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塵默然不語,內心十分掙扎。
澹臺靜若只是尋常的化神期尊者,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對方。
區區化神,還并不能讓他放在心上。
可當他面對的是一名隱藏極深的大乘期修士,姜雨塵實在不敢冒然就此應下。
眼前的這一份人情欠得越大,日后的因果債就越是難以償還。
天知道,他要為一位大乘修士做些什么,才能夠還清這一份偌大的人情!
也許對澹臺靜而已,這只是隨手為之。
可他姜雨塵卻不能因此就等閑視之。
兩人相對而立,目光不時地交錯而過。
就在姜雨塵猶豫不決之時,對方卻等得有些不耐了。
“既然姜兄如此不情愿,小女子也不強求,此事就此作罷也好。”
澹臺靜略感失望地說道,心中對姜雨塵的好感也略減幾分。
“澹臺仙子,等等!”
姜雨塵連忙喊道。
他稍微遲疑了一下,狠了狠心,又咬了咬牙:“姜某答應了!”
隨后,他又如釋重負般長吁了一口氣。
這一份人情算是就此欠下了。
這也是他此生欠下的最大一份人情。
極有可能也會是他日后最難以償還的一份因果。
所以姜雨塵做出這個決定并不輕松,甚至艱難萬分。
哪怕與化神尊者和返虛大尊打交道,姜雨塵都尚有幾分信心能夠把握住局勢。
可是與大乘老祖級別的修士打交道,他很可能最后連骨頭渣子都被啃得絲毫不剩。
這并不是玩笑,而是大概率存在的事實。
“姜兄,何苦這般矯揉做作?小女子難不成還是洪水猛獸不成!”
澹臺靜面露不悅之色,失望的心情并沒有得到好轉。
她的一番質問之語,更隱含著絲絲怒意。
眼前的姜雨塵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讓她感到極為不爽。
“這...”
姜雨塵頓時無言以對,難以辯駁。
他倒是很想對澹臺靜說:“你全家都是紅水猛獸!”
問題是,他不敢啊!
這要激怒了對方,大乘期修士的一巴掌不知道疼還是不疼。
“唯小女子難養也!”
這句話突兀地流過腦海。
姜雨塵打死也不敢忘記這句至理名言。
澹臺靜一直以來都口口聲聲自稱“小女子”。
這簡直就是擺明了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
這要一不小心變成“大型翻車現場”,姜雨塵覺得自己就得考慮如何“狗頭保命”了。
“澹臺仙子息怒。姜某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欠下仙子一份人情倒是無妨,可這名聲上難免有些...”
姜雨塵靈機一動,在自己的身份地位上動起了文章。
誰還沒個大男子主義的心里了!
“不成想姜兄還是這等人!罷了,小女子又看走了眼。”
澹臺靜有些嫌惡地看了對方一眼,語氣也冰冷了許多。
雖然她沒有明說哪里看走眼,可姜雨塵還是秒懂了。
得,別在這里被錘死就是好事兒。
“呵呵...”
姜雨塵尬笑不已。
澹臺靜柳眉輕蹙,之前積累的好感一點點被消磨。
二人不知不覺間便冷了場。
“勞煩澹臺仙子出手相助,姜某必定銘記于心!”
姜雨塵深吸口氣,鄭重其事地拜托著對方。
既然都已經下了決心,就應該當斷則斷。
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再去刷一波存在感。
“小女子總感覺,自己似乎是在多事。”
澹臺靜直來直去,將心中所感說與對方。
隨后,她也不等姜雨塵回答,徑自騰空而起。
一股化神期的磅礴氣勢隨之散發而出。
中三境的修行者從生成元嬰到煉化元神,再到元神返虛,每個階段各不相同。
元嬰期修士通過自身元嬰調動天地靈氣。
化神期修士通過自身元神溝通、感應天地靈氣。
返虛期修士則在化神期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可以充分地掌握利用天地靈氣。
這其中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計,堪稱是天差地別。
“我去!又來?”
“不對!這不是元嬰大圓滿的氣息!”
“媽呀!哪來的化神尊者?”
“我滴乖乖啊!咱們太行境內幾時有了化神期!?”
大比現場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哭爹喊媽之聲不絕于耳。
“肅靜!”
歐陽青大袖一卷,沖著慌亂的眾修士怒喝一聲。
“敢問何方前輩游歷至此?晚輩玉鼎閣歐陽青有禮了!”
歐陽青不卑不亢地的態度,也安穩住了大部分修士的心。
無數道目光紛紛望向了不遠處的白衣身影。
“諸位莫慌。本宮恰巧聽到了三只小老鼠的秘語,故此現身一見。”
澹臺靜白衣飄飄,巧笑嫣然,言辭間鋒利無比。
只可惜,世人無緣見真容。
“這...”
歐陽青震驚不已,內心更是忐忑不安。
“三只小老鼠”擺明了是在說他們三個。
上官鴻和宇文術也是臉色大變,內心慌得一批。
眼前這位化神尊者當中現身出頭,斷然不會是為了幫他們三個。
這時候用屁股想,也知道這位是太一宗的奧援。
誰又能料到,太一宗內不僅有元嬰劍修姜雨塵,背后還存在著這么一位化神尊者!
真—太能藏—一宗!
縱然化神修士在太行境內修為受限,也不是他們這些元嬰期修士能輕攖其鋒的!
背后藏著兩個化神戰力,還讓不讓人玩了?
“前輩便是太一尊者嗎?”
上官鴻腦海中靈光一閃,語帶顫抖地問道。
他不能不慌啊!
這時候,姜雨塵要是犯起渾來...
只是想想都很酸爽!
上官鴻此言一出,歐陽青和宇文術的眼神也都有所變化。
他們兩個倒是沒往這個方向去想。
三大宗門早年間便收到過相關情報,只是并未加以重視。
他們一致認為,所謂的太一不過是一名隱修的元嬰期修士罷了。
而今有著眼前的化神尊者做對比,細思極恐。
縱然這位化神修士不是太一尊者,怕也逃不了什么干系!
最可怕的是,已經拿出兩位化神戰力的太一宗.....
表面看起來只是小魚小蝦三兩只,實則是一只史前巨鱷啊!
傳聞中的太一,搞不好會是大尊!?
一時間,歐陽青三人心中戚戚然。
他們不止心在顫抖,肝兒也疼!
澹臺靜聞言一愣。
她倒是知道太一是誰,可并未有緣得見。
就連一旁的姜雨塵,也被這幾個家伙的腦補搞懵了。
合著自家墳頭里的老頭子,還能拿出來唬人?
唔,不得不說,這又給他拓展了一個新的思路。
既然自家的太一宗底蘊不夠深厚,人員也不夠齊備。
那么,未嘗不可以拉大旗、扯虎皮。
先制造出一個假象,使太一宗的形象更加高深莫測一些。
這樣一來,即便自己出行在外,也不會有宵小敢于出面挑釁。
這種以生命為代價的試探,恐怕三大宗門也會感到肉痛吧!
想到就做,他連忙搶在澹臺靜前面發聲。
“三位,家師太一尊者未曾到此,不必過度驚慌。”
姜雨塵煞有其事地裝腔作勢,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反倒是杜純六人怔住了。
這又是哪一出?
其他五人倒是還好,忍住了心中困惑未曾開口。
方彤火急火燎地開口問道:“大師兄,師傅他老人家不是...”
她這一番話尚未說完,就被姜雨塵一聲怒喝打斷。
“閉嘴!”
姜雨塵滿面怒容,聲色俱厲地呵斥著小師妹。
這丫頭,差一點就要壞了自己的大事!
澹臺靜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她本就是一個助力,自然不會喧賓奪主。
歐陽青三人剛落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姜雨塵這廝,實在是可惡至極!”
他們三個不約而同的想到。
聽他小師妹這話,怕是太一尊者也隱藏在側。
至少,應該離此不遠才是!
心中惶恐之際,也為自己等人沒有發動計劃感到慶幸。
這要是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暴起傷人...
就不知道最后被傷的到底是誰了!
合三宗之力,對付一名化神尊者或是一個化神戰力尚可。
應付兩名化神,就已經是捉襟見肘,心有余而力不足。
現在兩明一暗三位化神戰力......
就算整個太行山脈的修士齊上也沒用啊!
一時間,歐陽青三人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之感。
這也怪不得他們三個,任誰遇到這種境況,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字節大戰南山必勝客,也沒這么刺激的!
“咳!”
姜雨塵輕咳一聲,清脆地嗓音響徹全場。
“諸位,本座的小師妹胡鬧慣了,切莫當真才好。”
他滿面笑容地解釋著。
“胡鬧?你全家都胡鬧!”
眾人有口難言,也不敢言!
“姜兄,到底如何處理此事?這般磨磨唧唧,可沒有半分風采。”
澹臺靜淡淡地說道。
她話里話外,就差說一句“蟈男,你到底行不行啊!”
姜雨塵面色一黑,對這女人也是頭疼的很。
莫法度,現在還不是得罪對方的時候,能忍就忍吧。
總有一天,要讓你嘗嘗大寶劍的滋味!哼哼哼哼哼。
他如是想到。
“三位,可還有什么要說的?姜某也不忍這太行境內生靈涂炭啊!”
姜雨塵悲天憫人地態度,令澹臺靜更加不喜。
修士殺伐果斷,哪里來的這許多多愁善感?
成仙路上尸骨累累,可不是說笑的!
“罷了,或許是三觀不合吧...”
澹臺靜心中一聲嘆息。
“姜宗主,我們三家愿意讓出三成利益給予太一宗!”
歐陽青忙不迭地表態,將三人之前的商議一股腦地拋了出來。
上官鴻和宇文術對歐陽青怒目而視。
這家伙,這已經是第二次把他們給賣了!
“嗯。”
姜雨塵輕嗯一聲,點了點頭,而后再無其他表示。
歐陽青三人見狀有些茫然無措。
“太一宗的胃口,不至于三成利益都喂不飽吧?”
三人面面相覷,摸不透對方的底線。
這也是他們想多了。
姜雨塵哪有心思計較這些利益?
縱然只有一成,也足夠太一宗使用多年。
君不見,三大宗門每家元嬰修士二三十,金丹修士數百上千,也只不過各占了三成利益而已。
以太一宗目前的體量,想要發展到這種程度,沒個百年時光都不要想的!
既然如此,利益多少也就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姜雨塵更在意的是,如何限制住三大宗門的修士!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不一次性解決掉這個問題,太一宗也難以安生的發展下去。
“十年之約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雨塵斟酌片刻,問出了心里一直以來的疑惑。
無論是三大宗門的算計,還是望月宗的黑衣老嫗,包括澹臺仙子這位隱藏身份的大乘修士,都極有可能是因為這個匯聚于此。
不將這件事徹底弄清楚,姜雨塵也是心中難安。
這意味著,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
歐陽青眉頭緊皺,眼神瞄向了另外兩人。
“姜宗主,事關重大,此地不是說話之所。”
上官鴻收攝心神,一臉凝重地說道。
“姜宗主,此乃太行之秘,非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
一旁的宇文術也開口解釋。
三人的眾口一詞,也讓姜雨塵心驚不已。
場面已是如此,這三個家伙還不肯多說幾句。
“左兄,可否借城主府一用?”
姜雨塵側頭看向左宗裳。
他這個舉動,也讓心中一直緊繃的歐陽青三人為之一松。
起碼,這說明了雙方不會在短期內刀兵相見。
“姜宗主,您這可就抬舉左某人了!”
左宗裳一聲苦笑。
自家的門主在此,哪里有他一個元嬰初期修士說話的份兒?
姜雨塵的這份面子給的實在是太大了!
“你是主,我是客,雨塵焉能反客為主?”
姜雨塵淡然笑道。
“好!就沖姜老弟這句話,左某人也不能推辭!”
左宗裳爽朗地一聲大笑后,應承了下來。
人家肯給自己這么大面子,再不接著怕是說不過去。
再者,眼前的場面僵持至此,確也需要個地方進行緩和。
思來想去,也沒有比太行城城主府更好的地方。
左宗裳即與姜雨塵相交,自身又是天羅門長老,完全有這個資格做中間人。
除他之外,確實也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在場眾人也都想到了此處,場中的緊張氣氛也有所緩和。
“幾位,那咱們就到城主府詳談如何?”
姜雨塵面色一正,凝視著歐陽青三人。
這會兒,威懾已經到了極點,再逼下去就要狗急跳墻了。
但凡對方有點腦子,也不敢冒大不韙繼續設計自己。
“好!”
歐陽青三人對視一眼,應下了姜雨塵的提議。
他們也不想徹底翻臉。
現在的境況,擺明了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身為宗門的領袖人物,這么得不償失地的事情斷然不會去做的。
更何況,三大宗門也并沒有那么齊心!
隨后,姜雨塵招呼著師弟師妹們,帶領著門人弟子離開了大比場地。
聯合宗門大比的善后事宜,也全都交由玉鼎閣去處理。
該有的頭名獎勵跑不了,所謂的金丹期斗法也不了了之。
歐陽青留下白發老者處理后續事務,然后他與上官鴻、宇文術三人,十分默契地各自率領門人緊隨太一宗之后。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行走在太行城內,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片刻之后,四大宗門便來到了城主府內。
左宗裳連忙派人引領著弟子們前去休息。
以城主府之大,一時間也頗有人滿為患之感。
姜雨塵等人則齊聚于城主府大廳,繼續商議剩余之事。
偌大的城主府大廳,早在眾人到來前就已經布置妥當。
此時雖稍顯擁擠,卻不影響四大宗門議事。
“三位,你們誰先開個頭?”
姜雨塵待眾人坐定后,首先開口挑起了話題。
澹臺靜坐于一旁,似乎對這些瑣事并不感興趣的樣子。
杜純等人立于他身后,神情稍顯緊張。
歐陽青三人對視一眼,很是默契地緘口不言。
誰也不愿搶先當這個出頭鳥。
廳內寂靜一片,落針可聞。
驀地,姜雨塵伸出手指敲起了桌子。
歐陽青三人身軀一震,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姜雨塵的身上。
左宗裳在一旁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緩解眼前的氣氛。
“姜宗主,太一宗到底是何來歷?”
上官鴻猶疑片刻,出言問詢起來。
其他人也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目光緊盯著姜雨塵。
“來歷?呵呵,我太一宗上下皆在此處,還能有什么隱藏的來歷不成?”
姜雨塵失聲輕笑。
“敢問姜宗主,太一宗是我太行山脈的宗門,還是境外的勢力?”
歐陽青神色凝重地問道。
“既然忝為四大宗門,自然是要代表太行山脈境內的利益!”
姜雨塵面色嚴肅地答道。
他深知對方有此一問,必然是到了即將攤牌的時刻。
“姜宗主,此事非同小可,不由得我們不慎重以對!”
宇文術在一旁解釋了一句,緩和著眾人之間的對立情緒。
“姜某到底越來越感興趣了!到底何事,竟讓三位做如此態度?”
姜雨塵興致盎然地問道。
眼前的局勢逐漸明朗,他也不想再繼續賣什么關子。
眼看著謎底就要浮出水面,更加勾起了姜雨塵的好奇心理。
就連他身后的杜純等人,也十分熱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歐陽青三人再次用眼神交流一番,隨后相互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旁邊的一道女聲響了起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