是最大的榮耀。
看她上高樓，看她再不回。
趙師寒在最底層，感受著白水河松動的封印被慢慢鎮壓下來，泣不成聲。
在浮空塔底層的正中心，這一汪池水是好看的淡青色，純澈無比，四處涌動著風的氣息，是風精靈最喜歡的樣子。
從今以后，趙師寒的使命便是留在這里梳理能量，鎮守封印，這一汪池水也會盡量保住她的生機，直到精靈大陸的戰事平緩，或者她再也撐不下去。
趙師寒希望是前者。
符檸說她向來性子恬淡安靜，往后的日子就委屈她了。
她們都知道，赴死的那些人固然慘烈，活下來的人也不會平安喜樂，只能留在歲月里煎熬。
浮空塔的頂層，趙師寒身前已經擺了四排石雕，每一個都是不同的樣子，嬉笑怒罵，栩栩如生。
現在她手里正刻著最后一個，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還可能活著的一位伙伴。
去年春天趙師寒醒來之后，從聆風城傳來的消息便是，當年交由他們照顧的頌者們已經只剩下宋笙一個了。
不知道今年會聽到什么樣的消息，趙師寒卻不敢主動去問，只能等例行的消息自己送來。
把最后一個雕塑刻好，與其他人的放在一起，趙師寒托腮看著她們，絮絮叨叨的和她們說著話。
“又是一年過去啦，我還是和以前一樣，挺好的啊…這場戰爭會過去的，前年的時候不是說了嘛，局勢平穩了好多了…最近兩年送往戰場的孩子少多了啊，你們的付出沒有白費…”
“今年應該也沒什么大事，不然我睜眼的時候就該看到有人守在門邊申請進塔了，現在可沒有人來煩我，我還能和你們說說話…”
“咦，聆風城的消息送來了，咱們的宋笙小仙女還活著哦，還有人陪我，這下你們不用擔心了，我也不孤單…可惜她的狀態不能支持她接近浮空塔，我們見不到面，不過我會想她的…”
“戰局越來越穩定了，聆風城那邊說各大戰場犧牲的人數比去年少了四分之一呢，可真是太好了…世界和平，我會替你們看到的…”
“他們說去年冬天木榮城的上一任城主去世了，他們的新城主才十一歲，在咱們聆風城十一歲的孩子還沒從幼學宮畢業呢…木榮城的老城主你們記得嗎，他曾經來訪過，我記得還是檸檸姐帶人接待的呢…”
“不過木榮城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看戰局稍微平穩了就開始爭權奪利了，一群垃圾…咱們聆風城的態度自然還是支持正統的，那些人既然當初沒被選成掌權人就說明他們還是不行，心里可真是一點數都沒有…真是欺負他家的木之意志脾氣好…木精靈們這些年越來越有自我毀滅的氣質了，要是在風精靈、霜精靈或者火精靈這里，搞事的人真的是分分鐘被厭棄，這么一看隔壁霜精靈還蠻順眼的…”
“我能感受到，聆風城里的氣息比前些年要平緩好多，我感受到了越來越多的幸福快樂的氣息，大家的生活是真的在慢慢變好…”
“去年的糧食收成非常好，看來我也是很棒嘛，雖然是臨時上崗，但是這幾年的春祭都沒有搞砸，而且一年比一年好…emmmmm，好吧，我承認剛開始那兩年的確是手忙腳亂…我可是得了老師的真傳，哦，對了，還有檸檸姐的教導…明天的春祭也是努力工作的一天，大家繼續祝福我吧…”
“我想你們了…”
趙師寒對著這些石雕絮絮叨叨的說著話，還給她們說著聆風城送來的每一條消息，讓她們不會錯過這些年的時光。
每年都是如此，就好像大家從來都不曾分離。
不知道是在安撫逝去的靈魂，還是在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