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么比絕境中的希望,更加讓人振奮呢?
沒有。
所以在看到陸離,并且察覺到對方變化之后,在一眾人的驚喜之中,游鈞泉率先反應過來。
只見他朝著陸離回了一禮,這才笑意盈盈的說道:“恭喜陸道友大道有成,凝聚地花。”
說話同時,他也在繼續打量著陸離,視線更是重點看向了對方頭頂上,那一朵青碧瑩瑩的氣之花。
相較于其它眾多只是真法境的真人、大神以及大妖,同樣是法令地花境的游鈞泉,遠比其他人看出的門道更多些。
在他的視線之中,陸離頂上那朵青碧之花,雖然只是才剛剛綻放的樣子,只是花苞稍開,也沒有徹底的伸展開來。
但其中所蘊含的玄異之力,或者說稱之為規則之力,卻強盛的讓人難以相信。
以花苞開放的模樣定修為,這是此世修行者,觀察彼此實力深淺的,一個較為直接的辦法。
每一朵頂上之花綻開的程度,也分別代表著該層次修士的境界,其中花朵綻放的越開,也就證明此層次修煉的越深。
這一界玄元天的修行之法,乃是所謂五氣朝元、三花聚頂。
五氣朝元者就不用說了,這只是修行者褪去凡軀前的小境界,每凝聚一氣,便在褪凡成仙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所以這一境界,比較彼此實力的深淺,只需看兩個修士之間凝聚的五氣有多少,便可大致分辨出彼此的修為與實力了。
而到了三花聚頂階段。
修士已經五氣朝元,并且進一步圓滿,將自身法力神通融會一體,從而衍生出了自己的法。
再以法之力接引天地之力,從而洗筋伐髓,徹底的將凡軀新煉成仙軀,從此仙凡兩隔,一步成仙。
只有做到了這一步,修士才可以說在仙道大途之上,邁出了屬于自己的一步。
而在此前,皆是求仙而已,根本算不上仙道。
而修士凝聚真法,得成仙道的時候,自此境界自然大不相同。
從真法以后,因為仙路漫漫,同一境界之中,哪怕相差一個小境界,修士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都是天差地別。
在這個層次之間,單純只靠真法修為,相差一個境界的修士,已經很難在越階戰斗,跨級敗敵了。
因為每一個真法境,乃至其上的法令修士,每提升一個小境界,自身的法力、真法、神魂,都會得到數倍,乃至將近十倍的提升。
在這懸殊的差距之下,哪怕只是一個小境界,修士之間的實力差距也猶如天淵,幾乎難以跨越。
唯一能夠實現逆轉的辦法,也就唯有借助一些法寶之力了。
可借助法寶之力,其實本質上,也是使用法寶之內的真法、法令。
但這些法寶中的真法、法令,被人驅使用來對敵,本質上依舊是同一境界的真法、法令在相斗,也算不上跨階對敵。
而且因為修士使用法寶越階對敵,也會因為那個修士自身力量境界,沒到那個層次的緣故,會使得原本強大的法寶,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威力。
從而令法寶的威能,也跟著掉落一個、兩個、甚至更多個的小境界。
這也是為何洲域之戰剛開始的時候,那時突襲君子大陣,然后再面對青陽修援手的時候。
陸離明明用出了法令圓滿,又以防御著稱的紫金缽,卻依舊在青陽修的手中,撐不過百息的緣故。
這便是因為他境界不夠,使得紫金缽空有位格,卻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只能在神柱山大陣之力的加持之下,勉強達到法令圓滿,在青陽修手中撐過百息而已。
而若是真正的法令圓滿修士驅使此寶,那么即便是青陽修想要擊破紫金缽,怎么也需要數天,乃至上月之久,威能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有著種種條件的限制之下,此方世界的修士想要越階對敵,其實是很難很難的。
然而就是在這么一個艱難的條件之下。
此時此刻,陸離才剛剛凝聚出地花,花苞也只開放了一點,明顯只是初入此境而已。
但就是這樣一個才踏入門境的新手,現在給游鈞泉的感受,卻遠遠超過了這個新手的層次 甚至他有種感覺,陸離那朵才開出花苞的地花,其底蘊之深,實力之可怕,都勝過了自己頭上這朵,已經開出了三千年的地花。
不,應該說是遠遠超過。
‘可這又怎么可能?’
游鈞泉心中生出驚濤駭浪,深覺自己以往的觀念,此時都開始破碎坍塌。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陸離之前給他的感覺,明明只是真法境,但那些真法的強大詭異,甚至給他的威脅之感,卻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而那時,陸離才只是真法圓滿而已。
眼下對方又凝聚了地花,那么實力更進一步,超過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樣一想,游鈞泉又覺得這也沒什么不符合常理的。
去他么符合常理!
這根本就一點都不符合常理好不好?
游鈞泉內心中很想咆哮,但同樣卻也感受到了一股悲涼。
自己修行至今,已有七千載,期間困過情,遇過險,經歷過親人朋友后輩接連逝去的痛,也誅過魔,除過妖,甚至為了宗門發展不斷勞心勞力。
可謂經過無數苦難,掙扎良久,這才走到了如今地步。
這一路走來,到底是如何艱難,無人比游鈞泉自己更清楚了。
但就是這樣,他修行這么久,經歷了風風雨雨,卻終比不過他人十年之功。
是的。
就是十年。
自陸離出現在修仙界開始,在大夏、大燕、海外,游歷了差不多兩年,然后又在神柱山、南荒花費了六年時間,如今洲域之戰開啟,也才兩年。
這前后經歷加起來,也就是十年而已。
自己七千年才有的成就,對方十年就超過了。
這叫人怎么能夠心理平衡?
好在游鈞泉能夠修行至此,心性自然也是堅定無比,并沒有為這些怨憤嫉妒的情緒所擾,很快便鎮壓了下去。
‘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劫運之子吧!秉承天地氣運而生,卻實非我所能比的。’
游鈞泉心里嘆息一聲,同時也慢慢放緩了心態。
“見過陸真人!”
“見過上真!”
就在游鈞泉經歷了起伏波動的心理歷程的時候,旁邊的人這時也各自回過神來,紛紛上前見禮。
陸離對著這些人微微頜首,臉上施以微笑。
隨后視線環顧一圈,見這些人欣喜之余,臉上全都有著欲言又止之色,眉目間除了喜悅外,更是有著一絲憂慮。
他心念一轉,想起方才看過的己道訊息,便是心中了然。
只見陸離淡笑說道:“方才出關之時,我看過了梅曦的一些傳信,外間情勢已經如此惡劣了嗎?”
“說來慚愧,陸道友,自從…”
聽到陸離詢問,游鈞泉作為此前神柱山大陣的代理指揮官,這時也收拾了心中心緒。
出于職責,便帶著些許羞愧地站了出來,慢慢向陸離講解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種種事情。
在他講述的同時,陸離除了一邊聽著,同時也分出神念一掃,也瞬間朝著外圍擴散過去,同時也接過了神柱山的權限。
霎時間,千萬信息涌了過來,再與游鈞泉所述一一對應,很快他便了解了眼下的一些情況。
“情況便是如此了。”
正當陸離在了解眼下情形的時候,游鈞泉也終于將事情講完,苦澀的說道:“是以如今情形,再過半日一天,四靈大陣便就要支撐不住了。
此時我是已經沒了辦法,根本無法破解危局。
道友此時功行精進,實力大增,不知可有何扭轉之法?”
說著,他一臉期待的看向了陸離,其余眾人也同樣是如此。
此時此刻,陸離便是他們眼中唯一的希望。
良久的沉默。
面對眾人期望的目光,陸離并沒有立刻回答,也沒有給予什么反應,而就是這樣左手托著下巴,右手撐著手肘,一副沉思的模樣。
眾人看到這樣也一個個屏息凝神,不敢打擾。
顯然他們也知道,想要解決眼前情況,并非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即便陸離在能創造奇跡,想要立刻給出辦法,也是不現實的。
此刻沒有立刻婉拒,而是沉思,這恰恰說明了事情還有機會。
于是一個個欣喜同時,也緊張的等待起來。
那么陸離有辦法嗎?
這當然是有的。
眼下無非就是那些海妖圍住了神柱山,周圍天羅地網,眾多神柱山修士無法逃出去而已。
而這一點對陸離來說,此時卻是輕松異常的很。
此前凝聚法令的時候,陸離將自身真法大致劃分為了六大類,其中宇宙本質類的,內中便就包含了空間之法、虛無之法。
然后凝聚宇宙本質類法令的時候,陸離便將自己原本的飛身托跡法,還有正立無影法,合并成了一門虛空法令。
此虛空法令者,寄身于虛空之中,穿梭于宇宙之內,化身世界之中,隱匿于無形之處。
也就是說,這門虛空法令,兼顧了空間穿梭之能,同樣也能讓陸離改變形態,進行虛化,從而藏匿身形,并且免疫一定的傷害。
其實就是飛身托跡和正立無影兩門真法的集合體。
只不過在這集合體之上,虛空法令對兩門真法的威能,進行了進一步的提升,將原本的威力增強了十倍不止。
而在這個提升的基礎上,同時也因為陸離一口氣修出了十八道法令,各個法令集合之下,更能再形成一種增幅。
使虛空法令的威能,又進一步提升,增幅到了足以媲美法令圓滿的程度。
而這一程度的虛空法令,在陸離剛剛探查了周圍環境之后,已經可以確信,是足以讓自己逃出海妖的封鎖的。
如此一來。
若只是帶著人安然退去,那陸離只需將所有人收入自己的空間之中,再帶著人一同逃離即可。
這自然也是一種破局之法。
只不過此種破局之法,雖可安全撤離,但終究有些不夠圓滿。
‘我一口氣修出了十八道法令,如今雖然功行圓滿,但同樣也將原來儲備的灰氣,耗費了八成以上。
而余下的灰氣,也只夠我自己將兩三門法令,修至圓滿而已。
只兩三門法令,與我十八到法令而言,又有何用處?
此時正是大戰之時,若不趁此機會,多殺些海妖獲取灰氣。
換了往常安穩時節,我該要何等歲月,才能積累到十八到法令圓滿的灰氣?
又如何積累到進一步突破天花的灰氣?
所以就這樣離開是不行的,而且我也未必需要離開!’
陸離在心中思量一陣,便就放棄了帶著眾修,直接挪移逃離的方案。
雖然帶著這些修士直接離開,能夠其它的避免他們的傷亡,保存那些修士的性命。
可為何要如此做呢?
大道無情,求道之人有情。天道無私,人道至私。
凡事相對相立,并非一定是非善即惡,非惡即善。
‘原本我留在神柱山的任務,便就是以此點吸引海妖,一邊消耗海妖實力的同時,也給孟啟明率領的伏兵爭取機會。
如今海妖削弱的差不多了,這機會也已來臨。
此時離走,固然能保存山中殘余的幾千修士性命,但卻也會因此壞了大計,為此使東洲死傷更多人的性命。
因此為了大局計,為了我個人計,此地殘余的三千余修士,哪怕盡數死絕了,只剩我一人。
未達目的,也絕不能走。’
這般想著,陸離眼中神光流動,新修成的宇天法令便就用出。
卻見他目光瞬間照破宇內之天,周圍數萬里內的一切詳細盡入眼中。
而在視線所及之處,虛妄破滅,隱匿現形,此間一切事物,皆在他的觀察之中。
同樣的。
據此三千余里外,那重重云霧隱秘之中的畢云山,三中那些已經開始行動的眾多劍修,也都落入了陸離的視線之中。
而在見到這一幕后,一重重幻象瞬間出現在他腦海,對于即將發生之事,已然有了些許預知。
一抹微笑,便就出現在了他的臉上。
“終于開始了…”
陸離低語兩句,但話才落下,忽的眼皮微微一跳,卻見那數千里外的畢云山中,一金發男子猛然間抬頭,竟朝著他這邊望來。
而這人他也認識,便是洞陽山的天花種子孟啟明,也就是他的外圍援兵。
兩者就隔著這數千里的距離,視線產生了交匯。
仿佛永恒的凝視,又仿佛只是一瞬之間。
一股莫大的危機之感,便就浮現在了陸離心頭。
他暗叫一聲不好。
心知這是孟啟明察覺到了他的窺視,想要予以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