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七八成可能已經丟了情況下,湖廣清軍上下都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安全了。
雖然朝廷遭遇大敗,大勢上極為惡劣,但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人不用太出彩,只要同行襯托的好,那就會顯得比較鶴立雞群。
尤其是他們如今的局面,江南那幫孫子就算了,連率領中央軍最精華的南征集團的蘇克薩哈都敗了,他們湖廣清軍卻是在人數比湖廣明軍更少的情況下,擊退占據兵力優勢的湖廣明軍,更是將其重創,這種戰果委實是十分的搶眼了。
雖然自己也損失慘重,但若不報上去又有誰會知道?如今整個江南局勢崩壞,他們這支力量可是朝廷在南方唯一的有生力量了,必將被依為干城,又有誰會真正的尋他們麻煩?
在沒有了被朝廷重罰的威脅下,眾人這才想到原本被捧上神壇的洪承疇,這老東西,不,這位老經略還是比較有能力的,只是沒想到會碰上李過這種亡命之徒,才會馬失前蹄,畢竟還是要給人悔改的機會么。
最重要的是,眼前形勢惡劣,眼看明軍數路得勝之師,必將會攻而來,他們需要一個個高的在前面頂雷,大家都不愿意落下一個失地之罪,那只好讓老經略勉為其難了。
好在對滿清忠心耿耿的洪承疇,并沒有在這個關口摞挑子不干,而是再一次為自家主子嘔心瀝血。
沒有任何猶豫,重新接過指揮權的洪承疇,第一時間便下令在長江航道中沉船,堵塞航道,更是將所有清軍全部召集而回,再向后方襄陽府,鄖陽府,承天府,德安府緊急動員,抽調所有軍隊來武昌,準備死守大武昌。
不過洪承疇雖然想要為國盡忠,便他這種‘亂命’顯然不可能得到將領們的擁擠,大家要你來是擔這個棄地的罪名的,可不是陪著你一起給武昌陪葬的!
孔有德根本就不打招呼,直接帶著自家的漢軍旗將兵,在駐守的北城區大肆搶擄,然后根本不理會洪承疇親兵的威懾,甚至和他一同的滿八旗統領,更是直接將阻攔的洪承疇的親兵斬殺馬前,冷笑而云。
孔有德更不會含糊,將剩下的洪承疇親兵全部綁了,扔在道邊,不屑的丟下一句,“本王麾下的大將軍炮乃軍國利器,乃朝廷最為重要的軍械,不能留在武昌這險地,若是為明寇所得,將是我大清最大的禍害!誰人再敢攔,某誓殺之,并于朝廷中彈劾于他!”
這理由誰都聽的了出來有多敷衍,但孔有德就是這樣說了,而且還是這樣做的,帶著搶劫完物資,人人口袋滿滿,士氣重新回升的滿漢軍旗,施施然的過了江,到了江北安全的漢陽府。
唯一刺眼的是,你說大將軍炮是軍國利器,洪承疇也就捏著鼻子認了,但你們搶了這么多的婦人一起過江,到底是何用意?難道這些婦人不帶走,也會對我大清造成嚴重威脅?
耿仲明作為孔有德的好基友,向來便是共進退的,孔有德一撤,耿仲明同樣二話不說,將防區所有富戶洗劫一空,然后又跨區搶了幾間大鋪子后,便即跟隨過了江,甚至連招呼都不給洪承疇打一個的。
作為三順王最后一個的尚可喜,還算是一個比較厚道的,在派了使者稟報洪承疇自己也是因為損失過重,逼不得已云云之類后,下手也不比孔、耿二人弱多少,將西城區幾乎全部犁了個遍,連只耗子的私房錢都沒有放過一毫。
有了滿八旗、三順王的帶頭,蒙八旗這種二太君也根本不鳥洪承疇分毫,唯一不同的是,滿漢八旗還覺得這是自己的領地,不太好大開殺戒,只是搶劫。
而軍紀向來敗壞的蒙古人,卻根本沒有這種顧慮,直接開搶不說,而且還大開殺戒,用以發泄之前大敗之后的戾氣。
武昌慘案便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有蒙古人的榜樣,原本還只是搶劫的其他各路清軍,便再也收不住手了。
殺人必然會伴隨著放火,只用了一個時辰不到,在失去控制的軍隊面前,武昌城立即變成了人間地獄。
無數的軍隊三五成群的挨家挨戶搶劫,稍有不從者便即拔刀砍將上去,碰到年輕的婦人,不管相貌如何,這些荷爾蒙分泌旺盛的獸兵們便即飛撲而上,輪番凌辱。
發泄完獸欲之后,相貌尚佼的便即綁了回去留著,相貌不佳者便即一刀了事,將之與其被滅了滿門的家人扔在一起,然后直接一把火全部清掉痕跡。
在士兵們放開手腳之后,就算將領們突然良心發現,也完全不可能再將這些控制住了,不等他們自己滿足收手,誰敢阻攔他們,都將會被他們群起而攻。
而且將領們也沒有一個想要阻攔的,這些出去搶劫的士兵,本來就是他們的授意,因為無論他們搶來多少錢糧女人,最后都會有他的一部分進貢。
男人的慘叫聲,不甘的怒吼聲,還有憤怒的拼命聲,伴隨著女人孩子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武昌城,就如同地獄之門打開,惡魔紛紛涌入人間,獰笑著摧毀所有一切的美好。
這種洗城的行動,向來都只是清軍遇到有抵抗的城池之時才會發生,這種在自己領地里突然出現,還是頭一次。
不過這種事情舊明軍干的卻不是頭一次,他們在敗退之前,基本都是這樣干的,十分的輕車熟路。
雖然有發泄獸性的緣故,更多的也是因為糧餉積欠之下,軍隊自行解決的緣故。
在一片火海之中,洪承疇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狼狽的親衛的護衛下,登上一艘船只,退向對岸的漢陽城。
但此時的洪承疇雖然安然進了漢陽城,依舊被奉為湖廣清軍的總指揮經略大人,但此時的洪承疇卻只覺得了無生趣,只恨不得一死了之。
因為連綿的壞消息不斷的傳來,明軍如今已經證實完全拿下了江南,并且將蘇克薩哈圍堵在彭澤這處狹窄之地,覆沒只在旦夕之間。
當明軍主力已經開始沿江而來之時,洪承疇更是覺得萬念俱灰,因為明軍主力既然向西開進,那說明蘇克薩哈的大軍已經灰飛煙滅了。
“蘇克薩哈,匹夫!蠢貨!該千刀萬腡的殺才!你如何對的起千萬為國朝赴死的勇士地?如何對的起圣上?如何對的起提拔重用你的攝政王?!”
一連數日,洪承疇根本就聽城外的明軍不存在,將自己關在書房內誰也不見,不斷的在嘶吼怒罵著。
“大人不好了,明軍開始渡江了!”
就在洪承疇不斷的發泄著之時,一個匆匆忙忙的聲音卻是傳了進來。
這一句稟報,將洪承疇從歇斯底里中喚醒了過來。
但洪承疇卻是并無絲毫回應,如今的形勢已經不比之前,明軍挾大勝之師而來,清軍卻是一片混亂,又不服指揮,各部之間自行其事,將他這個大軍統帥視若無物,根本就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若是多爾袞或者多鐸,或者濟爾哈郎這些滿清勛貴到來,也許還能強行壓服軍心士氣,湖廣清軍或許還能一戰,但他一介文官,想要在這眾多的清軍刺頭的掣肘下打這一仗,那只能是自取滅亡。
眼下的局面也是洪承疇一手造成的,武昌雖然被一把火燒了,但是逃至漢陽卻也不是真的就完全了,相反這里還是險地。
若是一心堅守,漢陽城雖然不如武昌城,但在漢水,沌水以及長江環繞之下,也算的上是堅城,足以作為大軍久持之地。
不過這一切都建立在大軍軍心穩定,上下齊心的基礎上,否則這種地形就成了大軍的死地,在明軍優勢水師的包圍下,想要突圍都是一種奢望。
是戰是和這幾天洪承疇與清軍上下都吵成一團,其他人都力主撤退向北,保存有生力量,但洪承疇卻是力主一戰,決不放棄漢陽城,為朝廷守住這最后的橋頭堡,為大軍日后反攻保留一個最好的出發基地。
而這一次,洪承疇更是直接留下狠話,想走可以走,但他絕對不會走,如果大軍離開,他就立即引火自焚,死也要死在漢陽城!
洪承疇不只是這樣說的,還是這樣做的,在選好了住址之后,便即立即命人搜集來無數的火油,鋪滿一屋,只要一點火,神都挽回不了!
因為洪承疇十分清楚,若是就這般不戰而逃,將整個湖廣拱手相讓,滿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必然要追責到底。
而完全被孤立起來的洪承疇,而且還是丟了自己信地的文官,無論怎么看,都是一個最好的替罪羊人選,殺他一個人,讓一路大軍將帥都安心的買賣,怎么看都不虧本。
但若是洪承疇真的自焚在漢陽,那后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從軍棄帥逃命,讓統帥孤立無援而被迫自焚殉國,那無論他們將局勢說的如何危急,哪怕將長江中的魚鱉都說成明軍的同盟軍,他們也不可能脫責,必然會有人來頂這個鍋!
不得不說,這一招確實足夠惡心人的,不跑就是個死,但跑的話也有可能被弄死,尤其是第一個跑的,肯定會被弄的死死的。甚至包括地位最超然的滿八旗統領喀喀木,都不敢第一個率軍而逃。
但是這洪承疇又是鐵了心要要這漢陽死抗到底,根本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的房間,房間里面更是補滿火油,只需要一個火燭倒下,傾刻間就能化為一片火海!
若是強闖而入,估計也得落下一個逼死主帥的罪名,然后被大伙兒痛快的當做替罪羊交上去,事關大伙兒的性命,估計無論是誰都會被毫不猶豫的直接送上去頂缸。
退不能退,進不能進,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絕望和焦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