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秘盟的出現,并沒有讓周行覺得意外。
跟坤道安璇互換情報之后,兩人最終還是回到了當前的問題上。
城里究竟有什么?以至于超凡者將民眾都驅趕了出來。
實際上周行已然有了近乎肯定的答案。
但安璇沒有。
于是兩人決定結伴去探察。
習慣的影響悄無聲息、卻又十分巨大。
周行本能的就想直接飛過去。
見安璇使用縮地成寸,這才想起現在控制的畢月烏沒什么底牌,在別人家的地盤上,飛來飛去的顯得過于囂張了。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兩人來在西城門外。
遠遠的就能看到城門樓的石牌上,以浮雕的形式書寫著‘明遠’兩個大字。
以類似武者輕功提縱之術的表現,兩人一先一后、身姿矯健的蹬踏城墻;又飛身而起,踩踏挑檐瓦片,上到敵臺的頂部。
舉目眺望,就見城市一派死寂,滿目蕭瑟,別說是難民離開時沒能及時收留的雞犬,連只鳥都看不到。
天地間唯一的聲音,就是呼嘯的風聲。
“果然有問題。”安然說著縱身一躍,像風中落葉般飄向城內。
周行也跟著躍下,不過他表現出的是剛性,就像是彈子彈射,速度快、轉折急,在各種可借力的事物見折轉裝比。
給誰看?不知道!
或許有吧,理論上太虛宮應該派人監視異動的…
不久之后,兩人進入一處大宅正堂。
挺講究,鋪了木制地板。沒有什么異常。
兩人穿堂而過,來在中庭,如果撇開無人打掃拾掇,這里的情況也算正常。
正面的幾件寢室,東西廂房,都很正常。
安璇嘀咕:“我明明感覺到有什么東西…”
“換個地方再找找。”周行勸:“既然已經到了需要將民眾驅趕出城的地步,說明已經難以遏制,必然有顯性之處。”
“嗯!”
于是兩人穿屋躍墻,很快來在街上,沿街向城的深處走了一段路后,安璇相中了一處三層的酒樓。
這明遠城的人對于木地板似乎情有獨鐘,有些錢的都喜歡整一套。酒樓也是木地板,雖然沒打臘,但似乎是被某種油漆刷過,也能清洗的亮亮的,而又不會被污漬滲入木紋。
不過眼下,卻仿佛因無人打掃,門窗又未關嚴實而蒙了灰。
當然,那其實不是灰。
“有點意思!”周行指了指地板。
安璇順著周行所指看過去,第一眼沒看出毛病來。
凝目細看,才啞然的發現,那不是灰塵,而是絨毛。
這絨毛,易于被人忽視和錯看的外在還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這玩意明顯就是苔蘚地衣之類的生物,安璇卻完全沒能感覺到!
修士的感知是很厲害的。細膩而微妙,比五感任何一種都更強力,并且是強力的多。
死物、活物、生物、動物…就像復合型的高科技掃描設備般,能夠迅速分析辨別。
這種生物竟然會被誤判,這就意味著其有抵抗、甚至反制感知的本領。
安璇抬手呈虎爪狀,隔空一扣一掀,一塊木地板便被無形的力道抓碎掀開。
再看地板下面,像是根須又像是菌絲還像是血管的細線密布。
‘咔嚓!咔嚓!’安璇又連掀幾塊兒地板,發現下面全是這種玩意。
周行手腕一翻,便從袖囊中調出一張陽火符在手里。
一甩手。
‘嗤!’
宛如鋼刀破風的聲音中,這紙符先是如刀片般斬入那些細線中,然后才化作一團天陽之火。
安璇在旁自然看的分明,知曉周行是先進行了金之測試,然后才是火之測試。
金和火,是五行中最利殺伐的手段。
以剛才那紙符的破風聲而言,安璇知道,便是兩百來斤的肌肉棒子雙手舉鬼頭刀全力劈下,力道也未必能及。
并且,紙符已然被金化,其硬度絕不比尋常鋼劍差。
可就是這樣的質地和力道,巴掌長的一張符才沒入三分之一就力盡了。
可以說,這細密的菌絲其堅韌特性已然超凡。
再有就是對抗火焰的表現。
火確實對其有效果,很快就燒出個巴掌大小的焦黑區域,但也就這樣了,火焰之力已經在衰減,甚至有被吸收之嫌。
安璇雖然不曉得周行能賦予這陽火符幾多額外威力加成,但卻知道,即便是尋常陽火符,也足以形成一團點燃整個酒樓的火。
現在燒成這樣,說明這菌絲的抗火抑火效力也極強。
“依附于土木之間,承水之潤澤,抑火抗金。這似乎是某種屬性偏陰的超凡植物。”
安璇正分析的說著,酒樓深處傳過來一種聲音,像有什么東西在木地板上溜過,響了一下,就又沒聲了。
安璇跟周行互視一眼,遂向深處走去。
周行提醒:“莫急,這些東西能瞞過修士感知,難以察覺形態以及多寡,乃至強弱。”
安璇心中凜然。
是啊!
就這么一頭撞進去,誰知道會不會被一票怪異圍觀?
安璇雙手手腕一翻,兩枚翠綠色的新月形狀玉刀懸浮于其手上。
這當然是法器,并且是能收于紫府中的本命法器。
隨著力量灌注,看起來像是玩具般的玉刀,便化作翠綠色的流光,開始繞著安璇飛舞。
“攻守一體呢,跟我給畢月烏安排的法器思路相似,果然有緣分。”周行這般想著,也祭出法器。
他這法器也是一對,很不要臉的抄襲了{蜀山傳}昆侖派重寶的創意,連名字都沒改,就叫日精輪、月精輪。
實際上以畢月烏的超凡力量屬性,只能用月精輪。
但周行任性,以天玄戰甲外部供能的方式,給其搭配了力量自給自足的日精輪。
用他跟小萌侃山的話說:“這就是個小號的戴森球有木有?”
總之就是冒充伊健版的玄天宗,手托日月,很屌很酷很拉風。
安璇見到這樣的法寶和創意,自然不免暗贊:“不愧是來自大千,濃縮日精月精,暗合天地陰陽,氣魄格局都非同凡響。”
做足準備的兩人,穿過短通道,來到了一個百來平米的房間中。
看陳設原本應該是廚房,現在則是屠宰場。
房間里菌絲密布,不僅地上,墻壁頂板上也都有。
墻上的菌絲如同綠豆芽的莖般粗細,不時扭動,宛如蚯蚓。
頂上的則如同氣生根,一簇簇的吊掛著。
而在其中,還有粗如麻繩的。
就是這些最粗的菌絲,纏掛著死人。
更準確的說,是人體部件。
因為已經基本被啃食一空了,只剩下帶著些許肉筋的棒骨。
砧板上堆著腦袋,大大小小有十幾個,
腦殼基本都被劈開,里邊空了,但啃食的不是很干凈,還有些殘渣,正被蜈蚣般的長蟲啃食著。
這長蟲在周行看來是眼熟的,鬼馬陸!但要大上不少。
當然還有更大的,如蛇,六分管粗細,一米多長,其表皮鐵銹的底色,有一圈圈亮黃發光的環狀皮。
這些長蟲在地上的殘骸骨架間游走,啃食骨縫里的碎肉和骨突上的筋膜。
詭異的是,明顯都腐爛了,卻沒有刺鼻的異味。
顯然,這些生物的食譜廣而細,連氣味微粒都能捕捉吞吃。
翠綠的玉刀光芒映照在安璇臉上,使她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陰森。
“魔物!”她冷冽說。
周行則沒有安璇那樣的感性,他再次提醒:“這些蟲子有斂聲之能,躥來爬去,無窸窣動靜。那么,剛才發出聲響的,顯然另有其物。”
說著,他手指了指廚房角落,那里有向下的石階。很顯然,這酒樓有自家的地窖。
安璇或許是被惡心到了,這次沒有去親身探險,而是打算施術替代。
就在這時,那地窖入口突然有一物撲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沖過來來,可以理解為只一躥,就跨越了近十米的距離,來在了兩人面前。
安璇險些就因吃驚而被打斷施法。
那樣她會遭到反噬,雖然問題不是很大,卻也不是兩三日就能恢復的。
還好,周行很默契的為她護法,且表現不錯。
日精輪,可不僅僅能護體,還能困敵。
撲過來這黑影一下子就被困在半透明的金白色圓形力場中,就仿佛被濃稠的樹脂包裹,動作遲緩,然后徹底停滯。
再看,這玩意體型如同成年的金毛或二哈。
不過除了有四條腿,它跟狗沒有其他相似之處。
它沒有皮毛。
或者說,它像是被剝掉了皮毛,肌肉筋膜直接暴露,有著那種‘粉嫩’感。
但它身上生著橘黑色的斑紋,讓人想起馬蜂。
如果周行沒記錯的話,這種顏色搭配,在狂野大自然,算是一種天然的警告色。
這怪物的腦袋像是巨蜥的頭,但更扁、更寬、接近鱷魚的那種扁寬,更丑,畸形的丑。
它讓人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滿嘴鯊魚牙齒般的三角尖牙,而是鼓鼓的腮幫子。
那是咀嚼肌,這玩意有著驚人的咬合力,估計咔嚓一口下去,碗口粗的樹都能像普通人咬牙簽般瞬間咬斷。
“嗯,很麻煩的魔物,擁有暗日和血月屬性,因此哪怕是陰陽之力,對其也不是很克!”
周行說這話,可不是矯情。
他這次是真覺得情況有些大條。
畢竟一直以來,他的太陰太陽之力,那真是鬼神避易,無往不利。甚至玉無雙的少陰少陽之力,表現也不差。
但這次,就沒那么好使了。
眼前這種魔物當然是能Hold住的,可一葉知秋,比這魔物高上個幾級,就不好說了,更別說魔君那個級別。
所以他就又想起了那句話:“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
他心想:“武安亭那孫子是真能作啊!這魔物就照著這個屬性,能破壞仙界與大千的正常往來,將廣大的區域禍禍成仙人都無法及時整治的災區,也就不意外了,確實挺給力的。”
大約三息,魔物被日精輪的陽力燒成了灰。
周行卻是感嘆:“這些魔物很頑強。”
這也不是矯情。如此高濃度的力量,全面侵蝕,仍舊花了將近十秒的時間才徹底抹殺,想想吧,這要是僅用陽火燒什么的,上演身披火焰,活蹦亂跳繼續殺敵的一幕,完全沒壓力呀。
與此同時,安璇也施法完畢,從她身上跳出一個等身的光影,向著地窖入口那邊撲了過去。
其身影幾乎是剛從兩人的視野中消失,爆炸就發生了,部分能量火焰從入口噴出,卷蕩舔舐,燒爆了幾條長蟲,這下有氣味了,腥臭撲鼻,景象也愈發讓人不適。
“走啦!”周行說著瞬身后退。
安璇也飄然而退。
敵退我進,魔物毫不意外的跟出來了,從地窖中,余火還在燃燒,它們就踏火而出。
果然像周行預料的那樣,一般點的傷害,對它們而言就像用鞭子抽已經發怒的獅子般,只會讓它們更亢奮,它們完全可以做到浴火奮戰。
周行和安璇這時已來在酒樓一樓大堂,透過門窗,發現兩人已經被魔物包圍了。
除了剛才見過的那種可以稱作丑狗的魔物,還有種體格更大的。
只看上半身讓人想到裝了蜥蜴頭的大猩猩,下半身則是之前在廚房見到的那種長蟲的身體,當然要粗的多的多。
整體感覺,像是葫蘆娃里的蛇精穿了昂貴的貂皮衣。
這種怪物跟丑狗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腦袋,但相較而言,更顯崢嶸,又是角質層,又是鱗片,又是骨刺的。
周行懷疑這種魔物,或者說這一系魔物,身體中有龍的基因。
“懂得運用戰術,的確是魔物沒跑了。”
安璇顯得有些沉不住氣,已然驅動法器開始攻擊。
她的月牙法器又快又靈活,也很鋒銳,其軌跡基本都是各種弧線,大弧小弧,不時還會交錯斬殺。
周行則用日精輪的力場罩住兩人,單手掐劍訣,驅動月精輪殺魔物。
月精輪的飛行軌跡,大多也是弧線,就像回旋鏢那樣的弧線。不同的是,月精輪速度要慢一些,幾乎每次斬殺,都會有明顯的瞬間停滯,但由此而換來的,是被月精輪殺死的魔物,都會化作一團銀青色的火焰,直到焚燒成灰。
安璇很快就看出了其中蹊蹺,她的玉刀斬殺的那些魔物,好些竟然都不死,不但能斷肢重生,還能身體找頭,頭找身體。
具體畫面挺驚悚的,腦袋下面會長出一堆觸須,像章魚上岸般移動,速度還挺快。
而軀體則會長出眼柄,就是觸須前端是圓形肉錘,然后裂開成一個眼珠。
安璇終于理解了周行剛才說的:“這些魔物很頑強”的意思了。
就在她打算加大力量輸出時,周行出言勸:“別,這明顯就是消耗的伎倆,多殺幾頭怪物,意義不大,耗費力量只為加快速度,就更不值當。正好看看它們的變化,多些了解。”
安璇感激的點點頭,又想:“不愧是大千修士,冷靜鎮定,靈思敏捷,不是我等偏荒小戶修士所能比的。”
兩人的殺戮效率其實還是可以的。
尤其是周行的月精輪,看似不快,但每擊必收割一命,而間隔一般不會高于一秒。
只不過魔物的數量有些多,又不要命的沖,安璇受主觀視覺刺激影響,才變得急躁。
現在有了周行提醒,立刻就感覺好了許多。
當然這也跟日精輪的防御力彪悍有關。
不是純粹的防御,還能反擊,那些奮不顧身、以為豁出命就能管些用的魔物,無一例外的在突進的過程中被遲滯然后熔掉了。
只這一條,就足以保證兩人似危實安,那還有什么好急的?安璇好歹也是金丹期修士,不可能連點看3D電影的定力都沒有。
結果這一殺,就殺了近半個時辰。
哪怕安璇悠著打,都感覺有些吃不消了。
周行倒是穩如老狗,甚至還打出了節奏,已經有了那么點‘殺殺怪、跳跳舞’的意思。
而這半個時辰里,兩人也算是開了眼。
主要是看魔物各種花式組合。
從普通人的角度看,絕對是克蘇魯風的扭曲噩夢。
但如果將魔物的肢體什么的都看做樂高積木,那就絕談不上限制級,而是腦洞創意、干貨滿滿,讓人一次次驚呼:“喲,還能這么拼接!長見識了!”
魔物們在玩了不曉得多少次‘我來組成頭部’后,終于激情耗盡,無聲退走。
周行還納悶,為啥沒個BOSS級的魔物啥的充當關底,畢竟這么賣力的消耗之后,不試試強剛一波就退,難免會心生遺憾吧?
等跟安璇來在酒樓外面,才發現原來是有預料之外的援軍抵達,貌似是這人將魔物們驚走了。
安璇見來人給她的威壓感極強,卻又難以估測其實力,便知曉這應該是高她兩個級別以上的高修。
周行倒是能判斷出其實力,化神后期。
此等修為,在這秘境中,即便不是太虛宮的鎮守使,也是有數的長老之一了。
于是打個稽首,道:“小修吳越,見過上真。”
安璇見此,也自報家門:“安璇見過上真。”
“爾等何人?”這人面無表情的問。
“秘境同盟會。”周行豪爽的答,然后指著自己:“我自大千來!”
高修低喝一聲:“好膽!”
“謝上真稱贊。”
安璇在一邊暗自神傷,心說:“人家那是稱贊嗎?”
周行仿佛能讀懂她的心聲,對她笑了一下,傳遞了‘安心’的潛臺詞。對高修繼續道:“若非我等好膽,怕是就算上真您也不免殞落于這秘境。甚至最后都不明所以。”
“危言聳聽!”
高修雖然這般評價,但周行的解讀則是:“拿什么架,還不趕快說?”
周行四下掃看了幾眼,施禮道:“上真,還請移駕城外,容小修慢慢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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