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亦歡亦歡,平平安安
“殿下，宮外有人求見。”
“哦？何人。”
“來人說是您的師妹，叫徐亦歡。”
麒麟殿中，武秦明沉默片刻，然后放下手中的書冊說道：“帶她來吧。”
“是。”
片刻后，徐亦歡跟著侍奉的太監走了進來，武秦明微笑起身正準備打招呼，徐亦歡面容悲戚的拜倒在地，武秦明神色驚訝的趕緊上前兩步扶住她問道：“師妹，這是做什么？”
徐亦歡抱拳說道：“師兄，求你帶我見一見我的父親。”
武秦明微微一嘆，說道：“起來吧，我帶你去就是。”
回來后他就跟武黎聊過，那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兩位師弟師妹就是鏡玄山的人，那時起他其實就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兩人的，站在他的立場，這可是要殺害他爹，幫助他哥顛覆王權的人。
但這人偏偏是他的師弟師妹，而且據他平日里的觀察，徐亦歡好像根本不知道這事，怪也怪不到她頭上。
“多謝師兄。”徐亦歡眼中噙著淚喜悅說道，武秦明點點頭，嘆道：“起來吧，隨我來。”
大牢。
一間牢房中，徐無介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此時他身形消瘦，穿著囚服閉目盤膝而坐，滿頭白發披散而下，形同枯槁，他身邊還關著一名穿著青色絲綢長裙的中年婦人，正是她遣散鏡玄山眾人，在大軍來臨時獨自一人站在鏡玄山廣場上迎接官兵的到來，在眾人圍困中揚著頭跪地認罪，從頭到尾沒有失了掌教夫人的威嚴。
此時她也是坐在牢房的草堆上閉目不語，但看狀態倒是比徐無介好了很多。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來到近前后徐亦歡看到他們猛地撲了上來，眼淚也憋不住了，隔著木質欄桿喊道：“爹，娘。”
徐無介恍若未聞，倒是徐亦歡的娘李萱睜開眼睛驚訝的喊道：“亦歡？”
喊完這聲后李萱起身走過來牽住徐亦歡的手驚喜交加：“你怎么來了亦歡？”
“我讓太子殿下帶我來的，娘，你們沒事吧娘？”徐亦歡緊緊抓住李萱的手，眼淚止不住的流，語帶哽咽。
“娘親沒事，放心吧。”李萱欣慰的拍了拍徐亦歡的手，又伸手給她擦去眼淚。
武秦明隔著幾步遠看到這種場景心中一嘆，對跟在身后的獄卒說道：“出去吧。”
說完，他當先轉身就走，牢房里就留下徐亦歡一人。
徐亦歡壓根注意不到這些，眼淚流淌說道：“你胡說，你都瘦了娘，爹呢？爹怎么不理我。”
“爹！！”
任憑徐亦歡怎么喊，徐無介就是一動不動，盤坐著跟死了一樣。
李萱回頭看了一眼，微微一嘆，又看向徐亦歡，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說道：“你放心吧，你爹也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們，你爹做了這種事情，我們有這種結果理所應當，你沒事就是最好的結果，好好跟著陳夫子學。”
“娘，你別騙我，爹到底怎么了？”徐亦歡哽噎問道。
李萱目光看著她，猶豫片刻后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爹修為被廢，又遭逢打擊，前幾日還好，這幾日整個心念已經沉進了意識海，對外界發生什么都不聞不問，吃喝都是我照料的，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受罪。”
徐亦歡看著徐無介枯瘦的容顏眼淚止不住的流，片刻后她說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我去求夫子，孩兒一定求夫子救你們出去。”
李萱看著她欣慰一笑，不過還是搖頭說道：“不必了，你爹犯下的是大罪，你師伯已經被斬首了，我們這個下場也是應該，你爹妄圖刺殺夏王，攻擊陳夫子，修為被廢也是活該，陳夫子不跟我們計較還讓你在學院讀書已經仁至義盡，你如今在學院好好的別觸怒了陳夫子就行，我們知道你過得好也就放心了，日后少來看我們。”
她一邊說著一邊幫徐亦歡整理頭發，雖然是笑著，但眼淚還是不經意的流了出來，徐亦歡哭得更慘，不停的搖著頭喊：“娘…”
從小到大一直被寵著的徐亦歡第一次感覺到天塌了是什么感覺。
亦歡亦歡，這對夫妻一直以來的愿望就是徐亦歡能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乖，聽話。”李萱的手溫柔的貼上了徐亦歡的頭發。
“你還沒跟娘說說你在學院怎么樣，那里是什么樣子的？”李萱轉移了話題，徐亦歡抽噎著說道：“學院很好，也很漂亮…”
母女兩人聊了半個時辰，終于，獄卒走過來低聲說道：“姑娘，時辰差不多了，也別讓我們太為難。”
正聊著的兩人手一緊，片刻后李萱溫婉一笑，說道：“好了，去吧，別擔心我們。”
“恩。”徐亦歡點點頭，這時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又看了徐無介一眼后放開跟李萱握在一起的手，擦掉眼淚站了起來。
她從腰帶里掏出幾兩碎銀遞給獄卒說道：“幫我好好照顧他們。”
“不用了，小人一定照辦。”
“給你就拿著，幫我娘買點被褥跟吃的。”徐亦歡硬把銀子遞給了他，獄卒這才猶豫著收下，拱手道：“多謝姑娘。”
“恩。”徐亦歡點了點頭，回頭看著李萱說道：“娘，我走了。”
李萱笑著點頭，揮手說道：“去吧。”
那神情跟小時候她出去玩時李萱說話的畫面重疊，徐亦歡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她伸手擦去，又對徐無介說道：“爹，女兒走了。”
說完，她忍著眼淚又看了李萱一眼，死死的抿著嘴唇轉頭而去。
爹，娘，女兒一定救你們出來！！！
出來后徐亦歡看到武秦明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留著眼淚行禮說道：“亦歡多謝師兄，師兄今日之恩師妹來日定當報答。”
武秦明上前兩步扶起她，臉色也頗為沉重的說道：“師妹快請起，此事跟師妹無關，我亦沒有怪你。”
“師兄。”徐亦歡淚崩了。
武秦明嘆了一口氣，說道：“師妹打算如何？”
這時候他心里也亂了，要是按照以往的話，徐無介這種行為當然該死，但是看到徐亦歡這樣他也有些不忍心，不過這事他也插不上手就是。
“我要回去求夫子，師兄，先就此別過。”
“好。”武秦明點了點頭，看著徐亦歡縱馬而去，他面色復雜的微微一嘆。
算了，還是交給夫子跟父王決斷吧。
“走，回宮。”
在兩人都走后，監牢中，李萱嘆了一口氣，起身回到牢房深處，在角落的水桶里擰了一塊抹布來到徐無介面前給他擦拭臉上的污漬，邊細心擦拭，邊嘆息說道：“咱倆這樣也算過完這輩子了，就是苦了亦歡，但愿這丫頭以后還能開開心心的，就是可惜看不到她成婚了，也不知道她的夫君會是何人，何等樣貌品性。”
“亦歡…”
“什么？”李萱一怔，看到徐無介嘴唇微微張合發出聲音，她忍不住湊近了聽，只聽徐無介用微弱的聲音反復的念叨著幾個字。
“亦歡…”
“亦歡…”
“平平安安…”
李萱的淚水忍不住流淌了出來，這句話，是徐亦歡出生時徐無介抱著還在襁褓中的徐亦歡說的，然后從此以后就給她起了這個名。
往事如昨，卻不可再追。
牢房里只有李萱低聲的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