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仿佛就是這樣充滿了殘酷。
就在變亂發生之后,整個藏霜宗剩下弟子心中忐忑迷茫的時候,沒有顧及到這些人的想法,新的命令就從門中繼續傳了下來。
“今有原州王氏,樹德無能,放縱軟弱,面對…致使原州生民流離失所,各族動蕩,實乃有愧原州之主名聲。
又有原州郭氏,其之性格貪婪,暴虐疏德,內結外賊,戕害同族,罪惡滔天…
上天浩蕩,名見四方,今日我藏霜宗吊民罰罪,愿你發義兵,起軍爭討不仁不義之王氏郭氏,以解民之倒懸,還天下太平。
蒼天作證,此番不破賊軍,誓不相還,天人共鑒!”
一篇浩大的討伐檄文,并就這樣從藏霜宗高層上面,發放到了底層的那些修士手上。
他們沒有等來解釋,反而等來了一分討伐文書。
而且討伐的竟然還是原州最強的兩大勢力,分別占據第一和第二的王氏郭氏兩族。
這么一份結果,實在是讓眾人無法接受。
本就因為宗門之內的動蕩,而心生茫然恐懼的眾多藏霜宗弟子,頓時變得一片群情激奮。
他們不想去和原州最強的兩大勢力開戰,那根本就是在自尋死路,他們不想去送死。他們想要的是個答案,想要的是穩定,想要的是解釋。
可這些通通沒有被滿足。
于是乎,原本還剛剛穩定了些許的藏霜宗,又生出了許多動亂波折。
“這樣下去會有人發起叛變的?”
宗門內,呂華黎想起自己內線傳來的一些輿情,心中一陣抽搐,看著面前站成一排的四人,神情略帶些苦澀的說道。
“我們知道。”
四人之中,一位身穿青色衣袍的陸離分身,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后冷漠的說道:“那些人不服氣不理解的話,就讓他們叛變好了。
只要敢叛變,也不過是又一次的大清洗。
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再殺一批不服氣的刺頭,將那些刺頭殺完了,剩下的人也就都服氣了。
這樣也能穩定你的地位,更好的掌控整個宗門。”
聽著這冷酷的話語,呂華黎心都微微一顫,他身體略有些顫抖地環顧周圍一圈,卻見其他三人同樣面色冷漠,眼神漠然,顯然對于這個提議并不反對,甚至可以說是毫不在乎。
在他們的眼中,似乎一切都只有目的和結果。
至于在實現目的和結果之中,會造成多么大的損失和傷亡,卻通通一概不去管。
只要能完成自己的目的和目標就行了,其他的就一切不重要,仿佛這才是這四個人心中的真正想法。
“我到底在和什么樣的魔鬼交易啊?”
呂華黎心中痛苦的想著,恐懼在這一刻,已是蔓延到了全身每一處神經。
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既然選擇了合作,甚至為此已經背叛了渭水神府,現在更是不惜屠殺了宗門內的一半成員。
已經坐下了累累血案的呂華黎,早已經就成為了他人眼中的魔鬼一員。
甚至此時他如果拒絕了這個魔鬼交易,那么對于藏霜宗剩下的人來說,也未必就是什么好結果。
屆時違約之后,暴怒的魔鬼開始選擇復仇,就憑自己和剩下的半個宗門,根本就無法抵抗。
怕是整個宗門都要跟著一起覆滅,成為發現魔鬼怒火的燃料。
如果與其這樣燒盡一切后,什么都不留下來。
那還不如現在繼續這種危險的交易,說不定最后交易完成,真的能夠獲得豐厚的回報。
想到和魔鬼密約中,關于藏霜宗的一些特殊地位和回報,呂華黎微微顫抖的心就好了許多。
因此再稍稍掙扎之后,他便就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關于門下弟子思想的問題,會盡力做好引導的。
不論如何,這一次也不能令他們對宗門的決定作出強烈的質疑。
就算真的出現了這么方面的事情,我也會負責將那些自找事情的人給處理的,不會讓他們影響這一次的計劃。請幾位放心。”
呂華黎說著說著,語氣便就漸漸堅定起來。
我這一切都是為了宗門好。
不知不覺之間,呂華黎的思想,便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
“很好。”
陸離分身敏銳的察覺到了呂華黎態度的轉變,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便就安撫道:“那些刺頭不用呂宗主你去管,到時候我們會留意,然后自行處理的。
宗主只需做好聯絡原州各大小家族,專心讓他們投靠于我等即可。
其它事物不需多做去想,免得宗主和那些宗門弟子生出更多嫌隙,敗壞自己名聲。”
分身很是體貼的替呂華黎著想。
呂華黎聽后,面上頓時露出些許感動:“幾位道友如此替呂某著想,這,這實在是…”
他想說些感謝的話,但想想出賣自己宗門弟子,再去感謝他人讓自己出賣,這也著實有些厚顏無恥了些。
雖然心態有了點改變,但呂華黎還是無法完全做到這種程度的厚顏無恥。
好在分身又一次善解人意,看出了他的羞恥,又體貼道:“道友不必多言,只是你我省得就好。”
“那就多謝了。”
呂華黎不再多說,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分身也跟著笑著點頭。
不錯,又是一筆買賣做好,很快又有大筆灰氣入賬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日子收入確實不錯。
自從決定對長山中來一次大清洗后,他們幾個先是直接干掉了十余個長老脈主,這可都是神法以上的強者,能夠貢獻的灰氣著實不淺。
后面又清洗了萬余低階修士,這又是一大筆收入。
到了現在,留在藏霜宗的這四個分身,各自都已經賺得盆滿缽滿,已經說得上是小飽一次了。
雖然如今積累到的灰氣,還是不足以令他們四人,都將自己的法令修行到圓滿。可是修行到大成左右的境界,還是有兩人勉強足夠的。剩下兩個也到了小成極限距離,大成也只有一步之遙。
按照這種速度,四個人各自商量估算了下。
若是再來一次這種規模的大清洗,那么四個人里面,應該就有一兩個人,能夠修煉出圓滿法令了。
這種大好消息,自然令四個分身精神振奮。
對于他們來說,雖有人格之自主,但在分裂出來的最主要的行為邏輯,那就是積累出圓滿法令,然后再回歸本體。
這個邏輯,便就是分身的最高目標。
所有被陸離分裂出去的分身,都將以完成這個目標為最高己任,可謂人生最大之追求。
如今眼看著追求就要完成,人生也就圓滿了,換了誰不高興?
所以到了此時,分身們一邊在完成主體命令之外,又在一邊想盡辦法的撈取好處,可謂兩不耽擱。
雖然經過一輪清洗之后,藏霜宗內部的弟子就算心中不滿,但在大恐怖之下,真的敢站出來反叛的,終究還只是少數。
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在已經餓瘋了的分身眼中,還是不怎么去挑食的。
于是在他們和呂華黎的配合下,一場針對藏霜宗內部的進一步深化改革,以及對于原州其它小勢力的拉攏,就這樣拉開了帷幕。
然而他們在穩步推進著自己的計劃,原州外界對于藏霜宗這大規模的討伐檄文,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天上萬千光華如雨點般墜落,接連不斷的爆炸轟擊之聲,在下方的城市上空炸響。
密密麻麻的各種攻擊匯聚到一處,甚至將天地都為之破碎,各種天災異象接連上演,仿佛世界末日都到來了一樣,不將這個世界毀去就誓不罷休。
然而面對這種世界毀滅的大恐怖,下方的城市卻依舊毫無所動。
作為原州第一大族的主城,王權城的防御力還是很強的,幾乎可以說是天下第一大城了。
以王權城的城防陣法,再加上城內眾多修士的輔助,那威能直逼法令圓滿,甚至還要遠遠超出,幾乎已經達到了法祖的層次。
也正是有了這么強的防護之力,王權城才能在郭氏的突襲之下堅持如此之久,一直都沒有陷落。
便就是陸離這邊,也同樣是忌憚于此,所以才想著先從內部滲透,將這陣法破壞了,然后才好以自己的絕對實力從容收拾亂局。
天穹之上。
郭元修注視了一下城防的進攻,然后才緩緩收回頭,扭頭看向旁邊侍立的一人,淡然說道:“這么說來,藏霜宗這是打算漁翁得利,連我郭氏和王氏一起打了?”
旁邊這人,聞言笑道:“什么漁翁得利,我看藏霜宗這是腦袋沖昏了頭,就他們那點實力,任意對上我們兩家一個,又能吃的了誰?”
郭元修聽了,也是笑笑。
確實不怪他們兩個如此,郭氏和王氏作為原州最強的兩大家族,底蘊可謂豐厚,任何一個家族成立的時間,都比藏霜宗更加久遠。
也正是如此,所以兩族占據的地盤和擁有的實力,也遠遠比藏霜宗要強盛的多,幾乎任何一家都可以說是倍于藏霜宗。
此時郭氏又趁機收編了不少的小家族,實力又增添了不少,背后還有妖獸作為同盟,聚攏的實力就更是恐怖了,說是三四倍于藏霜宗,那也是不為過。
擁有如此實力,郭元修他們,自然也就不可能將藏霜宗放在眼里了。
不過笑了過后,郭元修便就收攏了神色道:“呂華黎那家伙雖然才能庸俗,但并不是失了智的蠢貨。現在他既然有著這種行動,想來背后也是有著原因的。
此前州立一直有著傳聞,藏霜宗乃是雍州渭水神府安插在原州的棋子。
藏霜宗雖然一直否認,但根據以往的調查,他們確實和渭水神府有著極其緊密的聯系,兩邊就算不是附庸關系,也有著很深的合作。
若是有著渭水神府支持,那么藏霜宗確實有著這種底氣,這點不可不防。
你多關注一下藏霜宗最新的動向,一有任何舉動,就來通報于我,不可大意。”
旁邊那人聞言也是肅容:“屬下知曉了,定會盯緊藏霜宗,不放過他們任何蹤跡。”
此時郭氏雖然聲勢鼎盛,但就算是現在膨脹了數倍的實力,真的對上渭水神府這個龐然大物,那也是遠遠不夠看的。
就更不要說,渭水神府還有這一位法祖在了。
郭元修雖然狂妄自傲,但對于法祖這種層級的人物,也是極其忌憚的,根本不敢有絲毫大意。
對于藏霜宗的聲名,郭氏就這樣采取了謹慎的態度。
然而另一邊,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卻是暴怒不已。
王權城內。
“說我昏庸無能,累及原州,王氏無有德行統治此等大州!
他呂華黎算個什么東xz霜宗又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在我面前說這話?”
數月來的龐大壓力,讓王獻之積累了強大的怒火,此時又聽到藏霜宗向自己宣戰的消息,終于再也忍受不住,徹底的爆發了出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
在王氏如今這種艱難的局面之下,郭氏、妖獸、藏霜宗…
這一個個家伙,接二連三的站出來和王氏為難,真真是殊為可恨。
而更讓王獻之接受不能的是,作為原州的第一大族,他竟然沒有半點反制手段。甚至如今面對郭氏和妖獸的聯合,家族更是有著滅亡的危機。
原本面對這種危險,王獻之是將,希望放在了外部的力量上的希望,借助外部的力量來打破如今這種危局。
而原州最有可能,也最有實力完成這一目標的,自然就是藏霜宗這個第三大勢力了。
所以在過往的日子里,王室派往藏霜宗的使者就沒有斷過,一個個輪番上陣,就是想勸說藏霜宗出手相助。
最不濟也要保持中立,不能再投靠郭氏了。
如今倒好。
藏霜宗是沒有投靠郭氏,但是卻打算一口氣,連王氏和郭氏都打掉。
胃口之大,都不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了,簡直說是瘋了才對。
他藏霜宗不想想,吃掉郭氏和王氏,他有這個能耐嗎?
他配嗎?
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王獻之心中終于冷靜了許多,但臉上卻依舊充滿了憤怒和兇狠,暗暗咬牙道:“看到我王氏處境不好,真是什么跳梁小丑都出來,想踩上一腳了。也好,我就要看看,想踩掉我完事,你們要斷掉幾只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