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一點點推進,回城的知青越來越多,就連關在牛棚的那個老頭子也被接走了,還是開著小車接走的。
集團被粉碎,原本被下放的一大批好同志摘掉帽子,開始恢復工作。
老頭子叫畢志剛,走之前給沈硯寫了通信地址,讓沈硯有需要去找他。
畢竟那些年,冬天難熬,沈硯從山上打了東西都會順手放到他那窩棚,要不然,他也很難活到現在。
因為沈硯知道在寒冬難以生存的滋味兒,這倆人既是忘年交,又有師生之誼,還能說得上是過命的交情。
沈硯成婚的時候,畢叔鄭重的告訴他,如果還能活著回去,這份結婚賀禮他會補上。
當時沈硯并沒有多想,只是笑笑答應了。
要給人家老人家一個盼頭不是,沈硯不是心思柔軟的人,但他有著人類最起碼的憐憫之心。
沒想到還真有這么一天,沈硯為畢叔高興。
“沈硯,我原來教你的東西都還記得吧?”畢志剛拍著眼前年輕人的肩膀,心里說不出的感慨。
人哪能預知到以后呢,槍林彈雨走過,一朝淪為豬狗不如的東西,他還以為一輩子就交代在這了,沒想到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唯一的好處,就是遇到了這個年輕人吧。
“記得,畢叔放心,有需要我一定會寫信過去的。”
沈硯送走了畢志剛,也就是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這兩人有交集。
那些年被下放的罪人,正常人誰敢靠近,可人家沈硯敢,看那老頭子走之前交代村里要照顧好沈硯和他媳婦的嚴肅模樣,大家都不知道心理是什么滋味兒。
聽說那老頭子回城是要當大官的,早知道也去燒冷灶了,沒人家沈硯的眼光,不行啊。
從娶江暖,到打敗田奎,再到畢志剛囑咐要罩他。
沈硯從一個村子里和其他人沒什么分別的面目模糊的憨厚青年,開始逐漸在大家心里形象清晰起來。
膽子大、武力強、上頭有人。
很微妙的,村里漸漸的沒人敢當著沈硯的面兒說閑話了,遇見了也都會熱情的打招呼,看的沈富貴是驚奇不已,心里也暗暗納悶兒,那封信難道是他判斷錯了?
江暖不怎么出門,對這些感知不太到位。
院子那么大,還有風景秀麗的后院,溜達著轉兩圈活動量就有了。
她打算等過段時間去做個產檢,生孩子之前能回城最好,畢竟醫療條件放在那,原主這小身板又菜,能更加安全些就不要讓自己的身體承擔風險。
京市的某處訓練場。
“陳參謀。”
“哎。”
陳國章走在路上,時不時的向著沖自己敬禮的部下回禮。
心里頗有點春風得意,但他臉上依然是謙遜的笑容。
他算了算日子,回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孫干事,月底前要到你們單位報到的同志都到了嗎?”
“陳參謀好,我馬上為您查一下。”
陳國章用手指輕敲著桌面,面上不顯,但是心里那點迫切快要溢出來。
很快,那邊有了回音。
“陳參謀,基本上都到了,除了一個叫江暖的女同志還沒報到。南市的,離咱們這邊遠,估計路上耽擱了也有可能。”
這年頭的工作調動都會給足時間,半個月一個月都有。
交通不便,火車慢,路途遠,總有些意外情況耽擱。
陳國章手一頓,又聽那位孫干事非常懂得體察上意的提出,“等這位江同志到了,我第一時間通知您,陳參謀您看這樣行嗎?”
“好,麻煩你了。”
陳國章掛斷電話,看了眼時間,父親要下班了。
想到自己要和父親商量的事情,他也連忙拿起帽子出了辦公室。
不料剛出營地就撞見了鐘燕,他心中暗道麻煩,目不斜視走過去。
鐘燕就是來堵他的,怎么可能認不出,連忙上去拽著他。
“陳國章,我有事找你!”
陳國章甩開手,大步往前走,“有事兒回頭辦公室說。”
“你那辦公室我根本進不去!”鐘燕憔悴的厲害,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瀟灑的陳國章,心里恨不得咬死他,但還要有求于他,“國章,你幫幫我吧…”
她聲音有點大,惹得衛兵都看過來。
陳國章一把扯過她,把人拉到一邊,“我警告你鐘燕,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懂不懂,以后再無關系。所以,別再來找我,別逼我動手。”
他眼神兇狠,聲音很低,但鐘燕聽得出來其中的冷漠和不耐。
陳國章的眼睛長得好看,鐘燕是先喜歡上他的眼睛的,看著別人的時候,帶著笑意,溫暖的很。
只有對上她,除了冷還是冷!
“我爸被帶走調查了…只有你能幫我。”她低聲下氣的求著陳國章。
“我是能幫你。”陳國章冷笑一聲,“可我為什么要幫你,你爸站在人民的對立面,做了多少迫害忠良的事?你們家這些年的得意,不都是仗著你爸嗎?既然享受了這些,清算的時候就要付出代價,這才是正義和公平。”
他說的話擲地有聲,大氣凜然。
可他們彼此都知道,真正的陳國章是什么人。
鐘燕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喃喃道,“你說的那么冠冕堂皇,難道你沒享受過我爸的權利?你全家沒享受過?你爸倒了的時候我盡心盡力的幫你,要不然那么多人被下放,怎么就你爸好好的留下了?可現在我爸倒了,你們是怎么對我的?離婚?毫無關系?我是被你騙了,陳國章,我也不是非要嫁你的。”
陳國章眉毛都沒動一下,冷靜的可怕。
“那剛好,離了婚你去找你真正喜歡的嫁,咱們各歸其位。”
陳國章看也不看他的前妻,徑直向前走去。
像是甩脫掉了無用又沉重的枷鎖,腳步越來越輕快,心頭也越來越暢快!
這幾年的婚姻生活,雖然是為了更好的以后,但他也付出了許多,沒有一天是快活的。
以后娶了真正喜歡的女人做妻子,那才叫快活。
他嘴角的笑意,一直到家里和父親談話的時候,還沒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