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靈氣之論、戰事之苦
藍相臣已經顧不上與陸離多說話，他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眼前數十團光華出現的那一刻后，全都被深深的吸引了過去。
足可對真法境的真修起到作用的靈丹妙藥！
聽到旁邊陸離的解釋之后，本就見多識廣，素知天下寶物珍奇的藍相臣，頓時就意識到了這些靈丹妙藥的珍貴。
當今世上，那些仙品材料以及法寶固然珍貴，但再是珍貴，也不過是拿來增長自身戰力，或者作為傳承依托，總歸還是屬于外物。
但靈丹妙藥則是不同，這是能實實在在提升自身修為，進而提升自身實力的最好輔助。
法寶再是好，對于那些真人大妖而言，也不過是讓自己再增添一門真法，從而在同階修士之中戰力倍增，能夠占據優勢。
但法寶與那些真人大妖一般，里面雖然蘊含真法，但法有窮盡，隨著時間流逝，法寶本體衰朽，其內真法也會跟著消退，最終寶費法滅，一并消亡。
是以一件下品法寶，至多不過支用萬年。中品法寶，最多可用三萬年。上品法寶，也不過五萬載。
計算下來，也與修士無異。
是一位真人大妖，得到一件下品法寶，也不過在同輩之間稱雄。
萬載一過，便就俱都化為灰灰。
可若是得到丹藥之助，那么真人大妖便可借此突破瓶頸，如此不僅修為能夠增進，甚至最后若是能突破那法令之隔，進階地花，再增壽二萬載。
如此之利，豈非遠勝于一件法寶死物。
更不用說，法寶作為傳承，乃是利于外人。但丹藥作為輔助，乃是利于自己。
內外之分，儼然分明。
那些真人大妖會如何選擇，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即便如此，靈丹妙藥又何等珍惜？
常人得了，自己使用還嫌不夠，又怎么可能拿出來與外人交換？
這其中的利益糾葛，可遠非是區區法寶死物，可以相比擬的。
如此一來，也就造成了靈丹妙藥空有價格市場，卻一直有價無市，難以尋覓的局面。
作為深耕商賈之事的萬寶樓，對于這一點，自然也清楚無比。
所以此時見到眼前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真人，突然拿出這般多的靈丹妙藥，哪怕是以藍相臣的見識心性，也不免一下子心亂了。
不過他心亂，陸離心卻是不亂。
見他已經將諸多靈丹妙藥仔細看過，卻一直沒有回答，陸離面上掛著笑意，稍加催促說道：“怎樣？藍掌柜可愿與我相換？”
這般說著，他心里卻也有些無奈。
雖然相較于東華部洲，東海這邊因為特殊原因，已經形成了諸如珍珠港、乃至萬寶樓這般的修士市集。
但這般集市，卻也是簡陋無比。
甚至在這修仙集市之中，對于交易最最重要的一樣關鍵物品，卻是依舊無有一個定論。
而這物品，便就是貨幣。
是的，在玄元天，不，最起碼是在東華部洲附近的區域。
以陸離之見聞見識，這十余年下來，卻是從未聽聞過諸如前世修仙小說中，所提及過的靈石之類的修仙貨幣。
按照前世的理論依據，所謂靈石，乃是地下靈脈匯聚成礦，大量靈氣凝聚于石中，可供修士便捷采取石中靈氣，進而用于修煉或者其它諸多事物，可謂妙用無窮。
但在這一世中，雖然同樣有著靈脈靈氣之說，和所謂靈脈者，不過是天地靈氣極度凝聚之所。
因靈氣過于充裕，乃至于形成脈絡，通于一地，故而以靈脈稱之。
可靈氣者，乃天地之氣，聚散無形，唯一口通靈之氣耳。
修士納之，是以能通百骸，覺靈慧，連天地，乃至于偉力加于一身，此即為修也！
簡單來說，就是靈氣這種東西，更像是一種天地媒介。
修士通過吐納靈氣，便可加深與天地的聯系，從而進一步明曉天地的脈絡，進而加以掌控天地的力量。然后以天地力量洗煉自身，再反過來進一步加深與天地聯系。
如此循環往復，便是所謂的修仙。
所以說，靈氣本質上并不是某種實質化的東西，而是天地力量的一種顯化。
只不過修士能夠發覺這種顯化靈氣，在通過功法這種特殊的手段渠道，將這些顯化的靈氣納為己用，從而開啟修仙之途。
是以像靈氣這種虛無縹緲之物，又怎么可能凝聚成靈石這種實物，供各個修仙之人帶往四方，當做貨幣使用呢？
實際上。
如今隨著修為不斷精深，陸離對于天地靈氣這種存在，也有了一些更深的認識。
雖然他也無法肯定，但內心中卻是對靈脈福地這種東西，更偏向于認為是天地之間，各種大道之法的不平衡節點。
因為天地無法完全的掌握平衡各種大道之法，所以對于一些掌握不夠徹底的大道之法，便會從天地深處顯化出來，從而形成各種各樣的靈氣福地。
這一理論依據，便是從各種福地靈脈各有屬性，若是在其中修行相同屬性的仙法，便能以遠超常人的速度精進修為，較為輕松的破境便可看出。
這不就是大道顯化于外，使得世人能毫無遮掩地加以習之嗎？
也正是明悟這一點后，陸離對于所謂的靈石之說，便再無半點幻想。
或許這個世上真的有靈石這種東西，但那也不過是受到天地之法的侵染，從而沾染上了一些玄異，比尋常石頭多出一些妙用的天地寶材而已。
真的拿來使用，也不過是用以煉器煉寶，想要從中汲取天地靈氣，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與其打那種“修仙靈石”的念頭，還不如去多找找一些能夠承載天地之法的靈丹妙藥，來的更加容易。
不過這般一來，卻就苦了這一世的修士。
受限于沒有一種公認的成體系的貨幣，所以這方世界的修士彼此之間交易，卻依舊只是停留在最原始的以物易物。
有的時候甚至因為各種物品的價值屬性不同，彼此也無個參照之物，該如何做一個等價交換，往往傷透了買賣雙方的頭腦。
這也進一步制約了修真坊市的形成。
就比如眼下。
陸離看中了萬寶樓中的這些仙品材料，但想要與對方交換，卻也只能拿出一些靈丹妙藥，與對方相互估價，看看彼此是否能夠接受對方的出價。
而其中若是出了什么認知不同，那么等待雙方的便是極費口水的討價還價，不斷的去說服對方。
不過相對于那種商賈的斤斤計較，陸離對于自己的出價卻是頗有信心。
在這修行界中摸爬滾打了十余年，他也雖然沒有去真正的買賣接觸過，但也是從其他修士口中，知曉了各種靈丹妙藥的珍貴珍惜。
因此他此時雖然拿出的靈丹妙藥不多，甚至論起品階來，還要比藍相臣拿出的那一批仙品材料要低上那么一些。
但自己的靈丹妙藥雖然品階差了點，卻是處于有價無市的局面。而對方的仙品材料雖然品階高了些，但卻是有市無價。
兩者從供需和價值，完全顛倒了個個。
如此兩兩彌補扯平，誰也沒占誰便宜。
甚至因為靈丹妙藥的缺乏，對方如果炒作得當的話，還能借此賣一個高價，如此價值便就遠勝那些仙品材料了。
其實陸離如果不介意耗費一些精力的話，也完全可以搞一場拍賣會，將自己積攢的一些靈丹妙藥賣出去，這樣必能獲得大量的仙品材料用于煉制法寶。
不過這樣一來太過張揚，二來也耗費心力精力，他懶得這么去做罷了。
因此若是能以少賺一些為代價，從萬寶樓這里購得諸多仙品材料，省去那諸多繁瑣，倒也不失為一種便捷。
陸離為了省事，也可謂是誠意滿滿了。
而他這種誠意，藍相臣立刻就領悟到了。
于是在仔細鑒別過眼前這諸多靈丹妙藥之后，確認了這些寶物的價值，在對于陸離的詢問，藍相臣再無遲疑，當即就應允道：“自然可以換，陸道友若是同意，那你我此時便可做成這筆交易，錢貨兩訖。”
他確實沒有半點討價還價，多壓些價格的念頭。
眼下交易，明顯是對方的貨品更為珍惜緊俏，主動權是掌握在對方手上的。
他這邊仙品材料雖然珍貴，但只要用心去收集一下，還是能夠找到不少的。而靈丹妙藥這種東西，卻屬于可遇不可求之物。
彼此孰輕孰重，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藍相臣自然是看得清楚的。
因此他半點也不敢和陸離討讓，反而生怕對方臨時反悔，不想做這筆生意了。
不過藍相臣這顯然是多慮了。
“那好，你我便各自收取交換之物，做成這筆買賣吧。”
在他同意交易之后，陸離微微一笑，隨后大袖一揮，便將自己看中的那些仙品材料收入袖中。
然后藍相臣見陸離收下仙品材料，提出的心稍稍一松，也趕忙將那些靈丹妙藥收入袖中。
看那模樣，似乎是生怕陸離反悔再收了回去。
丹藥入囊，交易便就成了。
不過藍相臣在做完這筆交易后，又再看了看陸離，心中念頭一動，又繼續問道：“陸道友，我看道友似乎對于煉器之材頗有需求，如今我樓中雖然仙品材料已經賣完，但一些凡品材料，卻還是剩下不少的。
道友對于這些是否有意？
若是可以，我等依然可以如方才一般交易。”
他卻是看陸離出手便是這么多的靈丹妙藥，自覺對方應當還有不少剩下，動了一并交易來的念頭。
這倒也正應了商賈趨利的性子。
不過對于這個提議，陸離只是略略一想，隨后便搖頭婉拒道：“陸某只對仙品材料有意，其余一些凡品，與我并無大用。
若是藍掌柜還有些仙品材料，倒是可以拿來與我交易，價格必不會使道友吃虧。
不知這萬寶樓中，可還有仙品材料？”
對于一些凡品的煉器材料，陸離手中可謂極多。
這不僅僅有他之前收獲的一些戰利品，更有孟啟明在決定重建神柱山后，從南洲與東洲各地調集而來的大量煉器物資。
這些可都是用來重建神柱山大陣的材料，那自然如山如海，其中陸離若是有所需求，只要稍稍動用職務之便，拿來千之一二，便足以供應自己煉器所需了。
是以對于凡品材料，他并無什么購買需求，自然也不會拿那些珍貴的靈丹妙藥來交換了。
畢竟雖然陸離對靈丹妙藥需求不大，但手底下可也還有好幾百的部眾，就連真人也有兩位，他們可都眼巴巴的等著陸離賞賜，好借此精進修為呢！
如今建立了一個勢力，當家作主之后，陸離也不得不精打細算起來。
藍相臣聞言，心中不由大為失望，略有苦笑道：“道友說笑了，能有這許多仙品材料，已是這些年大戰連綿，許多部族為了能增強實力自保，拿出了族中積累庫存，來我萬寶樓交換各種所需物資，這才能積累如此。
如今這十余年的積累，也被道友一并換去，我樓中又哪還能剩下其它。”
說起這個，藍相臣也不由感慨。
實際上隨著東洲戰事的愈演愈烈，東海各方部族都有大量的族眾在東洲戰死，進而使得各個海族實力大損，甚至出現了族群傳承之危。
在這種局面之下。
為了維持族群的傳承延續，東海各個海族大開族中寶庫，將原本積累的各種物資全都啟用而出，拼了命的培養族內后輩，只求能壯大族中實力，從而守護族群不被滅亡。
因此在這種大勢之下，原本各種珍稀的物資，只要不是能短時間能夠提升實力的，通通都被各個海族發賣而出，用來換取能夠在短時間增強實力的各種丹藥物品。
如此一來，進一步造成了丹藥貴，而煉器材料賤的局面。
此次萬寶樓一口氣拿出二十三種仙品材料，便多是得益于此。甚至其中還有數種，是出自萬寶樓背后的鰭魚族呢！
畢竟東海各族都因為戰事過得艱難，鰭魚族雖然強大，卻也根本無法因此免災，同樣深受其苦。
這也是為何見到陸離，有大量能夠在短時間提升實力的丹藥賣后，藍相臣便立刻心動，想要再交易些的原由。
這不僅僅是想賺錢，更是想為他背后的鰭魚族，多積攢幾分本錢。
‘戰亂興亡，不論敵我，皆是深受其苦啊！’
陸離聽到藍相臣的感慨，又結合自己這段時間在東海的見聞，心中同樣不免感慨。
同時對于東海的局勢，不免又多了幾分體悟。
看來在東洲還要節節勝利的大好局面之下，背后也同樣隱藏著東海各族的痛苦哀鳴。
只不過這些苦楚，在如今勝利的情形之下，暫時被壓下了去，沒有爆發罷了。
但一旦海妖在東洲的局勢衰頹，那么可以預見，等待東海的，必將是分崩離析，各族叛變。
龍族雖然強大，但在各個海族真正面臨生死存亡的時候，那浩蕩龍威能否壓服群雄，也就成了一個問號。
甚至退一步講，他們在東荒內海敵不過那龍族，但若是想逃離此處，這種可以做到的吧？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想來青陽龍族、墨玉龍族也是看到這點，這才想急切的在東洲戰事中取得進展，然后早些結束這場連綿大戰。
而如今所要看的，便是東洲南洲仙門，與青陽墨玉兩龍族，彼此誰能撐得更久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