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慶陽垂眸看著眼前的江同志,江愛國的女兒。
她面目柔軟,有絕望更有堅強,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草野花,即便被人隨意踐踏,還是努力活著。
她想要讓我相信這些話。
莊慶陽的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他心里想要相信,出于對這個女孩子天然的好感,但是一直以來的警覺性讓他剛剛升起的熱情冷卻下來。
“所以你不用擔心了,我等下就去辦出院,小陽他們應該擔心壞了,這段時間他們每天擔驚受怕的,我想趕快帶他們回家,好好的吃上一頓安心飯,再好好睡一覺。”
江暖眼睛紅紅,嗓音有些輕微的沙啞,她說的已經足夠多。
看對方的反應平平,那接下來就不宜多說。
“輸液的費用我會還給你,莊營長,麻煩給我留個地址,好讓我方便還錢。”
莊慶陽聽著女孩兒這樣說,他臉上依然沒什么表情,微一頜首,從胸前拿出一支筆,順手把姓名地址和電話寫在了護士拿來的藥單子背面,遞給她。
“走吧。”
他清楚的看見江暖眼中些微的詫異,但他沒說什么。
只是讓她起來跟著自己辦完手續,再把她送到公案局,兩邊交接完畢,就沖著她點點頭,然后扶了扶軍帽,走了。
走了?
江暖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心里像只被暴雨淋濕的狗。
莊慶陽全程對她沒有任何觸動,公事公辦后連給他們送到家都沒有,就直接…走了。
是她飄了,還是她老了磨不動刀了?
“孩子們都挺擔心你的,沒事就好。”依然是那個好心的女警察,她抱著江云塞到江暖懷里,安慰她,“快回去吧,這家里都要靠著你呢,有任何困難歡迎隨時來找人民警察。”
江暖感動的點點頭,“謝謝,我今天遇到的好心人太多了,真的謝謝。”
那些不長眼的親戚如果還來騷擾,她肯定會毫不客氣的找警察的。
審訊的進程和她設想的差不多,江暖嘆了口氣,在事實面前,人人都會往對自己有利的方面說,尤其是書記一家,大概率會脫身,屁事兒沒有。
江老太年紀大了又會裝瘋賣傻,大概率也不會有事,頂多是江愛黨和馮蘭香兩口子吃點苦頭。
公案局讓她等通知,那她就只有等了。
就算他們沒事,她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要不然實在對不住上輩子的江家弟弟妹妹三人。
她帶著弟弟妹妹回家,江云困了,倒是沒有再掙扎,而是在她懷里小雞啄米一般,看到兵荒馬亂的家,江暖放棄了要喊醒她洗漱的打算,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口中還哼著搖籃曲,很快她就睡熟了。
江雨趴在門縫里看,然后悄悄的跑去兄弟二人的房間打小報告。
“我看見她哄小云睡覺了,還唱著歌,不知道多開心。”
他心里酸酸的,突然往床上一扎,用被子蒙著頭,“哥,我也困了。”
聲音悶悶的,帶著些少年人的酸澀難忍。
江陽:“…”
“看著吧,她總不能做一輩子戲,喂,你睡覺也把鞋脫了啊!”
那可是他的床!
江暖給小妹蓋好被子,順便把房間給收拾妥當,出來就發現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兩兄弟根本不和她照面,爐子早就滅了,大半夜的也沒法生火,她只好打了些涼水,好好的擦洗了一下,洗漱完畢她順便又打了一盆,放在他們房間門口,敲敲門。
“水給你們打好了,洗干凈再睡。”
做完這一切,她又去把所有食物給收集起來。
今天本來是“她”的結婚好日子,馮蘭香還張羅了一桌好菜,她不敢張揚,只請了媒人和促成此事的幾個人來。
菜都還沒動,只有一道豬頭肉比較硬,其他大多是配菜,不過這也足夠豐盛了。
她手腳麻利的收好,放到櫥柜里用大碗扣著,然后檢查了一下廚房的存糧,或許是打著以后就是自己家的主意,馮蘭香根本沒有搬運東西,還有半袋子面和少許大米小米豆子。
江暖全部鎖到櫥柜里,鑰匙拿到手里,這才松了口氣。
至于院子里一片狼藉的凳子椅子,明天再說吧。
她好像真的營養不良了,有點頭暈。
就在這時,她聽到江雨的叫聲,原來是推門出來的時候撞翻了盆,水灑了一地。
江雨也看到她了,立刻從驚慌失措變成了惱怒。
“你會不會放東西,盆摔壞了你買啊?”
江暖雙手叉腰,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直盯的他心虛,才扯下一條抹布丟過去。
“把地擦干凈,然后自己去打一盆干凈的水,把你的臉、手和腳都洗干凈,記得刷牙,你說話熏到我了。”
江雨下意識想要犟嘴,但聽到最后一句,臉皮一熱,突然有些無地自容。
自尊心受傷了,他吭哧吭哧擦了兩下地,拿著盆非常不滿的出去了。
江暖還在這邊翻翻那邊找找,她盡量保持安靜,聽到院子里江雨嘩啦啦洗漱的聲音,心里有些想笑。
熊孩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爸媽沒藏錢,就算有也不會藏在客廳里。”
身后突然傳來江陽陰惻惻的聲音,江暖踩著的凳子差點歪倒,她回頭白了江陽一眼。
“以后沒事兒出點聲,嚇唬誰呢。”
見她手上動作不停,還在找,江陽的諷刺絲毫不加遮掩。
“二嬸都把家里翻了八百遍了,地上的磚頭縫都掃的干干凈凈,一共找到了八毛七分。”
對于他的打擊和嘲諷,江暖充耳不聞。
終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小包白藥。
對著洗干凈露出了真容的江雨,“再去打盆水給你哥洗洗,記得把盆刷干凈,不然會感染傷口。”
江雨又要和她對罵,可聽到是給他哥用,那一口氣憋得不行,上不去下不來,最后憤憤的瞪了她一眼,提著盆又走了。
一旁的江陽警惕的看著她,“你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呢,我親愛的弟弟。”江暖極盡溫柔,晃了晃手上的白酒和藥包,笑得像是要毒死白雪公主的老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