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笙眼前依舊一片虛無,她猶豫著剛想詢問,旁邊終于將自己身上的死結解開的小火柴人舉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水晶球晃晃悠悠走了過來。
哪里來的亮光?宋笙下意識循著亮光出現的方向轉過頭去。
不對,怎么會有光。
怎么可能會有光出現。
不管宋笙再怎么驚疑不定,灰蒙蒙的輪廓依舊在她的視野里逐漸浮現,不以她變幻的思緒而轉移。
這個不甚清晰的視野一如朝陽將至未至之時,黑夜屏退,萬物隱現。
“我…”
沙啞的聲音從宋笙口中傳出來,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張了張嘴又緊緊閉上,不知道怎么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七年了,行尸走肉般地活著,活了七年。
默默等待死亡。
宋笙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雖然心甘情愿,但終究是意難平。
小火柴人舉著水晶球停在宋笙腳邊,發現對方一直沒將水晶球取走。
它想抬頭看看怎么回事,可是這個球太大,太過遮擋視線。小火柴人搖晃著想找個不遮擋視線的角度,直到身體向側面彎折近九十度,才終于看到了宋笙。
它發現宋笙竟然正在發呆?
小火柴人晃來晃去的動作終于引起了宋笙的注意,宋笙這才發現原來這個水晶球不是自己飄過來的,而是一個小人在舉著它。
“是…是給我…我的…嗎?”宋笙磕磕絆絆地才說完一句話。
只見水晶球上下晃了兩下,好像是在點頭。
宋笙驚訝了一下,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陸九玄。
陸九玄撈過被小火柴人舉在頭頂的水晶球,把它裝進一個盒子里,同時溫聲向她解釋:“你的身體機能不適合一下子全部恢復,這個你隨身攜帶,它會緩慢補充你的生命能量。”
宋笙的身體就像個滿是破洞的口袋,存不住能量,而且突然把它全部裝滿只會讓破洞被撐得更大,身體更受損傷。
所以帶個外置電源是最好最省力的辦法。
“謝…謝謝…我還能…活…多久…”
“大概是一個月,如果你減少行動可能會更久一點,水晶球里的能量有限。”陸九玄把裝水晶球的盒子推到宋笙面前,“當里面的生命能量用盡,這個水晶球就會變成純黑色,你可以多注意。”
再次向陸九玄道過謝,宋笙抱著水晶球離開。
終于順利幫忙完成一單生意,小火柴人叉腰跳到了桌子上,開心的想轉圈圈。
陸九玄戳了戳它的腦袋,還沒站穩的小火柴人一個重心不穩就向后倒去,它一條腿抬起來,雙手胡亂揮舞著,單腳著地向后蹬蹬蹬跳了幾步才直起身來站好。
“你今天的表現很棒哦。”陸九玄笑瞇瞇地看著它。
小火柴人:阿玄也超級棒的!
陸九玄抬起手指摸了摸小火柴人圓溜溜的小腦袋。
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陸九玄感覺今天的工作量已經達到飽和了。
原本去十字街只是想借個地方睡覺,討債只是順便。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沒想到最后接手了個店鋪。雖然才接待了兩個客人,但是每天開店營業,陸九玄感覺這和自己預期中的退休生活相去甚遠。
他認為自己有必要調整一下營業方式,比如每天只開張半天。
小火柴人正美滋滋的在它們的公共意識空間里些今天的接客日記,圖文并茂,文采斐然。對于小火柴人來說,炫耀這件事容不得片刻遲緩。
正當它搖頭晃腦的在日記里揮灑自己的創作激情時,小火柴人的余光瞄到陸九玄打算去關店門。
小火柴人:喵喵喵?
拿出平時捉弄小伙伴以后逃離的速度,小火柴人飛快的跑到陸九玄身邊,然后拽住他的褲腳開始往上爬。
陸九玄拎起來已經爬到他膝蓋的小火柴人,然后晃了晃它:“有話好好說,不要總是亂爬。”
小火柴人被晃的頭暈眼花,掙扎著手腳并用緊緊抱住陸九玄的手指。
“不要關店門。”陸九玄接收到了它傳遞過來的意念。
見陸九玄沒有說話,小火柴人一個遠距離跳躍,整個人貼到了門上。它迅速挪動位置,然后趴在門的邊邊上,一幅打滾耍賴的架勢。
“不關店,我可以值班,我來招待客人。”
陸九玄的良心痛了零點一秒,最后露出資本家的悲傷的笑容,他決定滿足小火柴人主動加班的真摯愿望。
主動加班的事怎么能說我壓榨員工呢?
不存在的。
拿上他從來都隨身攜帶的萬靈之書,陸九玄轉身走上二樓。
從二樓灑下來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小火柴人疑惑的扭頭,盯著地上的影子,眼里滿是不解。
奇怪,阿玄什么時候有影子了。
陸九玄回到二樓的臥室,身上的休閑裝自動變成了淺灰色的睡袍,腳上的鞋子也在進門的一瞬間消失了。
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陸九玄滿足的嘆了口氣,四肢伸展仰躺在床上。
果然還是咸魚最舒服。
把萬靈之書舉到眼前,抬起手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要不是因為你要升級,我怎么會接下這份差事呢。”
萬靈之書的封面閃了閃,表示抗議。
陸九玄沒理它,把它放到了一邊。
輕輕勾了勾手指,床邊疊好的被子悄悄展開,然后給陸九玄鋪平蓋好。
翻個身,關燈睡覺。
在陸九玄睡著之后,被他放在床頭的萬靈之書悄悄動了動,封面上浮現出暗淡的光,隨著陸九玄呼吸的節奏一明一暗的閃爍著。
過了一會,書頁無聲的一頁頁翻開,無數的文字和影像閃過,最后停在了宋笙今天簽字的那一頁。
左邊是背對而立的兩個人,一個青春靈動,一個垂垂老矣。
右邊是寫下的簽名,宋笙兩個字仿若有生命。
左邊的兩個人在各自呢喃著什么,最后無聲的合成一句話。
好想再看最后一眼世界,我不后悔,可雖然心甘情愿,但終究是意難平,意難平…
與此同時,陸九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