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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絕對是個好年

  “現在已經是臘月了啊!”

  劉老爺挺著個大肚子,晃悠晃悠的往茶樓而去,走到半路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天,停下來思索了很久,忽然掐了掐手指,不由一拍手掌道。

  旁邊另一個穿著一身棕色薄衫的干瘦男子抹了抹額上的汗,隨手甩了甩,嘴巴一撇道:“臘月又怎么樣?還不是這七伏天,不,這比七伏天還要七伏天。

  這一天天的日子,根本就沒法過了。

  你看看,往常這時節,老爺我早就穿上厚皮襖,在家圍著火爐烹著茶,坐在院中看雪賞梅了。

  但現在這破天氣,一天天都熱得能把人烤熟,每天除了曬人還是曬人,想看場雨都看不到。

  踏青、秋游、冬獵,以往的氣氛通通都沒了。

  現在過個臘月,都沒了年節氣味,你我也只能去那茶樓喝喝茶,聽著那些老朋友抱怨抱怨這點樂趣了。”

  干瘦男子說著說著,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

  入眼卻是一片的晃眼金光,眼睛才對視了短短一兩秒,就已經刺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連忙低下了頭,使勁的揉了揉眼睛,頭還是有些暈,心中升起了一股火來,不由狠狠的朝地面吐了口,唾沫呸了一聲:“這狗日的。”

  劉老爺看了看自己朋友這副氣急模樣,不由搖了搖頭,心中暗道這老家伙還是火氣那么旺,怪不得一直養不起體態來,一副窮酸身材。

  他心中略略嘲笑了一下對方,臉上卻是笑盈盈的勸道:“行了,別說這些了。現在能讓你我去茶樓喝點茶,都算不錯了。

  要不是有那些修士老爺們擋著那太陽,將那太陽攔在外面,城里面早就燒成火爐了。

  而且你看看城外那些連城里都進不了的人。

  那慘的真是連草根都吃不起了,一個個想賣兒女都賣不出去,只能活活的躺在城外等著被曬死。

  而就這,等死都還是種享受。

  那些連進圈里面的資格都沒有的人,早早的就在外面被那大火給燒沒了,連灰都找不到,那才是真的慘。

  你說說,過往年節,哪聽過這種事情。

  咱們碰到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野外一兩個荒村被妖獸給攻破了,整村都被吃了。可那也只是小村小鎮才能碰上的事情,十幾二十年也遇不上一回。

  現如今卻就忽然換了天地一樣,天上冒出了十個太陽來,那熱的把地上都烤成了火爐。

  我聽我家那娃說,現如今整個海州都已經被燒成了火海,你往圈外面伸出個手去,眨眼工夫就能給燒成飛灰。

  北邊虞州也好不到哪去,大半的洲也跟咱海州一樣,剩下的雖然沒成火海,但外面的草木江河也都全給烤沒了。

  還有西邊的原州,對,就那窮地方。現在不也是在鬧著大水嗎?聽說整個州都被水給淹沒了,旁邊的雍州也跟著遭了殃,現在也都是大水。

  南邊的山州也是。據說現在天天地動,那整山整山的崩垮,地上時不時就能裂出一條深淵來。

  一個城市好好的,地龍一個翻身,就能給你分成好幾瓣,你說嚇人不嚇人?

  就連中州那塊地方。聽聞哪里也開始鬧陰風。這風不知從哪里來的,神出鬼沒的從地面忽然吹出,人被風一刮就能把魂給刮沒了,直接就成了一個行尸走肉,徹底做了活死人。

  最關鍵的是這風沒個蹤影,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就會出來,又會從哪里出來,而且是直接從地上吹來,從你腳底吹到天靈蓋,連防都沒個防的。

  從這想想,中州那地的人不比我們慘多了?

  要我說,他們那邊也就是現在那陰風吹得不算多,等過些日子像咱們這和原州那里一樣,火燒的旺了,水漲得多了,風吹得烈了,那死的人就像草一樣,一茬一茬的被陰風割掉。

  最后怕是萬里之內都沒個活人。

  不過中州夏氏乃是百族魁首,以他們的能耐,說不定還能找到法子根治這風,那樣中州的人倒是走了大運,老天保佑了。”

  這劉老爺顯然不是什么常人,他說的許多事情雖然不是什么隱秘,但也明顯算不上什么爛大街的消息。如今甚至連能百萬里外的其它州情況都說出點來,可見是有自己的渠道的。

  “不錯,不錯,這樣比比你我運氣,確實還算是好的。”

  旁邊干瘦男子聽他這般說,臉上原本的抱怨之色,頓時消散得一干二凈。

  確實,想想那些連圈里都進不了的人,他們兩個確實是走了大運,不,應該說祖墳冒青煙了。

  不過認真起來,他倆確實算是祖上冒了青煙。

  一切只因他們兩家在他們兒子這一代,覺醒出了傳說中的神血血脈,竟然自行的就成為了一個原生的修士。

  這不是祖墳冒青煙,那什么是祖墳冒青煙?

  而這劉老爺和那干瘦男子,也父憑子貴,一家子跟著搬進了這牧野城中,從此成為了高貴的修士家族中一員。

  也正因為是修士的家屬,所以在這入城名額千金難求的時候,他們可以在街上悠哉悠哉的閑逛,甚至還可以去茶樓喝茶談心,這不比城里面那些累死累活也難求到一口吃的下等人強嗎?

  說到底,人有空閑來閑談時事,多半還是吃的太飽了些。

  你去問問那些最底層的人,那些為了一日三餐奔波勞碌的人,問問他們對時局有什么看法?

  他們沒啥看法,只想明天能多吃一碗飯。

  要是連飯都吃不上了,那說不定你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人吃人在這個野蠻的時代,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劉老爺和干瘦男子就這樣又邊走邊感慨了幾分世事艱難,隨后又不去說這些倒霉事,轉而又開始興高采烈的商量起過些時日,過年時該置辦些什么年貨。

  雖然如今臘月寒冬都沒什么雪,甚至還熱的比七伏天還熱,一點過年的氛圍和氣節都沒有。

  但怎么說也是一元更始,該有的慶祝準備也是該有的。

  甚至正是因為現在時局艱難,才更要隆重的大辦特辦這個年節。

  因為這是他們在這種亂世之中,僅剩不多的希望和機會了,要是連過年都無法讓人開心,那接下來的人生又還有什么希望?

  劉老爺和干瘦男子的生活終究無法代表大多數人,甚至只能說代表了最頂層的那一小撮。相較于他們現如今稱得上滋潤的日子,整個九州的底層百姓過的生活,那才叫一個水深火熱。

  實際上,雖然各地的災難爆發的時間并不久,甚至只有短短幾個月而已,但對于整個九州底層社會的破壞,幾乎稱得上是毀滅性的了。

  先不說那些突然爆發的天災,對于底層凡人人口的直接毀滅。

  就說后面各種農作物的減產而帶來的大量餓死,人口流動時帶來的各種疫病,以及途中被各種野獸妖獸瘋狂襲擊時造成的損傷。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造成了九州各地大面積的人口滅絕。

  其他各州情況姜望不太清楚,但就他所知的海州而言,這一場金烏之災,就已經滅去了海州一半的人口。

  是整整一半,足足過十億的人口滅絕。

  這是何等龐大的一個數字,龐大到哪怕是姜望這個高高在上的神,依舊感到一絲動容心驚。

  雖然死亡的都是凡人,跟草一樣隨處可見,命根本就不值錢。

  但就算是草,一下子割了一半,給人帶來的視覺沖擊還是極強的。

  更不用說,雖然已經自認為是神,與那些凡人早已不是同一種存在。但姜望也認同自己是人族之神這個身份,認同自己需要庇護人族的這個職責。

  此時看到被自己庇護的人族出現了這么嚴重的損傷,他心中所蘊藏的憤怒,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也正是在這股憤怒的驅使之下,所以姜望此前才會這么的支持羿出海尋找扶桑神木行動。

  這一切所為的,就是借助羿的力量,來消滅那些正在肆意傷害人族的金烏。

  而如今這一切的付出,終于到了收獲果實的時候了。

  “羿他們什么時候能到?”

  姜望處理完一宗手頭上部族之間的沖突事件,隨后從面前案牘上抬起頭來,扭頭看向旁邊正在靜靜侍立的弟子,出言問道。

  這個弟子算了算時間,隨后答道:“上次羿大人傳回消息是在三日前,當時他們已經在荒海中接近近海的區域了。以這個速度來看的話,大概在明天上午的時候,羿大人就能抵達牧野城了。”

  “明天上午嗎?”

  姜望聽到這個時間,心中算了算,然后道:“把明天和棄炎部的會面推掉,然后你去準備一下,安排城里各個部族的宗主,還有一些外州勢力的特使過來,我們一起去城外迎接英雄歸來。”

  弟子躬身領命道:“是,謹遵宗主之令。”

  “嗯。”姜望點了點頭,隨后不再多言,繼續又埋下頭來,開始處理著手頭上的文件。

  作為一州之主,同樣也是如今聯盟的核心人物,姜望雖然位高權重,但需要處理的事情也非常之多。

  尤其是那些部族之間,因為各種資源爭奪而帶來的各種矛盾,其中之復雜,事情之瑣碎,更是令人看了都頭大無比。若是可以將萬肯定是想將這些事情推給下面的人,讓他們去辦單,偏偏他又根本推不了。

  說的嚴重些,這些都是每個部族之間的糾紛,大致可以認定為類似國家矛盾。

  像這種級別的問題,換成一般人,還真沒法處理。

  別的不說,你說要是一個天法修士的部族,和另一個天法修士的部族鬧了矛盾,姜望派個同樣是天法修士的姜氏族人去處理,他能說服得了誰?

  哪怕后面站著整個姜氏,可單獨一人和對方一個部族比起來,還是太單薄了些。

  唯有像姜望這種實力和身份,才能以絕對的壓制力來讓所有部族乖乖聽令,讓他們在姜望的決斷下,不敢扯出什么事情來。

  這是獨屬于法祖,和整個姜氏之主,乃至于海州之主所特有的威嚴,在這威嚴之下,才能讓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聽話。

  除了姜望本人,其他任何人去做這些事情,都達不成那種效果和效率。

  再加上和其它外州勢力的協調工作,也只有能代表整個海州的姜望親自出面才能夠應對,這也是無法推脫給他人的工作。

  所以在這些原因之下,也就造成了姜望如今每天都忙得腳步占地的情況。

  工作實在太多了。

  成千上萬個部族,數量多到近百的各個勢力使者,這無數勢力堆在一起,擠在這小小的牧野城下,所產生的各種雜事簡直令人難以想象。

  而且對于姜望來說或許是雜事,但這些事情對于各個部族來說,這又是關系到自己部族百萬、千萬、乃至上億人的生死存亡,這是天大的事情。

  因此在這種利益糾葛之下,個中的對錯實在很難說得清楚。

  就算是姜望自己,也根本無法理清其中對錯。只能按照自己的判斷,來強令兩方聽從,強行將問題壓下去。

  但這些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問題只是被掩蓋了,并不會消失。

  姜望能夠壓得住一時,卻無法壓住一世。等到各方之間的矛盾積累到根本無法調節,等到一切利益越分越少,乃至于根本無法維系各個部族生存的時候,總會有人忍受不住來將這個火藥桶點爆。

  屆時就算是有姜望在,也根本無濟于事。

  最終只能要么以絕對的實力,將所有制造矛盾的人肉體毀滅。解決不了矛盾,就解決提出矛盾的人。

  要么跟著這種自爆一起沉淪,大家一起毀滅。

  除了這兩種結果外,根本沒有其他出路。

  所以想要改變這種可怕的未來,快點將金烏趕走消滅,讓所有人都能回到自己的地盤上,才是真治本的方法。

  而這一切又歸結到了出海一趟的羿身上。

  “怎么說呢,這大概是自從大災變以來,我聽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了吧。

  現在好像也是年關了,新年前能收到這么一份禮物,借著這個運氣,明年應該是個好年吧。

  絕對是好年。”

  姜望最后強調了一句,臉上久違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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