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偉一愣,隨即一拍腦門,“哎呦喂,我這豬腦子,光顧著干活兒,就給忘了。還以為現在跟以前一樣,五點多才天亮呢。”
沈彥明笑著搖頭,“想要完全不被曬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兩點半就準備收工。干活兒嘛,早點晚點都正常。”
然后指指自己的臉,說道:“像我昨天,計劃的好好的,可路上還是被太陽曬了。這多出來好幾個膿包,快要郁悶死了。可有什么辦法,總不能把收下來的小麥扔到地里頭吧。
辛苦勞作一年,就算多長幾個膿包,也要把收成拿到手里啊。”
陳順偉想想,覺得也是,換他他也舍不得把麥穗留到地里頭,自己回去躲陽光啊。
抬手摸摸自己的臉,想著反正都這副鬼樣子了,難道還怕更丑一點?
不過還是說了句:“咱們大男人,丑點俊點無所謂,可那些女人家,臉上多長一個膿包都跟要了命似的。
我還是讓我媳婦兒帶著父母閨女先回家吧,剩下的我來收尾,省得他們變成我這樣的心里難受。”
沈彥明眼睛眨了眨,卻是沒有說話。
心道:“你倒是心大,居然完全不考慮容貌。也不怕你媳婦兒嫌你丑,不讓你上床!”
陳順偉這人呢,跟人熟了就容易話癆。以前沒有這么多話,也是礙于自己保安和對方業主的身份。
既然沈彥明不在意這些,他也就放下了這層顧慮。看著四周的小麥苗問沈彥明:“您把麥穗帶回去計劃怎么處理?”
沈彥明沒有隱瞞,把他和護衛隊的交易說了一下。
陳順偉聽后沉默了,因為他發現,不管沈彥明有多謙和,自己和對方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起碼,他就不敢把一成收成給了對方,只為圖個輕松,能吃現成的。
沈彥明似是從對方的表情中讀出了他的想法,他說道:“我家里負擔輕,又在護衛隊上班,多少有個保障。雖然剛添了兩個小寶貝,可他們還小,吃奶就行。
而且,我也沒時間來慢慢脫粒晾曬磨粉。
咱倆情況不一樣,你身為家里的頂梁柱,可不能這么偷懶了。一家五口要吃飽喝足,可是一點糧食都不能浪費啊。”
陳順偉聽沈彥明這么說,心里那點不舒服也就煙消云散了。
是啊,自己家里好幾口人吃飯呢,就算擠得出那些糧食來讓自己負擔輕一點,可不管是他,還是妻子父母,都舍不得付出那么多勞務報酬。
想通了,也就舒暢了,還有心情跟沈彥明自嘲:“我啊,沒啥本事,也就在咱小區上個班,守著一畝三分地,讓家人吃個飽飯了。”
沈彥明多經歷了一世,所以對職業的高低貴賤有很多不同看法。他笑道:“這有啥,不管什么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行。更何況,以目前的環境來說,你覺得什么工作能長久了?”
“像你們,有編制,什么時候聯盟都不會放棄吧。”雖然擺正了心態,可多少還是有些羨慕對方的。
“你說的對也不對。”
沈彥明搖搖頭,似是感慨般說道:“護衛員得到很多福利的同時,也要付出許多代價。
確實如你所說,國家的正常運轉不會離開強大的武力保障。但是武力是不能濫用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保障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而存在的。
我們得到了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在這個世上,沒有什么可以不勞而獲。”
聽到這番話,陳順偉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他也是服過役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護衛隊存在的意義是什么。他入隊的時候,還是太平盛世呢,就那還參與過好幾次搶險救災,更何況現在災難頻發的青華國呢。
起碼他是知道沈先生帶著懷孕的妻子去蘇市救援了的,想想連快要生產的孕婦都在發光發熱,他這個生活在護衛隊庇護下的普通群眾,又有什么資格心生嫉妒呢。
陳順偉有些不敢和沈彥明對視了。以前恪守業主和保安的界限時,他沒嫉妒過。怎么反而對方對他釋放善意,他卻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呢?
飄了,絕對是飄了!
正在反思呢,就聽沈彥明說了句:“其實,在這世道,能不能活得好,不取決與你的職業,只取決于你的價值。
就像現在那些在單位安穩度日的正式工,一旦社會崩盤,哪還有清閑工作給他們做。如果沒有價值,怕是連勞務員都比不過了。”
沈彥明沒有說,他很看好勞務員。可陳順偉愣是聽出來了。
同時也有點后悔,當初覺得那份工作就是出苦力的,不如自己這份清閑自在就沒報名,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讓他參加了。
快到自家田地的時候,沈彥明拍拍對方的胳膊,說道:“好好鍛煉,如果發生危險,你的生存幾率絕對比其他人高。”
然后松開陳順偉,回自家地里了。陳順偉看著沈彥明的背影,眸光閃了閃。
他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可沈彥明非但沒戳破,反而處處提點,這讓他心里更是敬佩。
他不禁苦笑,自己啊,還是被保安隊長的名頭蠱惑得有點飄了。
好在發現的不晚,以后勤勉一點,生活一定不會比那些坐辦公室的差。
就像沈先生說的,危險來臨時,他還有反抗之力,可那些身嬌體貴的人,怕是只能坐以待斃了。
而且,以后還得督促家人努力。他們很好,就是太嬌弱了。總不能遇到危險時自己跑的渾身是勁兒,可他們沒跑兩步就直喘粗氣兒吧。
陳順偉想到這里笑了,看向父母妻女的眼光更柔和了。
沈彥明沒理會這里的事,他從自家地里拎出兩個編織袋來就往山下走。
這次沒人幫倒忙,他的速度很快。可再快,也因為中途耽擱的那點時間,沒等干完就天亮了。
看著周圍眾人,手忙腳亂的收拾東西,他笑了。起碼自己地里的活兒干整頓了,只需要把夜里割好的麥穗搬下山就好。
不像他們,又是招呼糧食口袋,又是急匆匆往里頭塞。一麻袋糧食,就裝了多半袋秸稈。熟透了的麥粒子還能從縫隙里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