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剴昱蹙著劍眉,正站在寢殿門口,金色縐錦翻銀邊的華服,光華耀目,風姿卓絕。
幾日不見,我掠見站在門外的唐剴昱,有些微微失神。
柳靜萱抬眼望見唐剴昱,目光立即變得癡迷且柔和,她垂首,雙手輕握置于腹部,施施然的給唐剴昱屈膝行禮,一副名門大家閨秀的淑女風范。變臉之快,令人咋舌。
她恭謹的說,“回陛下,這個侍女方才出言不遜,我就略施小懲了一下。”
唐剴昱瞇起藍色眼眸,問道,“她說什么了?”
她回,“我剛才有些口渴,讓她替我端壺茶水,她以不會沏茶為由拒絕不說,我置疑的隨口問了她兩句,她就惡言詛咒我。”
唐剴昱略一挑眉,“惡言詛咒?”
柳靜萱的美目橫了我一眼,咬著銀牙,“她咬文嚼字,說什么寵辱不驚,去留無意,讓我,讓我…”
她的眼眶突然浮上水花,抽噎道,“陛下,您不會就這樣讓我離開的,是嗎?”一副受了欺辱,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見狀微微苦笑,她這一番說辭和情態,我還真是罪大惡極,百口莫辯。
出乎意料的是,唐剴昱不為所動,淡然道,“這幾日確是辛苦你了,你去內務部領取一下酬賞,可以回秘書部休息了。”一副上下級之間的工作交流態度,毫無感情可言。
柳靜萱聞言怔愣住了,眼淚如珍珠串串滑落,她不敢置信的上前,抓住唐剴昱的手臂,“陛下,您,您不要趕我走,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痛徹心扉,追悔莫及的苦苦哀求。
唐剴昱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神色陰戾,冷淡說道,“你若是真不想我派人趕你走,就收回你的眼淚,自己安靜的離開。”冰寒徹骨的聲音,立馬凍住了柳靜萱的淚水。
她面色煞白的跌坐地上,雙目空洞呆滯,一動不動。
唐剴昱見狀眉峰緊鎖,喚了楊林入房。
楊林進房,眼角環顧了一下房內,深一吸氣,問,“陛下,您有何吩咐?”
“你找兩個人把這個柳靜萱送回秘書部,再問問她們部長,他派來的據稱最冷靜沉穩的人,竟然得意忘形的連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嗎?”語氣里隱有怒氣。
楊林搖頭嘆息,小聲嘀咕,“怕是時間待的久了,被迷暈了頭腦。”
唐剴昱耳聰目達,任何細微的輕語都逃不過他的耳朵,他微瞇眼眸,拔高了聲音,“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過錯了?”
楊林忙揮手道,“不,不,我只是胡亂猜測一下,我這就去辦。”說完,他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出了寢殿。
唐剴昱抬眼,碧玉湛湛的眼眸凝視著我,一言不發。
我被他看的不知所措,垂下了頭,識趣的說,“那個陛下,我也告退了。”
唐剴昱微微頷首,“恩。”
我彎腰拾起了地上斷成兩截的木簪子,便退出了唐剴昱的寢殿。
回到自己的住處,我還一直驚魂未定,唐剴昱動怒起來的王者之風,竟是這樣的絕情絕義,令人生畏。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無情帝王家,此言果真不假。
在房內坐待一會,有人叩房門。
打開門,心頭一顫。
唐剴昱——
“你跟我去一個地方。”他轉身,往一個方向走了兩步。
我抬腿,疑惑的跟在他的后面。
他帶著我來到金羲殿深處的一扇紅木大門旁,打開木門,愕然的發現里面還有一道閃著銀白光亮的合金鋼制門,唐剴昱抬起手臂,整個手掌覆于門邊的一塊屏幕上。
屏幕上一道紅光掃過他的手紋,沉重厚實的大門緩緩開啟,似是金羲殿的保險庫門。
“進來吧。”他開口提醒傻楞在門口的我。
跟著他進入庫房內,刺目的光芒,亂花人眼。
金堆銀砌,鉆石珠玉,邐迤陳列,倚疊滿屋。
房內的玻璃架上,擺滿了流光溢彩的珠寶首飾。如星系銀河,宇宙洪荒煉五彩。
水晶,祖母綠,紅寶石,藍寶石,金綠寶石,貓眼,綠簾石,各種鉆石,金銀珠寶鑲飾的戒指,項鏈,耳環等,碩大的寶石,打造的極富藝術美感,不用想都知道,都是首屈一指,價值連城,極其名貴的首飾。
而我的目光被庫房內置于高處的一排皇冠吸引住了。
幾個工藝卓然,不同造型的環形皇冠,清光璀璨的鉆石皇冠,采色灼灼的彩寶皇冠,鑲滿了大大小小的鉆石和珠寶,奢華靡麗。
我從來不曾見過唐剴昱帶過皇冠,沒想到,他的皇冠都束之高閣,一直存放在保險庫里。
唐剴昱見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著皇冠,解惑道,“你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句話嗎?”
我望向他,木然的點頭。
他又道,“這句話不只是代表作為帝王要承擔的責任之重,而是,這皇冠原本就很重。”
“是嗎?”我反射性的問出口。
“恩,最輕的一個都有幾斤重,我只在加冕時帶過一次,下次再帶,恐怕要等到立后那時的婚禮了。”他的目光透過這些皇室頭冠,似是遙望著遠方,期待一個無法預知的未來,思緒綿邈。
原來如此,這樣的皇冠帶著行動定然不便,唐剴昱怕是不愿意被皇冠緊箍和束縛。
我心中猜測,他肯定不是帶我進來參觀的,便輕聲喚道,“陛下,您帶我來這兒,是…”
他回神,“你跟我過來。”隨即又往庫房的一處角落里走了進去。
我跟隨他的腳步,走到內里的首飾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邊的架子擺放的都是華州的古典首飾,明珠金翠,簪釵環佩,琳瑯滿目,瑰麗駁犖。
他按下一個按鈕,架子下方的檀木柜子,高低層疊的抽屜緩緩的全部打開,黑絲絨墊上,躺著各種金簪玉釵,步搖珠花的發飾。
他環胸佇立,淡然道,“你那個木簪子斷了,你挑一個發簪吧。”
我陡然間瞪大了眼,這些頭飾價值不菲,我那個破木簪子怎么能和這些首飾相比。
我忙不迭的揮手,“不,不。我那個木簪子不值一提,無功不受祿…”
話未說盡,他一腿邁前,驟然靠近我的身體,一手撐在我身后的墻壁,俊美無暇的臉龐離我僅一步之遙,我的心倏地猛跳起來,我往后倒退一步,背靠墻上。
他碧如藍玉的眼眸專注的凝視我,鄭重其事的說,“聽著,你無功不受祿,我也不想對你有虧欠,要么你自己挑一個,要么我挑一個幫你帶上,你自己選。”
他的意思是他來幫我綰發,自古只有夫君才能替已婚的女子綰發,他這是在故意逼迫我,非得接受不可。
我無奈的回道,“好吧。”
唐剴昱收回了手臂,側身讓開一條道。
我走近柜子旁,眼掃了一圈,看到一支鏨金云紋簪,我看這支金簪子紋飾簡易,一頭尖銳如刃,必要時沒準還能當做武器,于是,就決定選這根簪子。
我拿起簪子,用手梳理了一下頭發,把頭發在簪子上繞了幾圈,扭轉橫插,在腦后盤了一個簡單的發髻。
唐剴昱見狀遂意的轉身,不置一詞的帶我離開了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