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飛行與漂浮

　　但是現在并非將其訴說的好時機，所以還是按下不表為好。

　　恰好的肺部的再生已經完成，胸口的血洞雖然依舊看著可怖，卻已不再前后通透，行動的影響已然不大，于是源夜便重新站起。

　　「沒事了嗎？」持劍人關心道。

　　「嗯，沒什么問題。」源夜隨口回答著，掃視著現場。

　　這是一間頗為寬闊的舞池，大約有數千平方米，位于港區的一座高層建筑中，是有點小錢的人常來的享樂場所，沒有高級到專供于有權有勢之人享受的地步。

　　往日這里擠滿了青春的肉體，像是運輸中的玻璃器皿般碰撞在一起，現在自然作鳥獸散，只剩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甜味。

　　低頭望去，腳下的光線和流水一樣垂直落下，勾勒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深坑。

　　影像技術制造出的虛假場景，近幾年在年輕人中頗為流行的娛樂設施，常見的玩法是站在深坑的邊緣向后仰倒，最后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同伴接住或者拽住，順勢拉到自己懷里，制造出一種類似吊橋效應的氛圍。

　　當然，這么簡單的設施源夜穿越前的時代就足以將其制作出來，最多是沒有2077年做的那么逼真而已，糊弄普通人是肯定足夠的，就像是能閃瞎眼的紫色燈光下的肉鋪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死豬肉。

　　并非是多有意思的東西，想要糊弄那些在流行前線遨游的「玩咖」們可不是這么容易的事，所以這個設施還有另一個功能也是其主要的功能。

　　這時，源夜聽見了機械運轉的聲響。

　　下一刻，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

　　瞬間的變化讓他有些姿態不穩，不過好在他身為超凡者有著異于常人平衡能力，很快便穩住了身形。

　　只要穿上特制鞋底就可以離開地面的磁懸浮裝置，可玩性頗高，就是如果不是熟手的話很容易有個什么跌打損傷，斷幾根骨頭都是的很正常的事，但年輕人們卻樂此不疲，倒不如說，如果不是有著這樣的刺激性，他們反倒會覺得沒什么意思。

　　源夜扭頭看向站在舞池邊緣的持劍人，心想這家伙絕對是有讓他出丑的想法才會啟動裝置的。

　　可惜持劍人帶著面具，沒有辦法看到其表情，只能從語氣重讀出一絲戲謔的味道。

　　「啊，飛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已經隱約猜到持劍人身份的緣故，源夜帶著些許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像是叛逆期小孩子的逆反情緒給出了回答。

　　「這才不是飛行，只是漂浮而已。」

　　「有什么區別嗎？飛行不過是長久的漂浮罷了。」

　　「飛行就是飛行，和漂浮有著本質的區別，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物。」源夜正色的給與反駁。

　　「什么區別？視角嗎？俯瞰和平視？」

　　持劍人也躍入舞池之中，雙腳不斷踩著空氣，像是行走于一座看不見的階梯之上。

　　兩人之前偽裝成前來游玩的客人，趁著切斷懸浮裝置電源制造混亂的時候完成刺殺，自然換上了特制的鞋子。

　　「當然也有那方面的因素。」源夜認真的想了想，反問道，「那當你腦海里閃過「飛行」和「漂浮」這兩個詞匯的時候，第一時間聯想到的事物是什么呢？」

　　「飛行自然是鳥兒，漂浮的話…」持劍人沉吟了一會，「蒲公英？不，應該是氣球會更恰當吧。」

　　「對，這就是區別。」源夜打了響指，「自由飛翔的鳥兒固然隨時有可能從手中飛走，但鳥兒終究還是要落地的，飛回到自己手里的可能性也不能說沒有。」

「不過我是那種連這種可能性的都要杜絕的類型。」說著，源夜無意識的岔開話題，「喜歡的鳥兒還是關在籠子里　　比較好。」

　　「…真是惡趣味。」持劍人的語氣帶著嫌惡。

　　「承蒙夸獎。」源夜將對方的揶揄當成贊美欣然接受，「而氣球就不一樣了。」

　　「如果放手的話，就絕對不會再回來。」

　　「無論是氣球，還是拽住氣球的人，都無法讓一切回歸原點。」

　　氣球只會越飛越高，最后在地球重力與空氣提供的升力的平衡點停留，繼續著被人抓在手里時那樣、浮游的姿態。」

　　氣球想要回到地面，結束漂浮的唯一方法，就是由于內外氣壓的不平衡而爆裂開來。」

　　「換言之，就是氣球的死亡。」

　　「而且，這是氣球選擇漂浮的命運之后，唯一的結果。」

　　「突然說這么多讓人聽不懂的話，你是什么哲學家嗎？」持劍人譏諷道。

　　「哲學家可不會像我這么膚淺。」源夜用問題來替代回答，「那么，你覺得人類更像是鳥兒還是氣球呢？」

　　「啊！」持劍人突然發出聲音，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是氣球吧，因為人類是無法飛行的。」

　　瞬間，那種隱約的開心又出現在源夜的心中。

　　「沒錯。」他點頭表示贊同，「人只是依靠著與他人、與世界的聯系——或者說是羈絆才能維持在地面、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漂浮生物。」

　　「家人的羈絆、友人的羈絆，還有戀人的羈絆，等等等等。」

　　「如果沒有「戀人的羈絆」的話，那就不得不尋找別的羈絆來維持著自己的存在，投身于某種宏大的事物之中是很常見的。畢竟很多人都是愛遠方的人勝過身邊的人，因為身邊人的愛來的總是太過輕易。」

　　「所以，童貞才會說出那樣的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論述的最后，源夜滿臉認真的，給出了這樣的總結。

　　持劍人聽罷，楞了很長時間，突然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你是笨蛋嗎？」持劍人邊笑邊問，說著說著還嗆到了自己，「哪有人會說這么大一堆廢話來解釋自己的回答啊？」

　　「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喜歡看科幻吧，所以會思考這些無聊的問題。」源夜神色如常，宛若一口無波的古井，「說起來，你喜歡看科幻嗎？」

　　「啊？喜歡啊。」持劍人下意識的回答，「沒想到我們居然是同好，這真是太巧…」

　　持劍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源夜頗為不禮貌的打斷了。

　　「說謊。」

　　「同樣的謊言可不會在同一個人身上成功兩次哦。」

　　「柳生同學。」

　　源夜平靜的、用著和平日里上學時一般無二的語氣，以另一個稱呼來呼喚持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