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在訓練場的入口,做了一次深呼吸。
這是他不知從何時開始養成的習慣。
雖然他聽李進說過,訓練場的敵人很弱,弱到就像進了游樂園。
但何安始終認為,任何一段旅程都應有一個好的開始…
訓練場的大門緩緩打開,在那里,他看到了鮮花,草地,以及載歌載舞的丘丘人,以及浮在天空,漸漸隱去的訓練目標:消滅十名敵人。
“那么,就從丘丘人開始吧。”
何安說著踏入其中,大門緩緩自他身后關閉。
看著那些人畜無害的人形生物,何安想從第一件事開始練起。
他從地面拾起了一枚石塊。
目光冰冷不失謹慎地瞄準那一組四名的丘丘人組合。
然后何安用盡全身力氣,投出了手中的石塊。
以他現在被高度強化的臂膀,以丘丘人那與凡人無同的身軀,這一枚石塊,已經足以致命了。
而這卻正是何安需要練習的第一課,學會殘忍。
果不其然,在巨大慣性作用下,那枚石子直接命中一名丘丘人的后腦將它砸的血肉翻飛。
這名剛剛還在起舞慶祝的丘丘人就這樣一聲不吭地癱倒在地,而它剩下的三名同伴,則紛紛抄起木棍,呼和著意義不明的話語直奔何安而來。
“冷靜,然后致命!”何安在嘴里小聲念叨。
雖然他承認在看到丘丘人倒地的那一刻,他的內心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可一想到戰場,一想到自己與隊友的生命,他又不得不冷酷起來。
何安抬眼看著已經近在咫尺的丘丘人,他下意識地把它們想象成光頭、瘦削男子和那叫阿紫的三人組。
在陽光的照耀下,何安仿佛看見了瘦削男子那張癲狂而扭曲的臉,看到光頭壯漢自傲又充滿威懾力的笑。
那一瞬間,何安仿佛聽到了尖叫,仿佛看到因自己的遲疑而即將斷送性命的劉正大哥和艾琳姐。
還有李進,為了拖住敵人而失去一條臂膀的李進。
以及那名出手搭救,卻再也未能相見的年邁獸人。
于是,一股無名火起。
也說不清楚具體是對何人,還是何事的憎恨。
何安揮出憤怒的一擊,拳出如風,直接命中丘丘人頭上的面具,連帶后面的頭顱一同擊碎。
然而僅是如此還不足以傾瀉他的怒火。
于是何安又來了一記漂亮的掃堂腿,這本是平日他難以完成的高難動作。
可自打他的身體素質得到加強,一些華麗的戰技就變得可以輕易使出。
那是一道快如閃電的抽射,被何安踢中的丘丘人像足球一般高高飛起,而等它跌落地面的那一刻,它的胸骨連帶內臟早已亂成一團。
而這就是現在的何安,身負史詩卡牌的何安的普通一擊!
“不要迷茫!”眼見又一個生命消逝眼前,何安在心中,在嘴邊都在如此反復安慰著自己。
最后一名丘丘人,也是最弱的丘丘人,它比同伴們跑得都慢。
卻因此得以在何安的兩次打擊中幸存下來。
可就算如此,明明腳步已經有些猶豫,它還是硬逼著自己,一步又一步邁向何安。
“你沒有錯!”
何安看著那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丘丘人,他甩干了手上的鮮血,然后再一次迅猛出擊。
不過也不知是否出于仁慈。
何安并未奪走對手的性命。
他快速沖到對手身前,在對方來不及反應的同時,腳上一踢手上一拽,就直接將這名丘丘人拽倒在地。
而做完這一切何安并未就此罷手,他翻身將那丘丘人壓倒在地,抬起拳頭打算給予其最后一擊。
在這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那名丘丘人害怕了。
它拼命搖晃著腦袋,想要避開何安的重拳。
看著在身下死命掙扎的丘丘人,何安仿佛看到了那一刻面露絕望的阿紫。
那個女人,先后兩次露出絕望神情。
一次是面對憤怒的何安,一次是面對癲狂的同伴。
可這樣一想,自己又與那癲人何異?
如此一想,何安的拳頭便遲遲無法落下,反而緊握的右手開始出現劇烈地顫抖。
到底是為了什么,他要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
何安想回家,回到獨自一人,走在上學路上的時光。
小時候的他,雖然于這世間艱難前行。
可每當遇到什么問題與困難,總有好心的哥哥或者姐姐出手相助,助他度過重重難關。
而自從有了之夜。
他的人生變得更加熱鬧,祥和。
明明那樣的日子只在不遠的過去。
可又是什么,把他逼到如今這樣的地步。
一只蝴蝶忽閃著淡黃色的翅膀,在何安面前輕輕飛過。
他抬頭環顧四周,見這里陽光明媚綠草如茵。
鴿子在地面啄食,幾頭野豬也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悠然度日。
這里原本真的可以成為樂園,卻自何安踏入起,變成了地獄。
何安環顧四周,看見一名丘丘人的頭顱如西瓜般碎裂。
它就那樣無聲地躺在那里,仿佛陷入久遠的沉眠。
沒記錯的話,短短幾個呼吸前,這些丘丘人還在陽光下還在篝火前歡快起舞。
它們又有什么錯?
看著那還在燃燒的篝火,何安好像看到了林俊明,看到了大鵬,看到了月華,看到他們拉著自己歡歌載舞,就像一次野游。
就像這群丘丘人一樣。
是啊,那才是自己應有的模樣。
何安松開了緊握的拳頭,向著還在燃燒的篝火伸出了手掌。
就在他將要觸碰到那些迷夢之時。
只聽到“啪”的一聲,夢醒了。
而丘丘人的木棍不知何時已落在他的脖頸處。
幸好這只是木棍,如果這是柄利刃,那只怕自己現在早已身首分離。
何安心念至此不由得激出一身冷汗。
正當他以為那根木棍還有下一擊時,卻看到緊握木棍的手臂無力地癱軟在地。
何安下意識用右手摸向剛才被擊打的脖頸,卻摸了自己一身粘稠的液體。
他隨即低頭看去,只見被他騎在身下的丘丘人不知何時已被擊碎了頭顱。
現在想想,那聲清脆的“啪”,也許不是這根木棍發出的聲音,而是受到驚嚇的何安,下意識地揮手一擊。
何安后悔了,他其實早該想到,以這系統的一貫作風,所謂的訓練也是一場新的殺戮。
戰場殺敵本沒有錯,可這無端殺戮卻顯得毫無意義。
哪怕斃命的只是些NPC,可它們真的就只是一些數據,毫無感情可言?
像那些奮戰的士兵,像薩爾,像那無名的圣騎士,也像還在等待何安的桂言葉。
何安失神地抬頭看天,在他的注視下,原本消失的文字再次于空中浮現,上面清晰地寫著:
“想要離開此地,還需消滅六名敵人。”
何安盯著那血紅的數字六,忽然有些想笑。
而這一刻,他還真就聽見了,來自林地深處,隨風傳來的譏諷又沉重的笑聲。
“誰在哪?”
何安吃驚地望向樹林,而在那里,他看到了滾滾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