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妹妹,所以覺得妹妹無論如何都是應當的,可其他人不會這樣想,最近已經許多難聽的傳言傳出來,都說蘇家這位外頭被找回來的姑娘有些妖異,見了誰都跟人家相處不來,雖然說每次都面上說的冠冕堂皇,可總不至于人人都是不好的,唯有你蘇邀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總是被人針對吧?
一個巴掌還拍不響呢。
想著這些混帳話,蘇嶸的眸色沉了沉。
這些流言一點點串起來,別人或許不當回事,他卻知道這背后也有推手在刻意將事情鬧大。
而之所以這么做,其實也很好解釋。
蘇邀再有得罪人的地方,也不值得屢次被這樣下重手針對,畢竟這也是要付出精力的,而能讓他們這么鍥而不舍,說到底,蘇邀身上唯有一點值得他們如此忌諱那就是蘇邀跟蕭恒的關系。
蕭恒對蘇家這個從外頭找回來的姑娘十分和顏悅色,這是人人都知道的。
那些想要攀附蕭恒的,首先要除掉的自然是蘇邀這個眼中釘了,這也不難理解。
蘇嶸摸了摸蘇邀的頭,笑了起來:“去吧,去好好玩兒,若是這里有什么事,我會著阮小九報給你知道。”
眼看著很快就到太后千秋了,到時候蘇邀自然在受邀之列,在這之前,那些人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攔蘇邀的路,還不如避開。
蕭恒是很好,可他天生自帶著一堆的麻煩,兩個身上都麻煩不斷的人湊在一起,只怕世上就永無寧日了。
蘇嶸私心里是不希望蘇邀過這種日子的。
見他這么說,蘇邀略微沉吟片刻,也就點了點頭,她本身也有事情要單獨去做。
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再去蘇老太太那里說了一聲,蘇邀就去蘇三老爺那里,蘇三老爺正在養傷,這次承德之行讓他受到不小的沖擊,現在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消沉不安,見了蘇邀進來,他急忙坐了起來,招呼蘇邀不必行禮,讓蘇邀坐。
又問蘇邀吃飯了沒有。
蘇邀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了,離得遠也能看見桌上有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搖了搖頭說了自己要去通州別莊的事兒。
蘇三老爺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聽見是去通州,就知道是汪悅榕那兒,他點點頭:“去小住一陣也好,她這次幫了咱們家大忙,你也難得有合得來的朋友,多相處著,以后也多一門來往的親戚。”
蘇邀應是,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退。
蘇三老爺抿了抿唇,忽然出聲喊住她。
見蘇邀回頭,逆著光蘇三老爺看不清楚蘇邀此刻的表情和神色,但是他想也能想得到的,這個時候,蘇邀必定跟從前一樣,帶著淡淡的疏離。
若是換做從前,蘇三老爺其實并不怎么在乎蘇邀的冷淡。
畢竟他養女兒從來也不看重這些,只是希望女兒能有一些作用,能創造價值就更好了。
可現在,蘇邀豈止是有作用?她簡直是非常有作用。
他卻莫名的高興不起來。
遲疑再三,蘇三老爺誠懇的對蘇邀道歉:“幺幺,當年弄丟你,真是對不住。”
蘇邀眨了眨眼睛,站著仍舊沒動,像是一枚石子被投入古井,她心中起了一點漣漪,可也僅僅只是一點罷了。
她如果還是上一世的她,是到死也等不到這一句道歉的。
有些東西來的太遲,那就早已經失去了它的意義。
她挑了挑眉,很隨意的接過話:“都過去了,三老爺不必自責。”
“我知道你或許已經不在意,可幺幺,父親真的知道錯了。對不住,我本來早該在一知道你的身世就去把你接回來的,不該想出把你送到外祖母那里先學規矩的餿主意,更不該縱容桉哥兒跟蘇杏璇打壓你,欺負你.....”
蘇邀目光復雜。
蘇三老爺的道歉如此真心實意,可她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所以她只好沉默的立著看著他,等他把話說完。
這一切若是來的早一點,再早一點,在她還沒有被傷的千瘡百孔心如死灰之前,該多好啊。
蘇三老爺抹了一把臉,借著藥碗的霧氣騰騰遮住自己的表情,哽咽著道:“你現在這么有本事,我知道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了,只是,我以后一定會努力的當好一個父親。過幾天,我要出門去把阿栐接回來,這么多年,我們都活的太自私了。”
蘇栐對于蘇邀而言是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畢竟上一世她都沒見過這個蘇三老爺和蘇三太太的小兒子。
她點點頭:“這是好事,那就祝您一路順風了。”
生分至此,已經無可挽回。
蘇三老爺頹然的擺了擺手。
蘇邀就如釋重負的退了出來。
沈媽媽跟在她背后,欲言又止的喊了一聲姑娘,想要勸她卻又不敢開口。
蘇邀笑了笑:“媽媽是覺得,他已經把姿態放的這么低了,實在是難得,希望我能夠態度好一點兒,是不是?”
沈媽媽就松了口氣:“可不是,到底是您的親生父親,從前的事是他們做的有不對處,可是如今知道錯了就好了。”
“不是的。”蘇邀搖搖頭,目光里滿是惆悵:“不會好了。”
有一個蘇邀,她沒有作用,所以被利用完,榨干了最后一滴的剩余價值之后,被蘇三老爺他們所有人拋棄,孤獨的死去了。
她的靈魂已經死過一次,失去的很多東西也再也回不來了。
人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做錯了事,不是知道錯了就一定能獲得原諒。
“說的好!”
頭上傳來一聲贊嘆,眾人都驚了一跳,下意識朝著頭上看去,就見樹葉掉的稀疏的樟樹上頭坐著一個熟悉的人。
只是之前他被樹干擋住了,所以沒看見他。
蕭恒!
沈媽媽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人家現在已經是皇長孫,急忙扯了燕草一把,慌忙跪了下去。
蕭恒從樹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擺,揮揮手讓她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就從樹上一躍而下,隨意的道:“不必行禮了,都起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