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人。
十幾萬年,你知道那是多么漫長的歲月嗎?”落辰聲音低沉。
“沒有人發現他,來取弓釋放他,所以他終于墮落了。
他原本是能飛升神階的上仙,卻被鎖在這里,以人為食。他的道心破了,徹底墮落為魔,每十年一次的法會上,他都會把所有人吃掉。
直到萬年前一位真仙發現了他,才取走神弓將他殺滅。
可惜。天道并未就此放過他,他又重生了,依舊沒得到解脫。”
晴湖默默聽著。
“你呢?你會怎么做?”落辰猛地抓著晴湖的雙臂,他的神色變了,無辜和陰厲交雜在一起:“你告訴我,他究竟是善是惡,是正是邪,是仙是魔?!”
他忽然又放開晴湖,黯然自言自語:“他不過是質疑天道,便要遭此無量劫難,那天道呢?天道又是善是惡,是正是邪呢?”
晴湖看著落辰眼中的光亮仿佛風中殘燭,飄搖不定,她覺得再假以時日,這位神弓守護者的道心也要破了。
被天道囚禁逼迫食人,太駭人聽聞了。
他守護在這里,是天地間唯一見證這件事的人。在這個沒有日月,沒有晝夜輪替的異世空間里,時間和罪惡都仿佛沒有盡頭,只有一遍一遍的重復,他內心動搖在所難免。
“那重生后的他又如何了呢?”晴湖將手中揉碎的青草擠出汁液在掌心抹勻,青草的氣息清心安神,壓抑的氣氛得到暫時的紓解。
“他究竟如何,需要你用眼睛去看。”落辰幽幽地說:“這把神弓可以滅了他的元神,或是斬斷束縛他的鎖鏈,你要親眼見證,自己做決定。”
“落辰,”晴湖將手掌翻開伸到落辰面前晃了晃,將青草的氣息送過去:“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我?”落辰下意識的回憶。
半晌,落辰搖著頭抬眸道:“不知道。我好像一直在這里。”
他指了指晴湖手里的弓,有些不確定地說:“與它同生。”
“那我取走神弓后,你會怎樣?”
“不知。”落辰仍是搖頭:“或許再等待下一個輪回。”
見落辰似乎神思飄遠,晴湖沒有客氣的將手上的草汁抹到他臉上,不高興地說:“你怎知我不能了結此事?”
“你如何能了結?”
“我為何不能?”晴湖淺笑著,淡淡問回去。
“你連我的問題都無法回答,又如何能從天道手里將他釋放了?上次是一位真仙尚且無法拯救他,你一個小小人族,又能如何?”落辰嘴角下撇,那神情分明不是嘲諷晴湖而是別的什么東西。
“上一次他徹底墮落為魔,那位真仙別無選擇,只能擊殺他。”晴湖瞥了一眼落辰,將懷中的神弓反復把玩著說:“你怎知我不會放了他?”
“你會放了他?”落辰突然轉身湊上去,差點將晴湖撲倒,他激動的說:“那么,你也認為天道錯了,不該這樣懲罰他,對嗎?”
晴湖無語,沒好氣的問道:“你怎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她有點想掐死落辰,別瞎說話,天道看著呢…
“不是這樣,你又怎么會放了他呢?”
“落辰,你的思想很危險你知道嗎?”晴湖站起來走到一旁,神弓杵在地上,她拍拍裙衫上的雜草,轉身對落辰道:“我只是一個凡人,不懂什么天道。但你不一樣,你如果曾經信仰臣服于天道,就不該輕易懷疑它。”
“謝謝你同我說這么多,落辰,我會用自己的眼睛看過后再做判斷。落辰神弓,我取走了。”晴湖將神弓拔出來,神弓像是正式認了晴湖做主人,兀自縮小,最后隱入晴湖的掌心。
落辰仍坐著,他舉目仰視晴湖,眼眉總算有了幾許淡笑:“我很期待今夜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