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貴妃出了慈寧宮的門,面色頗有些疲倦,翠姑姑急忙迎上來伸手攙扶住她,有些擔憂的問:“娘娘,太后娘娘沒事吧?”
要是這個節骨眼上太后真的病了,那下個月的太后千秋到底還辦不辦?
她頓了頓,見左右無人,又問:“還是,太后娘娘是在給皇長孫.....壓力?”
蕭恒的身份被證明到現在,一直都是十足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元豐帝對于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孫子顯然還沒有過新鮮勁兒,哪怕蕭恒的態度不好,也格外的擰巴,可元豐帝卻偏偏半點惱怒都沒有。
元豐帝是這么個態度,太后娘娘就越發的想要跟皇長孫處好關系了,奈何皇長孫卻跟一頭牛也沒什么分別,不管太后娘娘怎么示好,他就是能當不知道。
這一次太后忽然病了,像翠姑姑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
龐貴妃搖了搖頭,等到回了自己的鳳藻宮,才說:“這回倒不是為了蕭恒,是真的病了。汾陽王妃鬧著要跟汾陽王和離呢。”
正從宮娥手里端茶的翠姑姑張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這是怎么說的,汾陽王跟王妃都孫子外孫都有的人了,這么大的年紀了呢。”
哪怕是再有什么不滿,到這個年紀了,也不該鬧騰的這么大動靜才是。
再說,看平常他們夫妻的相處,也不像是感情不好的。
龐貴妃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喝了一口熱茶緩了緩,才有些感慨的說:“也未必就真的是想和離,本宮聽說,蘇嶸的事兒是承德整個官場腐敗,互相勾結,想要私吞軍餉,栽贓在土匪頭上。”
作為宮里權攝六宮的寵妃,龐貴妃的消息向來很靈通,尤其是她的娘家還是平國公府,平國公舊部無數,這種涉及軍中調兵的消息,平國公的得到消息是很迅速的。
他知道了,龐貴妃自然知道的也快,如今前后一聯想起來,龐貴妃就扯了扯嘴角,呼出了一口氣問翠姑姑:“小五呢?”
翠姑姑心里的擔憂就更重了一些,輕聲道:“又去重華殿了,說起來,咱們五皇子實在是個厚道人。”
龐貴妃臉上沒什么表情。
是厚道,龐家如日中天,她自己又是寵妃,偏偏那時候二皇子三皇子廝殺的最是厲害的時候,為了保住兒子,她只能如此教導孩子,希望他能夠沒有威脅,再沒有威脅一點兒才好。
如今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但是有時候想想,無可奈何的又會不甘心。
想到平國公夫人進宮來的時候說的那番話,龐貴妃垂下眼簾,輕飄飄的說:“那是他們叔侄有緣,也罷了。”
五皇子正在重華殿的演武場看蕭恒練劍,滴水成冰的時節,他穿著斗篷還覺得冷,可蕭恒只穿著一件單衣,冰天雪地之下,將一把劍舞的密不透風,叫人眼花繚亂。
同樣差不多的年紀,五皇子大不了多少,卻也忍不住贊嘆的叫了一聲好,話音才落,就見遠處跑來一行人。
等到看見了來人,連他也有些意外:“陳公公,你怎么來了?”
陳公公還未高升去御馬監之前,還做過五皇子的大伴呢,如今見了五皇子,也喜得雙眼瞇成一條線:“殿下,奴才是來請皇長孫殿下去太極殿面圣的。”
五皇子哦了一聲,大聲喊了蕭恒:“阿恒!”
蕭恒收了劍過來,五皇子就急忙說:“父皇召見你,你快跟陳公公過去吧。”
其實從前蕭恒還是宋恒的時候,五皇子就跟他十分合得來,兩人之間關系一直不錯,后來雖然宋恒成了他大侄子,他別扭了一陣,可卻也很快就接受了,并且覺得蕭恒很不容易,天天跑來他這兒。
蕭恒瞥了陳公公一眼,陳公公急忙對著他笑了笑,十分的謹慎之余又很擔心,現在宮里人人都知道這位皇長孫是個刺頭,等閑要辦關于他的差事是難如登天,所以哪怕是他這等有權有勢的大太監,心中也不是不緊張,生怕這位又心血來潮的給人找麻煩。
可難得的,今天蕭恒竟然沒作妖,轉身回去換了套衣裳,就將手里的劍扔給了伺候的小太監,道:“走吧!”
陳公公如獲大赦,感激的對五皇子笑了笑,五皇子擺擺手,他才急忙去追蕭恒了。
一路到太極殿,蕭恒始終不發一言,陳公公也不敢吭聲,等到了書房外頭,跟夏公公對視了一眼,他才松了口氣,總算是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出去了。
夏公公對蕭恒也同樣客氣并且有分寸,像他們這種能混到皇帝跟前的太監,早已經是人精中的人精,絕不會一味的討好賣乖,見蕭恒氣勢洶洶的來,他笑著引蕭恒上了臺階:“殿下,這邊請。”
元豐帝今天在東配殿,只是不在御書房,而是在旁邊的宴息處,聽見動靜,招呼蕭恒進來:“坐。”
蕭恒也就依言坐了,抬頭看著元豐帝:“您叫我來,有什么事?”
又是這副樣子,元豐帝有些無奈,擺擺手讓人下去,開門見山的說:“有一樁事要跟你說一聲,你想必也會想知道。”
見蕭恒抬頭,元豐帝挑了挑眉,將桌上的一封奏章推在他跟前:“看看。”
蕭恒有些遲疑,可是最終還是拿了起來,等到一目十行看完,他忍不住哂笑了一聲:“這么快就坐不住了。”
他笑了起來:“蘇家,下一個輪到誰了?賀太太了吧?”
他把話說的這樣透,元豐帝只好道:“承德官場腐敗,這回蘇嶸倒霉,純粹是因為他剛好打破人家生錢的財路,所以才招致這等禍患。”
“是嗎?”蕭恒對此說法嗤之以鼻:“圣上,您這等精明,真的相信這個說法?我不信有這么巧合的事,前腳幫了我,后腳就能趕上這種大事,差點丟了性命.....也就說書才有這么巧啊。”
元豐帝一時沉默無言。
蕭恒卻犀利直指奏章上汾陽王三字:“陳東這份奏章里,金東和老六都供認主使是汾陽王,人證物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