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層樓的高度,全要靠自己手腳并用爬上去。
碧華苦笑著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看來今日她這形象,注定是要完全不保了。
看著小滾滾掛在上面,委屈地哼哼唧唧又不敢下來的樣子,碧華無奈地嘆了口氣,就讓她把事情做到底吧。
因為有瀑布傾瀉下來的緣故,巨石表面濕漉漉的,腳踩在凹槽之間,時不時地要留神,以免青苔滑一跤。
十指抓住巨石表面凸起的地方往上攀援,被鋒利的碎石邊緣割出血淋漓的口子,鉆心地疼。
蛇妖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順著水潭游了過來,直起身子,從下往上盯著碧華,看到她艱難攀爬的樣子覺得有些搞笑,陰惻惻地嘲笑她:
“你沒這本事就不要上去,等它自己摔下來,就知道疼了。不然你們倆在上面都下不來,我可不管你們的死活。”
旁邊瀑布濺起的水花將碧華淋得濕漉漉的,睫毛尖都往下滴著水,她一只手抓穩了上方一塊突出的巖石,一只手騰出來擦了擦臉,聽到蛇妖嘲笑她的話,居然還有閑暇地朝他回以一笑,道:
“這就不勞煩道友關心了。”
全然沒將蛇妖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
蛇妖這番冷眼旁觀看好戲的奚落之辭,被碧華刻意曲解成關心,他話頭不由一堵,見她這幅風輕云淡的樣子,心里更憋悶了,嘶嘶地吐著信子,憤憤道:“我可沒有關心你!”
碧華沒有再回應他,認真地繼續著自己的攀爬之路。
手上流血,在衣袖上擦干,累了,就著卡在巖石縫隙里的姿勢穩住身體,稍作休息,渴了,旁邊有瀑布分出的涓涓細流。
越到上方,光照就越發暗淡。
一百多米的高度,遙遠得仿佛天塹一般。
碧華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失血過多的手掌泡了水,腫脹發麻得幾乎要失去知覺,手肘和腳腕處更是酸澀難當。
前世光是上個六七層的樓梯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這三十多層的高度,還全都是沒有路的天然巖石。
碧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能夠堅持這么久。
自己明明也不是多善良的人啊,可能也是因為,滾滾讓她想到了久違的家鄉吧。
以菲薄的力量將它平安地帶回它母親的身邊,也讓這世間,尚能留存一抹前世與今生共同的映照。
蛇妖將尾巴盤在水里,卷成一團。
他和碧華一人一蛇,都不是擅長攀巖的種族,他就等看這人類女子什么時候會放棄。
如果她放棄了,他一定要好好笑話她一頓,笑她這般不自量力,做這種他認為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小東西和她非親非故,不過是應承一只普通野獸的承諾,何苦盡心盡力到這個份上呢,實在可笑得緊。
他等著等著,尾巴尖都開始無聊地拍打起水面來,碧華還是沒有任何想要放棄的征兆。
盡管她的速度越來越慢,手腳越來越乏力,可那纖瘦的身軀,仍在堅定地向上移動。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幾個時辰過去,碧華終于離小白羆近了。
蛇妖的眼神在他不知不覺間已經完全變得震驚嘆服,難怪人類能夠在絕境中與妖魔對抗,原來,人類,都有這般堅定不移的意志嗎?
他是親眼見證碧華一路艱辛地爬上去的,當然也知道她這一路上有多么不容易。
以前在山洞里呆著無聊,他也試著爬過這面塔狀的巨石,沒堅持多久他就受不了了。
山洞之中不能飛行,僅憑著血肉之軀爬上去,身體被尖銳的巖石邊緣割裂,像爬過一條布滿尖刀的路,持續不絕的疼痛一刻比一刻劇烈,實在難以忍受。
白羆是天生擅長攀爬的種族,和他們當然無法相提并論。
碧華不知道蛇妖這么多的心理活動,看到小滾滾就在眼前,心里歡喜。
她穩固住身體,將小滾滾抱在懷里,揉了揉它的小腦袋,長吁了一口氣,嘆道:“我可終于找著你了。”
小滾滾身上的絨毛比大滾滾的柔軟許多,手感極好,無論是黑色還是白色的絨毛,毛發尖上都隱現著一層淡淡的紫色。
它乖順地用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了舔碧華被巖石邊緣割破的傷口,溫熱而濕潤,又軟又癢,碧華被它惹得忍不住笑了,道:“好啦,別鬧了,我們下去吧。”
哪知小家伙卻不依,叼著碧華的袖袍示意她繼續向上爬。
碧華以為它是在調皮,搓了它的肚皮一把,不贊同地道:“再不下去,我們就下不去啦。”
小滾滾通人性得很,抱著碧華的手臂,黑黝黝的眼珠子瞅著塔狀巨石的頂部,挪都挪不開,發出哭唧唧一般的嚶嚶叫聲。
這撒嬌誰能忍得住。
碧華當即就被萌得繳械投降了,看了一眼上方,好在離巨石頂部已經不遠。
她無奈地道:“好好好,我帶你上去就是,抓緊我。”
小滾滾早就累了,順著碧華的手臂一直爬到她脖子上不放手,爪子尖很小心地收了起來。
原地休息了片刻,碧華帶著小滾滾繼續向上攀爬。
蛇妖在底下不知道她們發生了什么事,見她們不但不下來,還繼續往上,一臉懵懂,大聲朝碧華喊道:“你們怎么還不下來?”
碧華在高處,將蛇妖茫然的神情盡收眼底,她玩心一起,開玩笑地也朝他道:“我們在上面發現一件寶物,道友不來,看來是與此寶無緣了。”
她輕輕一笑,不理會蛇妖在底下氣得跳腳,打算帶小滾滾到巨石頂上轉一圈,滿足它的意愿了就下來。
大概繼續攀爬了四分之一個時辰左右,碧華終于抵達了這塔狀巨石的頂部。
巨石頂部光禿禿的,離山洞穹頂只剩一小段距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出來。
從頂上往下俯視,血池仿佛一塊暗紅的寶石,冒著點點紅色的光暈,將山洞內照得詭譎怪異,巨石的投影打在山洞的石壁上,模模糊糊地形成一座寶塔的形狀。
蛇妖龐大的身軀成了一道小小的黑影,這黑影還在那里不斷晃動,發出罵罵咧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