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店小二退出房間,杜若便隨意地往太師椅上一歪,整個人軟若無骨似的,一副極沒坐像的樣子。
其他幾人這幾日早熟悉了自家姑娘這幅樣子,雖說一開始覺得姑娘家家的這樣子著實有些不大妥當,但瞧著時間長了,卻又一個個的接連莫名地覺出些許美感來,再加上又都是才被買來伺候人的,行事是再小心謹慎求表現都不為過的,哪里還敢質疑主家?
劉斧家的、劉香云和杜靈兒三人已手腳麻利地打掃起了屋里,杜謙家的則是將箱子里的茶具、被褥一件件擺置好。
杜謙低聲稟報:“明兒一早我便去城中轉轉,定按姑娘的吩咐置辦好鋪子。”
杜若聽到這事兒才睜開瞇著的眼:“銀錢不打緊,地方,必須是我之前說的位置。”
杜謙頂著姑娘那突然氣場畢現的樣子,呼吸就是一緊,哪怕那鋒芒只是一瞬,姑娘就又恢復了先前那慵懶隨意的樣子,他也依舊從后脖子到整個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心中再不敢想些其它,出口的聲格外的堅定:“姑娘放心。”
“恩。”杜若隨手甩著手中的扇子,這不是姑娘家常用的團扇,而是一柄折扇,紫檀雕葡萄紋的扇骨,扇面是雙面的,一邊是一副佳人秋困圖的工筆,女子一身漢家襦裙,及腰青絲只松松地編成一條粗辮子,正半臥在院中碩果累累的葡萄藤下的躺椅上午憩。另一面則是一幅字,字跡暢朗嫻熟、文雅遒勁,行筆間是疾遲有序,氣脈貫通,一點一橫間都透著一股放達之態!
便是杜謙家的不識字,也瞧不出所謂的好壞來,在之前奉上扇子時也是下意識放輕了手腳的。
“繡娘若是有熟識放心的再雇上三四個,再挑兩個伶俐的伙計,還有洗涮婆子也得添兩個。”
“是。”
半月后,柳兒街開了一家成衣鋪子,開業當天便幾近聚齊了城內所有的富家夫人小姐,本以為這已是極致了,誰曉得快兩月后又聽說有一位富家小姐狠砸五十兩銀子‘買斷’了一款衣裳!
“這何為買斷啊?”
清晏樓內一身藏藍緞衫的男子驚訝挑眉,腰間還別著一把火紅的鞭子,聽到這事兒直接拎著酒壺起身離桌,湊到一旁聊得正歡的幾人身邊問道。
“這位公、俠士是久未來咱們江源了?”
“也不算久,”藍衫少俠挨個給這三位滿倒了一杯酒才繼續笑著道:“兩月前還來過呢!”
“兩月了?那可不短了,算算那織造坊可不就是兩月前才開門的么!”
“就是就是!本以為就是一普通成衣鋪子,誰想到能起這么大的浪來?”
“非也非也,小弟可是自那織造坊開業當日便知曉咱們這江源怕是要熱鬧了啊!”
另一人聽了,立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與同伴笑而不語地碰了一杯。
藍衫少俠聽了這不清不楚的話心里就跟貓爪子撓似的,緊忙又笑著奉了一句:“哦?這位兄臺眼光著實非凡啊!”
話落,果然瞧見那人搖頭晃腦極得意的擺了擺手,心中便是一笑,今兒這惑可解了,只是那人嘴角隱隱露出的猥瑣之態叫他眸中之色淡了淡。
“那是你沒瞧見那織造坊的杜掌柜的,嘶便是比江南卿芳館的花魁娘子都是不差什么的!”
“哪里不差什么!分明是更勝一籌,不,不,更勝五籌才是!啊你們說是不是啊!”
哈哈哈 蘇廣玉聽著那刺耳且默而不宣的笑聲,眸中之色徹底冷了下來,但嘴角的弧度卻是半分不變:“三位還未說這買斷何意呢?”
“嗨!不過是些不入流的手段罷了,說是畫好的新鮮衣裳樣子,每旬十五下帖子邀貴客共賞,若是有哪位瞧上哪副衣裳樣子,又不想其她買去一樣的衣裳,可以于當日付出一定銀錢買斷,這般他們坊里便不會再售賣那款衣裳給其她人,當然,若只有一人擇那副,便只需給出織造坊定下的買斷銀錢即可,若是多人擇同一副,就價高者得!”
“別說,那小娘皮搶起銀錢當真心狠手辣啊!五十兩,都能買下一座小院了!”
“可不是!就我家那舊院子,前兩日有人來瞧,也就不過定下五十三兩罷了!”
得了想要的消息,蘇廣玉再不多留,拎著酒壺就腳下一個用力旋身飛落于原桌,頂著好友無奈的目光與吳少莊主淡淡的視線,摸了摸鼻子:“我也就是好奇心盛了些,盛了些。”
“哎!兄弟,你怎么回去了!咱們還沒嘮完呢!我跟你說呀!那小娘皮那身段可是···”那付柏來可是清晏樓的一等酒,沒有銀子就是連味兒都聞不著一口的,他這才吃了一杯,冤大頭怎么就走了呢?
“這位,口下還是留點德比較好,您說呢?”蘇廣玉側過臉壓低著腦袋,一雙眸子微微上挑的看著那桌人,嘴角依舊笑得暖如朝陽,可那冰冷的眼神和手上一甩一甩打著鞭花的鞭子,卻叫幾人瞬間啞了口,匆匆結了銀錢便弓著腰跑了。
客棧瞬間一靜,方才附和嬉笑的幾人也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
“呸!這些王八蛋可算走了!”
蘇廣玉瞧著黑瘦的小子甩著布巾子翻白眼的模樣笑著搖頭,等瞧見一旁柜臺前撥弄著算盤明明聽見了這小子的話卻裝作沒有聽見亦沒有斥責的掌柜時,訝異地挑眉,不是,便是那些人是不是個東西,但廳內還有客人在呢!店小二這番作態掌柜的就放任了?
回首看向同桌二人,便是那素來面無表情的少莊主都分給了那位掌柜的一個眼神。
“幾位客官可千萬別聽那幾個混蛋的話,那杜姑娘可是位品行極好的姑娘,她剛到咱們江源時,便是住在咱們樓里,一住就是半個月,小子真是見的清清的,再沒有比杜姑娘還和善的主家了!
杜管家曾領回來一對母女,說是給鋪子準備的粗使婆子和繡娘,誰曉得那婆子早就病了,可這母女一直瞞著,生怕被人牙子扔下叫她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