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從世界退出時,寧瑤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言。
倏地,她看到河流中央,有一點微光向她游來。
她掬起那點微光,而后便見它化作一道虛影。
那虛影赫然是陳圣!
畫面中他仍舊是一身灰色道袍,表情溫和,深邃的眼里容納著星辰。
“吾友,我終究還是見到你了。”他笑容溫柔,仿佛在與一位老友閑談。
寧瑤有點懵,“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陳圣笑道,“當你跨入我這段時光長河時,便注定會留下你的足跡。在我真靈回到時光長河中,我再回首就發現了你的存在。”
“時光長河?”寧瑤有些不解。
“這也可以說是時空規則的顯化,只是你現在還沒觸摸到罷了。”
他并沒有對此多談。
寧瑤有些踟躕地開口,“圣王,你…還存在嗎?”
陳圣溫和道,“在你離開后的萬年內,我突破到化虛,找到了蒙青子,至于結果,就如同你現在看到的那樣。”
一點真靈都在時光長河內了,結果自然是失敗了。
蒙青子嗎?
寧瑤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把他記在小本本的最上層。
這是短時間內無法涉及的目標。
“你也不必惋惜,至少在我生前已經將灰霧和魔種徹底解決,這便足夠了。”陳圣笑意吟吟,氣質平和,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氣和不甘。
“守護…便是你的道心嗎?為了守護付出一切,真的值得嗎?”
寧瑤終于提出了心底的疑惑。
她確實和陳圣一起在這個世界經歷千年時光,但是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對它沒有認同感,自始至終能打動她的,只有陳圣一人。
她沒有那么大的家國情懷。
就算在洞府內叩心三問時,她也只說,她修行是為了看見更多的風景。
但在陳圣背負棺槨獨行星空的那一刻,她迷茫了。
陳圣灑然一笑,“這并不是付出。我所學所得皆來自這方天地,最后只不過把這些東西歸還給這個世界罷了。小友似是不認同守護的道心?”
“不,我敬佩這種守護,我認同你成為圣王,甚至,我覺得我遠不如你。”
寧瑤頓了頓,又道,“但我不想成為你,就像你在大能手下被迫離開故土一樣。我曾經尋找到我的道心,我說,我要為了更多的風景而成為強者。但現在,除了遇見風景之外,我還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唯有成為強者,才有絕對的話語權。我若為王,當殺盡一切玩弄生靈的看客。”
“何以止殺?以殺止殺!”
“何以止血?以血止血!”
“我要將那些自以為天神,為眾生增加枷鎖桎梏,甚至以一己之見設立輪回,將眾生如同賤畜一般宰殺的人渣一一殺盡!”
“蒼天無眼,規則腐朽,那就由我來做劊子手!我以本心斷善惡,殺盡一切蠅營狗茍之輩!”
陳圣看著這位鋒芒畢露、殺氣騰騰的少女,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似是調侃道,“以本心斷善惡?你不覺得這也是一種混亂邪惡嗎?”
寧瑤也笑了,“世上之事本就沒有非黑即白,難道那些游走于黑白邊緣的灰色人物沒有做一點惡事嗎?倘若有規則懲罰,我自然不會干預規則。但如果沒有規則,那我便遵從本心,斬盡我認為該殺的人!”
“而且——我本就不是善人。我在本世界中,也殺過一對異族姐妹。我活生生挖去她妹妹的雙眼,她姐姐來找我報仇,卻被我斬殺。圣王,你覺得我是惡人嗎?”
陳圣失笑,“單從你說得話來看,你確實不算善良。”
寧瑤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她們的確姐妹情深,但是作為異族,她們手染人族鮮血。我為同胞殺敵,圣王,你覺得我善良嗎?”
陳圣知道她要說什么了,他贊許地看著寧瑤,“沒錯。”
寧瑤有些感嘆,“但人族與異族本就勢不兩立。倘若規則來判斷,它會認為那對姐妹殺人族是惡嗎?就像人吃禽類,這不過是一種默許的隱性規則罷了。所以,我不以完全理智的規則來判斷善惡,而是以一種自由心證的方式審判善惡。圣王,這就是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