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陸門立雪

　　被饑餓感驅使，陸離走出房門，看了一眼院子，那個書生竟然還在那里跪著。

　　眼下初春時節，夜晚也是有幾分刺骨涼意的，吹了一夜冷風，書生已經凍得臉色發白，身上也沾滿了露水。

　　現在天已大亮，店家早已經起來了，正在準備新一日的飯食。

　　而事實上，經過昨晚的動靜，后院眾人也沒有幾個能夠睡的下去的。

　　全都化為了夜貓子，熬了大半晚的夜。

　　所以天一亮，一些旅客就起來了，現在站在院子兩側，指著書生不由的竊竊私語。

　　此時見到陸離出來，原本的說話聲頓時一止，所有旅客都眸中帶著好奇與敬畏的看向他，既不敢上前打招呼，也不敢說話。

　　“程門立雪嗎？”看著跪在地上，身體僵硬的書生，陸離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么一個成語。

　　眼下書生的作為，與楊時拜師何其相似。

　　這種毅力，不是誰都有的。

　　他一時有些感觸。

　　不過雖然書生真的跪了一晚上，陸離也沒有收他為徒，教授仙法的念頭。

　　安身立命之本，怎么可能輕易教與他人。

　　但眼下任由書生跪下去也是不好，看得出來，書生的身體雖然也算強健，但依舊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跪上一夜，受冷風吹，那是真的要了半條命，放任不管的話，真的會死的。

　　陸離與書生雖然不認識，也沒有仇怨，自然不想對方因自己而死。

　　于是走上前去，來到書生面前，和聲說道：“書生，不必跪了，起來吧。”

　　朱明江被凍了一夜，身體早已失去知覺，雖然陸離已經走到他的面前說話，但還是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活動已經僵硬的脖子，有些恍惚的抬起頭，迷離的眼中就出現了陸離的身影。

　　他是跪著的，想看清眼前人的樣貌，只能仰視。

　　此時仰視過去，看著金黃的陽光照在陸離的身上，已經出現幻覺的視線中，金色陽光就如同一件仙衣，披在了對方的身上。

　　“仙…仙長？”

　　朱明江虛弱的說道，言語中有些不確信，似乎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何至于此。”陸離輕嘆一口氣，既有為朱明江這份毅力的贊賞，也有對此種行為的幾分不值。

　　見著書生確實太過虛弱了，讓他自己起身有些不現實，陸離只好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伸手搭著他的手臂的時候，也趁機將法力渡進了朱明江的體內，緩緩為他舒展經脈，祛除寒氣。

　　等將朱明江拉起的時候，法力已在對方體內過了一遍，驅逐了所有寒氣。

　　沒了陰寒入體，朱明江強健的體魄，此時就顯出作用，意識很快恢復了清醒。

　　看著正扶著自己的仙人，朱明江先是一愣，而后眸光發亮，驚喜的問道：“仙長您愿意收我為徒了？”

　　見到朱明江醒來后，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此語，陸離心中有些感慨對方的求仙之心，但也沒有順遂對方的念頭。

　　“書生想多了。”他輕笑一句。

　　“這樣啊…”朱明江眼中的光彩迅速的暗淡了下去，似乎有些認命的說道：“果然小生是自作多情了嗎？”

　　他此話似是自問，似是自答。

　　“仙道講究緣分，書生你與我緣分未至，強求不得。”陸離心中輕嘆一句，委婉的解釋一句。

　　至于所謂緣分究竟是什么？

　　最終解釋權歸他所有。

　　“緣分？”朱明江聽到這個詞，又想起自己外出數月，尋訪了那么多，有些人傳聞的深山大澤，卻也沒有見到一個仙人，不由得心生落寞。

　　“原來我一直尋仙而不得，是沒有仙緣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不知是悲是笑說道。

　　看著朱明江那副模樣，看出對方似乎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陸離微微搖頭，卻也不準備解釋什么。就這樣誤會也好，正好絕了對方的念頭。

　　看書生有些虛弱的樣子，跪了一晚，想必是餓了，便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道：“別想那么多了，人生苦短，及時享樂才是。我正準備用早飯，書生可愿意一起。”

　　朱明江這才從那種復雜的心緒中回過神來，雖然心下苦悶，但聽到仙人邀請，哪里會拒絕，強笑著說道：“仙長有邀，小生自然愿意。”

　　“那便隨我去后廚，看看今早有什么美食。”

　　見他應承，陸離便帶著朱明江朝著內院后廚走去。

　　此時后廚內，一個中年男人正在忙活著蒸煮飯食，一股濃郁的食物香味，順著煙氣傳了出來。

　　“好香啊。”陸離嗅了嗅鼻子，不由的出聲贊嘆。

　　后廚里面，原本正在忙活的廚師，也在旁邊看了一會陸離與書生，此時見到兩人朝這邊走來，廚師立刻朝著陸離施禮，口中連忙說道：“小人蔡康見過仙長。”

　　“起來吧，不用多禮。”陸離微笑著點頭，然后左右看了看，沒見到那店主老翁，還有他的兒子二青，不由得隨口問一句：“店主和他兒子呢，怎么大早的不見人？”

　　蔡康昨夜也是見過陸離除尸的，今早起來也見過那被燒成焦炭的尸體，更是驚嘆不已。

　　這時聽到詢問，不由得有些緊張，強忍著鎮定說道：“我叔他去鎮上的棺材鋪定棺材去了，店里死了那么多人，等衙門查看過后總得下葬。至于二青去了縣衙報官，已經不在鎮上。”

　　陸離聽后，不由微微點頭。

　　其實對于店家來說，除了自家兒媳外，其余橫死的車夫本不需要籌備棺材，隨便卷個鋪蓋，扔到亂葬崗一埋，便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但或許是出于陸離對他的態度，所以想著改變一些印象，這才忍痛去訂購棺材了吧。

　　腦海中只是這樣一想，陸離就沒有對此事更多關注，他現在肚子正餓，只想找些吃食，于是便問道：“現在有什么吃食？”

　　蔡康頓時有些緊張的說道：“有剛蒸好的饅頭，還有煮過的羊肉，也有白米粥，都是可以現吃的。”

　　“那給我來五斤羊肉，十個饅頭，還要兩碗粥。”陸離估算了一下自己恢復精氣，所需的食物數量，然后點起了菜。

　　蔡康聽了頓時一驚，這么多吃的，一個人吃的完嗎，但隨即想到眼前之人是仙人也就釋懷了，立刻殷勤說道：“沒問題，小人立刻就準備，稍后就給您送來。”

　　陸離點完了自己想要的，轉頭看，向了旁邊的朱明江，笑問道：“書生你想吃些什么？”

　　朱明江也有些驚異于眼前仙長的食量，但并沒有多想，只當做是仙人手段。不過他確實吃不了那么多，凍了一夜，他只想吃些清淡的，于是便開口道：“謝過仙長，來碗米粥即可。”

　　“好，那就多加一碗米粥吧。”陸離沖著蔡康說道，然后在院中看了看，見旁邊一棵桑樹下有一張石桌，說道：“此地開闊，便在此用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