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

　　距離游戲開始還有30分鐘。

　　底層游戲區。

　　不斷有新的人走進來。

　　喧鬧聲越來越大。

　　但在被楊國禮評價為“潛龍在淵”的這個男人身邊，方圓大約十米的范圍，保持著異樣的安靜。

　　陳南朝他走了過去。

　　走到三米外的時候，停下腳步。

　　“田毅。”

　　“陳先生，有何貴干？”

　　名叫田毅的男人微微抬頭。

　　“既然你知道我，我就不用自我介紹了。”陳南笑笑，“我來找你，是有些問題想不明白，想從你這里找到答案。”

　　“嗯？”

　　“你認為，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朋友？”

　　田毅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陳南：“誰派你來的？”

　　“你覺得呢？”

　　“馬鄉，還是莫山？”

　　“不，都不是。”

　　“你總不可能是自己來的。”

　　“為什么不可能？不過，你說對了，派我來的是…”

　　陳南最后兩個字沒有出聲。

　　但通過口型，田毅能看出他說的是什么。

　　田毅那無比平靜的眼神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鼻梁上的刀疤微微收縮。

　　有些詫異。

　　也有些困惑。

　　“穹頂？”

　　“沒錯，還是讓我自我介紹吧。我的名字叫陳南，駐扎在海灘的穹頂聯絡員。”陳南瞇眼笑，“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么？”

　　“我想我已經跟你們說過很多次，我的回答是拒絕，我是海灘的人，我不會加入你們。”

　　田毅在短暫的詫異后，又恢復了平靜的樣子。

　　“我可沒問過你要不要加入穹頂這種事，我的問題是剛剛那個，還記得嗎？”

　　陳南又重新了一遍：

　　“請問，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朋友。”

　　田毅盯著陳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似乎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又或者，是在判斷陳南這番話的真實性。

　　如果他真是穹頂的人。

　　為什么會跑到他面前來說這些話？

　　原因？

　　田毅陷入沉思，陳南也不打斷他，只是默默地看著他，等待著。

　　這段時間。

　　除了每天的訓練之外。

　　陳南其實暗中做了很多事情。

　　最主要的，是通過各種渠道，打聽關于這位名叫田毅的男人。

　　海灘的情況，楊國禮早跟陳南分析和講解過。

　　在楊國禮看來，若繼續照著這個樣子下去，最多不過十年，海灘就會陷入巨大的混亂當中，或是崩潰，或是涅槃重生。

　　重生的關鍵不是莫山，當然也不是馬鄉那種家伙。

　　而是田毅。

　　田毅，今年35歲，出身底層，母親嗜賭，父親是個癮君子，在他12歲的時候雙雙死去。

　　為了活下去，他經歷了無數的痛苦和屈辱。

　　正是這樣的經歷，形成了他一生的理想——拯救海灘。

　　他花了二十年的時間來磨練自己，積蓄力量。

　　終于，在他32歲的時候，鼓動了底層的人們，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抗。

　　但火焰還沒有燃到高層就熄滅了，田毅將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以為只要自己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能帶著人們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可現實是…

　　幾條挑撥離間的詭計，幾箱子用來收買人心的金錢，幾次慘重的敗仗，就將他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隊伍，變回一灘散沙。

　　背叛，逃離，放棄。

　　當他浴血沖到100層的沙灘上時，舉目四望，身邊已空無一人。

　　他失敗了。

　　徹頭徹尾的失敗。

　　楊國禮暗中出手保了他一手，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被流放到地面。

　　兩年后才風塵仆仆地回來。

　　他帶回了三大箱莫山喜歡的舊世界的書籍，出賣自己的尊嚴，勉強得到回到海灘的資格，但他被限制行動，永生不能再走到100層以上的地方。

　　“他是一個失敗者，但他沒有放棄，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沒有放棄，有朝一日，他掀起的火焰，必將燃燒整個海灘。”

　　楊國禮是這么說的。

　　不過，陳南這段時間的調查結果，卻是顯示，田毅已經認命了。

　　他現在居住在198層，在200層的礦下工作，是個小頭目，手底下有幾個人。

　　生活的主要內容…

　　是和同一個樓層的其他兩個小團伙打架，搶地盤，賭博，喝劣質的酒精。

　　他活得和底層里的其他人一樣。

　　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有卷土重來的勢頭，三年前的那場還未燃起來就被撲滅的火，仿佛已經徹底熄滅了。

　　但是。

　　此時此刻。

　　當陳南看到田毅的眼睛，就知道，楊國禮的判斷是對的。

　　這個男人，從沒有放棄過他的夢想。

　　“我的敵人…”

　　田毅忽然開口。

　　他沒有把話說完，只是伸出右手，豎起食指，指了指上方。

　　“我的朋友…”

　　又將食指倒轉，指了指腳底下。

　　上頭的人，是他的敵人。

　　下頭的人，是他的朋友。

　　無比簡單的回答。

　　但陳南很滿意。

　　“好！”

　　陳南甚至拍起掌來，又指了指自己，“我，也是你的朋友。”

　　“你到底想說什么？”

　　“等這場游戲結束，我會幫你把火，重新燒起來。”

　　陳南的話讓田毅一愣，跟在田毅身后的幾人也是面面相覷。

　　這時候，時間到了。

　　音樂聲陡然增大，人們高呼著打開游戲艙，聲音像是一群發情的猿猴。

　　陳南對田毅點點頭，轉身找了個沒人的游戲艙，躺了進去。

　　游戲艙門關閉。

　　氣體涌出。

　　眼前一片黑暗。

　　緊接著。

　　系統聲音在耳邊響起。

　　“編號9528，已載入。”

　　“隨機生成中…”

　　這時，陳南在心中大喊。

　　“使用道具獵人印記！”

　　系統聲音被打斷，像是機器卡殼。

　　過了兩三秒后，重新響起。

　　“請輸入目標編號。”

　　“546544。”陳南毫不猶豫。

　　這是莫山在游戲里的編號。

　　記錄在那本海灘志，莫山的檔案里。

　　作為穹頂的聯絡員，楊國禮在海灘的任務是收集情報和挖掘人才，關于莫山這個海灘老大的情報，記錄得很詳細。

　　“正在確認編號…”

　　“確認成功！”

　　聽到這個聲音陳南就放心了。

　　“確認成功”也就表示，莫山這一次，是參加了游戲的。

　　檔案里紀錄了，莫山也是個資深者，經常會參與游戲。

　　但這個月莫山是否會參加…

　　陳南沒有騙馬升，他確實是猜的，只能賭賭運氣。

　　賭錯了也無所謂，C計劃的核心，本就不是干掉莫山——那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目標而已。

　　不過看來運氣不錯。

　　“請指定游戲項目。”

　　“絕地求生！”陳南說出早已想好的項目。

　　在絕地求生里，可以直接奪取目標的保命卡，那是擊殺成功率最高的游戲。

　　“項目已確定…”

　　“游戲生成中…”

　　“生成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