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硝煙
所有來自于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對高坂玲來說，這句話準確到讓她想要將說出這話的人從墳里刨出來挫骨揚灰。
無期徒刑，被關入京海城環境最為嚴酷的監獄，好不容易得到戴罪立功的機會，工作的對象卻是一群間諜。
幾度徘徊在生死邊沿，靠著出賣情報換來獲取自由的機會，結果莫名其妙的被對方下了毒，還得返回京海城做間諜。
最后還要在這鬼天氣來到荒原上等待對方的到來。
冰球浸沒于琥珀色的酒液，隨著手掌的動作在杯中翻滾，不時的抿上一口，火燒般的感覺從喉嚨蔓延至身體各處，驅散體內殘存的寒冷。
手機上最后的一則信息來自于三天前，對方表示已經抵達京海荒原，讓她挑個見面的地方。
03號陸城距離山央聚集點最近，趕路不需要太長時間，沿途也足夠安全，不用擔心遇見那些能力詭異的災獸。
令她有些詫異的是原以為是對方在這兒等自己，結果到了約定的酒館才發現對方還沒到，發信息也沒人回復。
這讓高坂玲一時間甚至有些擔憂。
別誤會，要是體內沒有對方留下的毒，她巴不得那人死在荒原上才好。
問題是現在那人真要是死了，她得給人陪葬，無奈之下只能在這酒館內守著。
一直沒什么動靜的聊天框在此時突然震動，一條新信息出現在屏幕上。
酒館大門被撞開，突然灌入的冷風讓靠近門口的幾桌人不約而同的咒罵出聲。
然而下一秒這些聲音便徹底安靜了下去。
高坂玲還在好奇是誰有這么大的聲勢，能讓這些在荒原上廝混的亡命徒如此噤若寒蟬，結果剛轉過去臉上的表情便是一僵，旋即低著頭轉身就要離開。
出現在酒館門口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光頭壯漢，本該光不溜秋的頭頂卻是鑲嵌著幾顆怪異的鉚釘，而讓酒館內其他人不敢多發一言的原因則是他那條外觀猙獰的機械右臂。
能到這兒喝酒的家伙基本的眼力還是有的。
在荒原上，能有足夠的錢做到這種程度的武裝改造，絕不可能是小角色，更何況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名脖頸處有數據接口，身材魁梧的屬下。
“高坂玲，不用躲了，你應該知道不管換上什么衣服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光頭壯漢走進酒店的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最里邊的那個女人，大跨步的靠上前，不過還沒等他走過去，便被幾個荒原獵人攔住了去路。
“你最好對她放尊重點，這里不是你們這群家伙亂吠的地方！”
這幾人原本分開坐著，如今卻是一起站起身，光頭壯漢的目光掃過他們略顯呆滯的眼睛，等看見里邊浮現的紅芒，當即冷哼一聲，
“真當我是傻子么，你那點手段我們不是沒見識過，同樣的陷阱想絆倒我們兩次，未免太過天真了！”
話音落下，光頭壯漢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瓶噴霧，在身前幾人臉上灑過，前一秒還滿臉怒意的幾人頓時顯出幾分茫然，腳步踉蹌著倒下去，顯露出后邊臉色難看的高坂玲 比起直接動手殺人，這種法子無疑更節省時間。
“二十萬一瓶的迷霧，我承認你的魅惑能力很強，但我不信你能把昏迷的人叫起來給你擋槍！”
說話的間隙，兩名屬下從左右兩側包圍過去，將高坂玲圍堵在中間。
“斯賓塞，黑道規矩，誰拿到就是誰的，我還以為你這種人應該是老派的罪犯，沒想到也只會搶一個女人！”
看了眼左右兩側男人，注意到他們的眼睛上都覆蓋著圓筒狀的金屬片，高坂玲咬了咬牙。
這種裝置意味著他們都接受過改造，魅惑能力起效需要時間，難度也不小。
“那是老子帶人搶的東西，死了十幾個兄弟，而你只是個臨時工，屬于你的那份我已經提前給你了......別說我不給你機會，把那東西交出來，再幫我們免費干一年活，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聽上去不錯，但是去你媽的，抓到我再說吧！”
高坂玲抽出腰間的袖珍手槍，向著身后的墻壁扣下扳機，這口徑極小的槍械吐出的卻是一團光球，緊接著磚石墻壁像是被潑了硫酸似的瞬間融出一個大洞。
高坂玲比了個中指，將原本綁在脖頸里的絲巾往上一拉充當蒙面巾，掉頭便從剛打出來的缺口往外沖，可還沒走出去幾步腳步就停下了。
因為在酒館外，三輛汽車停靠在路邊，早有人在這等著她！
“我現在后悔了，抓到你之后，我會把你送到銷金窟，你的魅惑能力會讓你有個好身價的。”
斯賓塞邁步走出缺口，他的耐心已經徹底被消磨干凈，冷眼看著高坂玲，不需要任何口頭指令，圍繞在周圍的下屬立刻沖了上來。
“哈，也不看看那邊的是誰，第七科的人來抓你了，斯賓塞，你死定了！”
眼角的余光瞥見街道另一邊剛從重裝吉普上下來的人，高坂玲臉色一喜，當即高喊道。
“第七科的人怎么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媽的，干掉他！”
本以為是高坂玲在唬人，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一輛再熟悉不過的重裝吉普，斯賓塞臉色一沉，他不明白為什么第七科的人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不過在看到對方周圍沒有隨行的特戰隊時，斯賓塞迅速意識到眼前這人并不是奔自己來的。
這是一場意外遭遇。
一念即此，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冷厲。
然而幾乎是在斯賓塞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重裝吉普后方陡然躍出一具渾身漆黑的機器人，落地的瞬間發起沖鋒。
先是肩膀兩側的裝甲展開，十數枚小型炮彈從中飆射而出！
長街上頓時陷入了連環的爆炸，不只是高坂玲，就連斯賓塞都被炸的有些懵。
緊接著機器人左手凝聚出一面淺藍色的盾牌，將射向其身后男人的子彈擋下，右手甩動，一柄表面躍動著電弧的長劍劃過距離最近的手下脖頸，拋下一具焦尸。
碰到硬茬子了，擁有智械副官，這是第七科的某位隊長！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03號陸城，也驚醒了高坂玲，她哪里能想到這種地方居然會出現在第七科的隊長，這家伙可比斯賓塞危險多了。
借著爆炸帶起的雪花遮掩，扭頭就跑。
斯賓塞此時也顧不上自己的下屬，讓他們拖延對方，而自己則盯著高坂玲，迅速撤出戰場。
兩人一追一逃，很快就沖進了03號陸城外部的施工區域。
高坂玲刻意逃到這自然有她的道理。
大量殘缺的建筑，尚未規劃齊整的街道以及堆積在一起施工材料讓這邊的地形變得極為復雜，也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停的跟身后那家伙周旋，同時不停的向應該已經到附近的某人發送求救訊息。
每跑出一段路，高坂玲都要向空中開一槍，用于標注自己的位置。
她知道這么做同樣也會將自己的暴露在斯賓塞眼中，可現在她只能賭一把。
躲藏在一幢只建了一半的民居內，高坂玲喘著粗氣。
做為一名使徒，因為能力的特殊性，她的體力跟普通人相差無幾，在這凜冽的風雪中奔跑很快就讓她的體力消耗殆盡，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縮在墻角，盯著前方缺口外邊的街道，期望斯賓塞能晚一點找到這里。
一條機械臂膀卻是直接貫穿了墻壁，抓住高坂玲的肩膀拖了出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風雪猛烈的撲打在她的臉上，后背更是徑直撞上墻壁。
劇烈的震蕩讓她整個人跟散架似的癱軟下去，徹底喪失了反抗能力。
“我說過，你躲不過我的眼睛！”
猙獰的臉龐在風雪中顯現，那雙眼睛的瞳孔如攝像機的鏡頭般在不斷的縮漲對焦，中心點還閃爍著冰冷的數據紅光。
“徐玖，該死的，你要是再不出現，那些情報可就沒了！”
用盡最后的氣力，高坂玲尖叫著。
“哼，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之前撞見那個第七科的家伙算你的運氣，真以為回回都有人來救你？”
許是之前吃過一次虧的緣故，斯賓塞相當謹慎的掃了圈周圍的街道，熱感應成像中并沒有出現生物影像，這才放心的鉗制住高坂玲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拎起來。
空著的左手從腰間取出一支針劑，斯賓塞并沒有打算在這地方審問，打算先把人放倒帶回去再說。
可就在這時，漫天風雪中忽地亮起了一抹藍光。
眨眼間，斯賓塞掐著高坂玲的右臂便猛地顫抖起來，前者愕然看向嵌入機械臂中的彈丸。
要知道這條機械臂可是他花了大價錢打造的，尋常的穿甲彈打上去也就是留下一道白痕而已！
這僅僅只是開始。
嵌入機械臂的子彈很快便如同吹了氣似的膨脹起來，斯賓塞像是意識到了什么，拋下高坂玲便要伸手將它摳出來。
結果這小子彈膨脹到大約乒乓球大小時，忽地翻轉過來，顯出一個“友好”的笑臉。
緊接著兩道鋼刺從膨脹的子彈表層彈射而起，一道貫穿斯賓塞的心臟，一道貫穿他的咽喉。
血水在下一秒噴涌而出！
幾十米外的一處高墻頂部，外罩著一件灰色防風斗篷，戴著機械面具的男人緩緩起身。
一桿造型復古的步槍扛在右肩上。
槍口處的硝煙散入風雪。
手機又有新消息發來。
渾身酸痛的高坂玲勉強掏出手機，手指抹過屏幕，只見上面推送出一條新消息，
“又救你一命，想想怎么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