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海的理由
伴隨著選項的確定，周卓臉上閃過一絲懊悔。
與此同時，原本緊閉的書房大門發出聲響，自動彈開。
周卓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個銀色的鈴鐺，輕輕的搖晃了幾下。
‘叮~叮~叮~’
“少爺！你有什么吩咐？”
清脆的鈴鐺聲音剛歇，一名身著黑色管家制服，手上搭著純白色手巾，滿頭銀發向后梳的一絲不茍的老人走了進來，向著周卓彎腰行禮的同時問候道。
忠誠的管家 侍從（白名）
技能1：家政全能合格的管家掌握著包括打掃，烹飪，管理，話術，理財之類的粗糙技巧。
技能2：業余保鏢經受過一定的身體訓練，攻擊時視為3級武士，防御時視為2級哨衛。
家政全能雖然包含許多種能力，但實際上都是一些皮毛。但是能夠處理一些雜事，關鍵時刻還能作為武力單位使用，即使只是白名也足夠優秀的了。
而且能夠在前期就擁有一名這樣綜合性的侍從，對于周卓的幫助可不僅僅只是字面上那么一點。
所以周卓看到管家進來，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約翰！我要去海邊一趟，準備馬車！”
“夫人和大少爺今早乘坐馬車離開，現在還沒有回來！”
約翰只是白名，回答的時候動作依舊恭敬，不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迪蒙家族只不過是個僻遠小鎮上的破落貴族，不僅沒有封地，僅有的收入也用來維持貴族的體面，通行的馬車也只有一架。
雖然是貴族身份，但是系統不會給他太多便利。
所以在背景設定上尤拉諾斯是男爵春風一度的產物，因為貴族血統不能流落在外，才獲得一個次子的身份。而且迪蒙男爵和他真正的母親在他小時候就已經一命嗚呼。
目前迪蒙家族真正掌權的是男爵夫人。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母親。相信等他的兄長成年，繼承懸而未決的男爵爵位之后，作為家族次子的尤拉諾斯也要被趕出去自力更生。
周卓知道這是系統不想讓玩家前期占據太多的好處。
但是頭上憑白多出來一個沒有血緣，刻薄殘忍的母親，還有一個惡意滿滿虎視眈眈的兄長，這種感覺真是讓人不爽。
周卓皺著眉頭，深呼吸幾口氣，說服自己忍耐。
“那我們就走著去好了！”
他好不容易在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假笑。
不過約翰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觀眾，沒有任何表情的點點頭，行了個禮之后頭先帶路。
相比起陳舊的城堡，街面上的環境更為惡劣，加上去往海邊的道路不用穿過城鎮中心，周圍只有一些骯臟的窩棚，不時有衣不蔽體的流浪漢在角落的陰影里鬼鬼祟祟的窺視，路面也滿是泥濘。
周卓也沒工夫左右多看，光是避開腳下的水坑爛泥，跟上老管家的腳步就已經占據了他所有的精力。
行走了大約半小時左右，兩人總算到達了海邊。
伴隨著浪潮聲回蕩在耳邊，原本骯臟污濁的空氣也在海風吹拂下變得清新。
管家顯然沒有欣賞景色的能力，沒有停歇，直接走到海邊的一棟木屋前，打開門，對著周卓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我是不會把寶藏在哪兒告訴你的！你這貴族的崽子！”
沒等周卓走進去，就聽到里面有人含糊不清的大喊。不過他對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了，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木屋里相當簡潔，兩截粗糙的原木即是桌子也是椅子，半盞油燈亮著昏黃的光暈，角落堆積著稻草，其上躺著一名衣衫襤褸的醉漢正一手拿著酒瓶一邊對著他齜牙咧嘴。
“我救了你，給你蓋了房子，買了食物，還提供美酒！”
周卓在樹墩上坐下，面無表情的伸手撥亮油燈，一邊淡淡的說道。
醉漢通紅的酒糟鼻變得更紅了，即使混蛋如他也知道這樣不是道理，即羞且惱，憤憤的又‘咕咚’了一口酒。
周卓也不說話，就這樣注視著他，眼神里沒有任何起伏。
相比起作為土著的尤拉諾斯，周卓的表現明顯要強的多，沒過多久，老醉漢就感覺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
“像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小崽子，我不告訴你才是對你好！我要是告訴你！你明天就會死！知道么？！”
醉漢喘著粗氣嚇唬道，不過語氣里實在沒什么底氣。
“我是家里的次子，過兩年等我那個小心眼的哥哥繼承了爵位，我同樣也是要死的。”
周卓的口吻不像是在說自己的生死，倒像是在說晚上吃什么一樣。
一時間醉漢也被鎮住了，意識到不能像往常一樣，用些蹩腳的故事糊弄過去，半晌才吶吶的開口：
“吶…你知道吧…你連你哥哥都對付不了…更別說海盜的寶物…詛咒…對！…那些寶物有詛咒！”
“省省吧！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大海盜白胡子！我也知道你沒什么寶藏！”
周卓粗暴的揭穿了他的偽裝。
“誰說我不是……”
老醉漢還想爭辯，不過在眼神逼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我最多把房子還給你…加上這瓶酒！”
“我不需要這些！”
周卓知道進展來了，眼神逐漸發亮。
“那你想要什么？我只不過是個老漁夫…”
“你可不是什么漁夫，雖然寶藏和故事是假的，但是你是海盜這一點可沒有撒謊！”
周卓臉上露出笑容，一邊說一邊指了指醉漢手臂的位置，那里衣服的破洞恰巧露出上臂的半個紋身，粗糙的P字母和半張骷髏面孔。
老醉漢如同被踩住尾巴一樣，一把攥住衣服把紋身遮擋起來，猙獰，兇狠，猶豫不斷在臉上閃過，最終變為頹喪，如同泄氣一般，整個人癱軟下來，聲音沙啞無力的說道：
“你想要什么？”
“那要看你能給我什么了！”
周卓臉上浮現成竹在胸的笑容，心里對于這未知的獎勵不由得期待起來。
“我也只是個海盜而已，即使最富有的時候也沒攢下來幾枚金幣，我實在不知道像你這樣的貴族究竟想從我這兒得到什么？！”
老醉漢苦笑了一聲。
他這個問題倒是把周卓問住了。
對啊，看老醉漢這個樣子，估計沒什么寶物。
海盜的技能，以他這樣的身體屬性要來好像也沒什么用處。
“你先說你有什么吧？”
想不明白的周卓有些撓頭，干脆直接問道。
老海盜倒是相當的坦誠，擺著手指頭說了起來：
“我有一顆假眼，是我在海邊撿到的。還有半瓶酒，還有一間小木屋，還有半瓶朗姆酒！”
那是你的木屋么？！
那不是我給你建的么？！
還有酒也是我給你的錢買的！
“停停停！你一無所有，我已經知道了，說說你會什么吧！”
周卓越聽越失望，不過轉念又懷疑這個老家伙說不定身懷絕技。
老海盜被戳穿以后倒是越發的乖巧，知道自己那點財富都是來自面前的少年，也不反駁。
“我會一點粗糙的航海術，是我自己總結的。
還知道周圍的海圖，不過我記得不太清楚了。
還會耍幾下彎刀，不過這些技巧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而且以你的身體…”
老海盜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周卓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從一開始一直掌握著主動權的周卓此時臉上也不由得露出頹喪。
航海術他很快靠自己就能學會，海圖什么的他也并不需要，使用彎刀的技巧可能對于別的玩家還有些用處，不過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毫無用處！
“好吧！這些都教給我！對了！我還要那顆假眼！”
周卓接受了這幾次調制完全是無用功的結果，雖然看不上這些東西，但為了止損，還是咬著牙說道。
老海盜也知道這些東西都算不上什么，雖然不知道周卓學這些有什么用，不過小木屋和朗姆酒沒有被收回就已經很高興了，哪里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約翰，拿紙筆進來！”
周卓對著門外說道。
面無表情的管家走進來從懷里掏出紙筆。
老海盜并沒有接，黝黑的老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扭捏，在周卓疑惑的目光中吶吶的說道：
“那個…我不識字的！”
-------------------------------------
周卓有些焦躁的看著門外即將落入海平面的夕陽，掏出沙漏，不斷流落的細沙還剩下小半。
游戲體驗期間的時間也就只有這么一沙漏而已。
按照規則，這點時間應該是玩家做出選項之后，適當為游戲人物進行引導才對。
周卓這次雖然不算違規，但是多少有些打擦邊球的意思。
從到現在都沒有接到系統的提示來看，這次拜訪海邊老人的各種收獲顯然得不到系統的保護。
當然，如果能夠成功拿到，系統也是承認的。
現在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黑夜，周卓的登陸時間也即將結束。管家的智慧顯然不足以應對黑暗中的小鎮，加上切換回來的尤拉諾斯那個殘缺的心智，不知道要下達些什么糟糕的命令。
能不能保住這次收獲倒還是次要的。
說不定連作為侍從的管家和周卓的游戲人物都會受到些威脅。
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快把老海盜的技能記錄下來。
幸好，老海盜雖然不識字，但是海圖還是會畫的。
至于有關彎刀的技巧和航海術，則由老海盜口述，管家記錄，也沒有占據太多的時間。
在周卓不停的催促下，老海盜額頭都開始滲出了汗水。
汗珠滴落，在骯臟的皮膚上劃出幾道淺一些的溝壑。
緊趕慢趕，總算全部完成。
老海盜也松了一口氣，舉起酒瓶狠狠的灌了了一口朗姆酒。
周卓的不停催促，在他的眼里被當成了對這些知識的狂熱渴望，這點倒是大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不過他那點東西究竟是什么檔次，他心里還是明白的。
看著周卓拿著那些粗糙的草稿，眼神發亮的核對，老海盜嘴唇蠕動兩下，忍不住勸慰道：
“你是貴族，辦法總是比我們這樣的渣滓多的，大海比最可怕的森林還要恐怖十倍，即使要逃走，大海也是最壞的選擇。
而且以你的身體，估計稍微大些的風浪就會讓你患上嚴重的風寒，不等上岸說不定就一命嗚呼了！”
時間比估算的還要富裕一些，正核對錯誤的周卓從書稿中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心情愉快之下，倒不介意回答他幾句。
“你不懂的！我和你不一樣！”
雖然他身上掛著病弱的貴族，但也只是削減屬性而已，除非是技能，或者詛咒之類的buff，玩家等閑是不可能生病的。
這句話本身并沒有什么歧義，不過在老海盜聽來就格外的刺耳。
他臉龐漲的通紅，又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憤憤的反駁到：
“我不懂？！我有什么不懂的！都是一幫鬼迷心竅的家伙，不知道大海有什么好的！為什么要出海呢？早晚都會死在水里！”
老海盜說完，像是還不解氣，看著手上還有些殘酒的空瓶，眼神有些糾結，不過還是一咬牙狠狠扔在地上，‘砰’的一聲炸響，把瓶子摔的粉碎。
殊不知，就這么猶豫一下，不僅沒有幫助，話里原本的一點情緒也毀了大半，場面也變得滑稽。
周卓看著他，嘴角挑起一絲笑意，他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些話，表情半故作半由衷的嚴肅起來，眼睛微闔，讓人看不出真實的想法，低聲說道：
“即使是一張舢板，
從制作開始就背負著出航的命運。
真正的男子漢活著就是要自由自在 你問我為什么要出海？？？
————
因為大海就在那里！！！”
周卓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就像爆發前的火山，毫無起伏的平靜之下是將一切燃燒殆盡的炙熱烈焰。
語氣生動，情緒飽滿。
如果戲有十分的話，周卓給自己打十一分，多出來的一分表示登峰造極，無可超越。
把自己都感動了！
可惜在場的兩名觀眾都不怎么稱職，管家一張永不變化的面孔，沒有任何反應。
老海盜也是呆呆傻傻，大張著嘴，連鼓掌都不會。
“把這些收起來帶回去。”
周卓撇撇嘴，把手上的書稿交給老約翰，又拿出手上的沙漏，里面還剩下薄薄一層還在流動，又補充道：
“把我也一起帶回去！這是第一命令，在完成之前不用聽從我的任何命令！”
周卓說完，干脆的斷開了連接。
尤拉諾斯臉上冷淡的表情快速的變得稚嫩活潑，原本讓人印象深刻的深邃眼神轉瞬就變得呆萌天真。
周卓離開的太果斷，他并沒有注意到老海盜聽完他說的話之后，一直小聲的自言自語。
老海盜也沒有意識到面前的少年不知不覺已經換了一個靈魂。
“…因為…大海就在那里！…因為大海就在那里！…嗚嗚…我果然什么都不懂！”
老海盜的聲音漸漸有了哭腔，好似想明白了什么，又或者回想起了什么。
面無表情的管家可不在乎這個，發現尤拉諾斯有亂跑的意思，伸手就把這個小家伙抗在了肩膀上，另一手推開門就打算離去。
“等等！”
老海盜突然出聲 “這也是屬于他的東西！把這個一起拿走！”
一張殘缺的金屬片扔了過來，被管家接住。
老海盜把頭扭向大海的方向，臉上帶著一絲緬懷和唏噓，如同百戰釋懷的老兵：
“大海就在那里！
真是了不起的理由啊！
船長！我們都被年輕人比下去了！
我說……”
老海盜扭過頭，這才尷尬發現管家扛著少年已經走出了百米，根本沒有聽到他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