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情報商

　　生物質腐爛的味道，排泄物發酵的味道。

　　各種各樣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好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組成了邊緣區的味道。

　　統一的下水系統早已因年久失修而損壞了大半，私自搭建的排水管道順著公寓樓已經掉光漆面的外墻垂下，排出的臟東西將街道弄得污穢不堪。

　　源夜雖然并沒有潔癖，但也算是個愛干凈的人，卻并沒有感到多少不適，蓋因他的童年也是在類似這種環境中度過的，那時候他早晨上學最大的困難，就是要避開某位起床時間和他上學時間意外的吻合，總是準時蹲在路邊刷牙的大叔吐的漱口水。

　　當然，后來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也很簡單——他以這個理由，光明正大的多睡了十分鐘。

　　運送桶裝水的貨車將從源夜的身邊駛過，加厚的車廂鋼板上，被高能激光貫穿的痕跡異常的明顯，足以融化鋼鐵的高溫還沒有散去，溫熱的空氣伴隨著車輛的移動拂過他的面龐，夾雜著有些難聞的焦糊味。

　　穿著動力外骨骼的押送人員站在車廂的缺口，手中抓著口徑大的嚇人的槍，黃澄澄的彈鏈隨意的纏繞在插了插板的黑色防彈衣上，看起來不像是在運水，倒像是在運鈔。

　　似乎是感受到源夜投射過來的視線，押送人員向他望來，并且示威性的抬了抬槍口。

　　雖然這種程度的槍械已經難以對源夜造成致命性威脅了，但漫長的非超凡者人生所產生的常識依舊像是釘子一般固定在他的意識之中，讓他的背脊不由的有些發涼。

　　說來非常奇怪，在邊緣區，水居然晉升為了一種另類的等價物，成為了這里的一種硬通貨。

　　這聽起來頗為像是某個后啟示錄類小說的設定，但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說起來卻異常的可笑——因為某個官僚的失職，在認定慈善物品的法案中，忘記把水寫入名單中了，僅此而已。

　　就因為這一點小小失誤，水被認為不是慈善物品，沒有了對于減稅或避稅的幫助之后，水就從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組織的物資清單中被劃去。

　　就這樣，邊緣區的人可以從援助組織手里得到食物和衣物，可以得到藥品和日用品，甚至連新出的電子游戲和游戲機都可以因為“貧民也有娛樂的需求”這種圣母言論而弄到手，卻唯獨得不到水。

　　而住在邊緣區的人大抵都是些只依靠救濟活著的人，如果救濟品中沒有的東西，那他們也基本不會有錢去買，生活用的自來水在這里也是要交錢的，并且供應商們在知道水沒有進入名單后的第一時間，就將自來水的價格調整到僅僅比純凈水低了三成的位置。

　　雖然也有收集的雨水之類的，但量太少了。

　　就這樣，水在這里反倒成了珍貴的東西，就因為某個官僚的小小失誤，在2077年超發達世界生造出了一片被后啟示錄設定支配的地域——聽起來確實可笑，但靜下來細想之后，卻確實會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不過這都和源夜沒有什么關系，他現在可沒有能夠干涉法案制定的能力，或許以后會有吧，但現在總歸是沒有的，那就只能好好的利用它了，比如在他現在遇到的這種情況下。

　　“生面孔啊。”雙腳和脊椎被改造成義體的老人端著土制的獵槍從陰影中出現，用手持式的掃描儀掃過源夜的面龐，“系統中也沒有登錄id…”

　　來這里之前，源夜專門化了妝，不單肉眼看變了一個人，臉上打的粉底也是特制的，混有能夠干擾電子設備讀取他的面部特征的成分，雖然只能對一些異常廉價和老舊的電子設備生效就是了，但好在這是邊緣區，老舊和廉價的電子設備才是主流。

　　源夜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從善如流的從背包里掏出兩瓶純凈水，遞給這位看門的老人。

　　老人不動聲色的接過了水，將門打開。

　　源夜從縫隙中穿過，快步上了樓。

　　邊緣區的建筑大多是幾十年前由開發商統一建造的高級公寓，本來是計劃吸引東京都市圈內的有一定地位的技術職員的，但由于少子化的影響成為了泡影，大失業潮之后讓同時被鄉村和都市一齊拋棄的現在的邊緣區居民所占據，趁著官方的缺位又進行了大量的增建，逐漸變成現在這個高樓林立的樣子。

　　源夜來五樓，對著其中一個房間的防盜門按照三短一長的頻率敲了三次，然后將手環貼在按照發給他的圖片標注的位置，通過了電子認證。

　　防盜門之內是一扇有些破舊的木門，木門上金屬的部分都綴上了一層綠銅，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樣子，但源夜并沒有想要觸碰這扇門，而是靜靜等待著。

　　過了一會，門開了，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龐：“頭領。”

　　“是你啊。”源夜想起來了，這是他上次在醫院外面見到的幫忙盯梢的黑龍會成員，“我記得你叫…”

　　“我是高山，高山真也。”高山真也連忙回答道，“繼續在外面的話不太好，還是進來吧，頭領。”

　　源夜點了點頭，進入了房間。

　　進入房間之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挺設置好的重機槍，很顯然，剛剛那一整套認證動作有哪怕一步做錯的話，迎接他的都不會是高山真也，而會是熾熱的金屬風暴。

　　源夜環視了一下房間，房間不大，只有大約十幾平方米的樣子，靠近窗臺的那一半被電子設備所占據，睡覺用的被子被整齊的卷起來放在墻邊，因為不能出門的緣故而只能食用方便食品，但各種各樣的罐頭和包裝盒卻整齊的碼放在墻角，并沒有讓環境變得臟亂，空氣中也沒有異常的味道。

　　“情況如何？”源夜點了點頭，不管別的，單從初始印象來說，高山真也給人的感覺就十分不錯。

　　“已經有兄弟在對面等著了。”高山真也拉開窗簾，顯示出對面樓的狀態，“情報商還有五分鐘就到。”

　　“我們就這樣看？”源夜詢問道，“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這個玻璃是經過處理的，單向透明。”高山真也回答道，“而且我們還有備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