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章 一波又起

　　周行身后的十二朵蒼藍色冰焰全部亮起。

　　數百米外的空中，天辰子身上釋放的豪光則都斂去。

　　周行是‘添’，天辰子是‘凝’。

　　蓄力結束，總計耗時三息。

　　這是雙方都有意通過絕招、一擊定勝負、才有的‘名場面’。

　　這種場面，基本只會在大門派交流較技時，才有機會見到，平時野斗，大都是寧肯掄王八拳，也不愿給對手唱大的機會。

　　俗話說，招到高深無勝有，力到絕處直接剛。

　　至少在修真者層面，名場面的較量，經常是化繁為簡、宛如星艦艦炮對轟般的情形。

　　這次就是。

　　先有能量洪流，后有巨大聲響。

　　‘嗡！咚！’力量對撞，引發威力強猛的沖擊波，崩碎了許多冰樹枝丫，形成的大風甚至吹散了十數里外的高天云氣。

　　雖然都是能量沖擊，但兩人的力量特性及外在模樣迥異。

　　天辰子釋放的是很典型的火沖，這火沖的色譜，由內而外分為白、青、金黃、橘金、火紅，長錐形態，宛如巨神使用的長矛。

　　這是融合了法寶葫蘆所收納的三昧寶焰后，才有的熔焚之力。

　　三昧寶焰雖然比三昧真火差了些意思，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異火，哪怕在仙界都算有名。

　　并且，它跟三昧真火是同一系的，都具有‘煉邪鍛神’特性，只不過是猴版。

　　即便如此，在修士圈子里，也足以稱得上‘殺招’。

　　它能以人的神識念頭為導火索，直燒靈魂。

　　并且是魂力不盡火不息，算是非常克修士，尤其是神識強大、習慣運用念力的修士，一個不查，就得中招。

　　天辰子在使用這招時，心中還小感慨：“算你倒霉，遇到了有著專克神識的三昧寶焰的我。”

　　他這般想，主要是發現周行的神識在入微控制方面的表現，遠超金丹期，甚至好些渡劫前期的修士，都未必有周行所表現的這般精細、迅捷、高效。

　　這發現也讓他感到心中舒適了一些。

　　跟一名金丹期修士打出真火也就罷了，竟然各種手段都用上了，仍未能取得優勢，甚至要倚仗殺手锏爭勝負…

　　丟臉啊！哪怕沒有觀眾，都覺得自個兒越混越回去了。

　　現在這算是多少有了個臺階。

　　周行轟出的能量，則是非常靚麗的冰藍色，一看就給人以‘水之精華盡數聚集于此’的心靈觸動。

　　這種能直接打動人心的特征，是五行之力極致顯化的體現。

　　它形成的光輻射，在瞬間、便與觀眾身體中的五行之力產生共鳴，進而刺激情緒，才產生了此等觸動。

　　至于外形，這極水之力顯得纖細而凝集，遠遠的看，就像是一道冰凍射線。

　　兩股力交鋒撞擊，極水之力明顯落了下風。

　　不過緊接著就有了變化。

　　隨著周行身后空中懸立的蒼藍光焰的依次熄滅，一道又一道略纖細于主冰凍射線、但同樣凝縮高亮的極水之力，加入了攻擊行列。

　　這個過程其實是很快的。

　　這次交鋒總計都不到三秒。

　　可周行的打擊，仍舊呈現出了哪怕是普通人，都能看出豐富層次感的一系列變化。

　　后續加入的極水之力，以螺旋的方式并入主體，這使得周行轟出的力量看起來就像擰動的鉆頭。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控能技巧。

　　在這等技巧面前，天辰子的火沖打擊明顯被比了下去，顯得粗陋不堪。

　　并且，這絕不僅僅是一次外觀上的勝利，極水之力明顯更強，在其鉆懟之下，火沖像是被鉆崩的豆腐，向著四面八方飛濺。

　　眼瞅著極水之力推到了天辰子面前，有金色光影突兀一閃而逝。

　　隨即，大勢已成的極水之力，竟然突然中斷，火沖則立刻反推，將周行一舉淹沒，燒成了飛灰。

　　天辰子笑到了最后，但他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喜悅感。

　　他是靠偷襲取勝的。

　　雖然這一界的修士，普遍沒那么多俗世講究。尤其是生死斗，贏了就是贏了，手段并不重要。

　　可自尊心和自我價值的需要，更期望他能贏的光明堂正。

　　尤其是跟一個后輩死斗，本就恃強凌弱，還偷襲，當真是勝之不武。

　　這樣的勝利，無法獲得正面的情緒能量。

　　滿足感、成就感，乃至爽感一樣也無。

　　甚至得到的是負面情緒！

　　他確實可以用一句：“這就是現實，這個世界就是如此黑暗。”來自洽。

　　但他卻不能否認，他自己也是令這個世界顯得黑暗的一份子，并且是又一次。

　　天辰子知曉這很不好。

　　因為事關成仙。

　　雖然成仙主要是一個技術問題，但仙道體系是建立在唯心體系上的，這點沒有任何人能否認。

　　而在唯心這個大框架中，情緒、或者說感性思維，占有濃墨重彩的地位。甚至高過理性思維。

　　用某人的話說：修行到后期，最需要的是道行，道行靠感悟，感悟靠激情，激情源自感性思維。

　　那么，當這方面的情況呈現出一種很糟糕的景象時，修士就會不可避免的生出糟糕的念頭。

　　比如‘這個樣子如何成仙，能他娘的不成魔就很不錯了…’

　　這便是心魔道阻，成仙本就難，結果自己都沒信心，如何能成？

　　怎么克服，正能量！

　　因此這個世上，高修大都很少作惡。

　　不是什么有違天和，也不是達則德高，而是有真實需要。

　　也正因如此，修界雖然黑暗，卻并未形成一票大佬養豬的格局。

　　而等升仙成功，實力提升的需求，大過了心境的需求，于是又成了‘仙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模式，也就有了摘果子做法。

　　因此，仙道世界，從未因仁而顯得有愛，一切都是出于需要。

　　那關鍵時刻偷襲了周行的金光，不情不愿的回轉，來在天辰子面前，現出本體，乃是一小塊兒金屬礦石，拇指大小粗細。

　　天辰子御使熔金劍氣，劍氣必有源頭。

　　熔是三昧寶焰，那么這金呢？

　　金名死陽金。

　　據說，它誕生自死掉的太陽。

　　天辰子并不知道這傳聞是真是假，但他確定，這塊礦石是仙物，品級比三昧寶焰還高一點。

　　他就是拿三昧寶焰和死陽金當力量轉化器、激發器，生成了高品質的焰氣和金氣，再以凝煉劍氣的方式，化為己用，這便是熔金劍氣的來由。

　　他的熔金葫蘆，就是這兩樣寶物的家，或者說封養之地，葫蘆一大一小兩個肚子，三昧寶焰在小的里，死陽金在大的中，后者更難控制，需要足夠大的騰挪空間。

　　其實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真正掌控死陽金，畢竟是仙物。

　　他是散修，野路子，沒有高明的駕御仙物的法門。

　　但這次性命攸關，他也顧不得太多，將之祭出，結果一舉建功。

　　天辰子確認，周行這回的確是死了，寶石上的精神烙印自行消散就是最好的證明。

　　小心翼翼的收了死陽金和三昧寶焰，天辰子靜靜的觀看了一會兒冰樹的垮塌。

　　隨著周行的死、失去了關鍵束縛力，冰樹開始垮塌，并且形成了雪崩效果，越來動靜越大。

　　猛然間，天辰子發泄般的長嚎，一嗓子嚎了能有十多息的時間，聲音甚至還蓋過了冰樹的斷裂墜落聲。

　　之后，便化作遁光向著南方疾馳而去，再未回一下頭。

　　兩日后，周行從數百丈的冰下離開了這座宛如巨大墳塋的冰島。

　　真正的戰斗，其實在天辰子沖破玄淵的一剎那，就結束了。

　　所需的最后一份激烈情緒到位，蜃種成功埋設。

　　而且由于天辰子自己玩了疊加的把戲，四個分身也同時被侵染。

　　之后的對決，不過是他為了鞏固蜃種效果，進一步刺激天辰子而安排的一場戲。

　　當然，打是真打，技能也都沒毛病，唯一的問題就是天辰子的死陽金并沒有其以為的那般給力。

　　甚至，若非關鍵時刻周行以水命體的‘借力’天賦，借用金命體的力量，控了一手，這出戲妥妥就演砸了。

　　最諷刺的是，天辰子花了許多年未能掌控的死陽金，與周行的相性卻是好的不得了。

　　兩人交鋒的最后關頭，周行是借助冰樹離開的。

　　他跟天辰子對抗，附近就是冰樹枝丫。

　　這個細節天辰子并未太過留意。

　　再加上蜃種的作用，幻術里應外合，大乘修士便被他騙了。

　　不過天辰子確實拿走了通靈寶玉。

　　周行樂見其成。

　　通靈寶玉在天辰子手中，他才能進一步一步鞏固蜃種效果。

　　照這個趨勢用不了兩三年，天辰子就會徹底喪失自我，比搞定墨灈的用時會短很多。

　　陰陽葫蘆事件，就此完結。

　　收獲方面，陰陽葫蘆被系統回收，他確實沒多少收益。

　　但他并覺得虧。

　　器養人，人養器。

　　系統給他打折，提供各種外掛庇護，反過來，他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也應該反哺下系統。

　　雖然現在說這話顯得大言不慚，但既然明了系統也有其上限，那么態度應該有了，并且習慣也該開始養成了。

　　他還記得，之前他弄巧鉆營，將法寶什么的拿去修士圈里較劃算等等。

　　現在不會這么干了。

　　系統才是他最需要養的器。

　　系統狀態良好，他能一路順遂裝比到老。

　　反之，呵呵…

　　做人要有些自知之明。

　　另一份收獲，是長空無忌這個人。具體能掏出多少高價值信息，還是未知數。

　　最后一份收獲，則是事件本身。

　　一如他過去經歷的那些，他可以事后通過幻術，將之反復重現，甚至可以模擬推演不同的變化。

　　景致可以是假的，感悟是真的就行。

　　這不僅僅能提高他的技藝熟練度，同時豐富他的戰斗經驗，還有利于道行的獲得。

　　周行深覺這種能反復重現見聞，進而慢慢細品，去理解、去感悟，是他的一大倚仗。

　　否則以他的真實中人天賦，怕是得經歷幾倍、乃至十幾倍的事件，才能有等同于天才們的感悟。

　　可這個世界哪里有那么多高質量事件讓他去經歷和感悟？

　　加入魔道殺盡天下修么？

　　命運似乎很看不慣他的這種說法，打臉來的又急又猛。

　　他還在回宗門的路上，本尊那邊就遇到了事。

　　必須參與一個緊急會議。

　　由于他的意識始終只有一個在活躍，發生這種緊急情況，就只能讓法身就近建立安全所，通過空間門副件回到玄冰洞。

　　這樣蜃蛟體就能直接出現在宗門中。

　　至于空間門的副件，可以由其他人帶回，或干脆在緊急事務之后，接茬兒以法身帶回來。

　　周行選擇了后者，但他派了工程傀儡團隊先行過去，將空間門副件所在的臨時設施，打造成了合格的地下洞府。

　　他甚至讓工程團隊，在那里設置了傳送坐標。

　　如此一來，若有需要，他翌日就可以通過一筆小小的破費，瞬息之間抵達北地。

　　以緊急出關的說辭，周行駕御蜃蛟體，參與了宗門的緊急會議，進而知曉了這次特殊情況的詳情。

　　這是一起天外來客事件。

　　不同于陰陽葫蘆的自登門。這起事件可以說是典型的‘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再往細了說，正是他的蝴蝶效應帶來的影響了。

　　厚土宗得了太虛戰船，廣邀天下有志之士，一起前往虛空探險。

　　這本來也算是一樁盛事美談，可卻引出了額外的禍事。

　　厚土宗本就是承襲了仙門旁支不動產的大宗門。

　　其土屬性不但有營造優勢，還精于造物煉器。

　　論造艦船能力，五大里以厚土為最。

　　只因一些關鍵技術的遺失，才喪失了打造虛空艦船的能力。

　　隨著太虛戰船的獲得，這些缺失的技術，迅速的被補完了。

　　當初之所以會出現技術缺失，與謝天賜領導的太虛宮暗中盜取和破壞，有著很大關系。

　　而太虛宮對這些技術不求甚解，只求利用。

　　謝天賜志不在此，而研發又太過耗費。

　　結果就是，厚土宗修士們在獲得太虛戰船后，研究發現，竟然跟自家的寶船一脈相承，有些方面還用著自家已淘汰的落后技術。

　　如此一來，迅速通過實物逆推還原技術便成為了可能。

　　然后就有人起了私心，私下打造了關鍵法器，結合已有的寶船，造了一艘私艦…

　　聽到這里，以周行對厚土宗門風的了解，不用深想就知道，這是一起很典型的損公肥私事件。

　　背后有金主支持，私售船票，然后借著大勢東風，組成探險隊，去天外碰運氣。

　　事實也的確如此，

　　不正規、貪心等多種因素，是引起災禍的主因。

　　厚土宗一開始還打算捂蓋子來著。

　　結果情勢惡化的太快，厚土宗修士們都被驚嚇到了，這才面皮都顧不得，向其他大宗門求援。

　　而向云霄宗求援時，特意點名，希望周行夫婦能前往助陣。

　　至于究竟是什么禍事，這個時代的人們并沒有影音信息為主的信息交流習慣，而是書信。

　　信箋上即便用蠅頭小楷也寫不了幾個字，交代的不清不楚，但關鍵點還是點出來了——域外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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