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依舊在山洞里,接受葉永燿最后一晚的訓練。
我問他,“你今天怎么沒來看比賽?”
葉永燿不屑道,“我沒興趣看什么比賽。不過我明天會去看,會和陛下一起入場。”
我又問,“陛下也喜歡看這種比賽嗎?”
葉永燿搖了搖頭,“以前從沒見他看過,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來。”
我苦笑了下,“是嗎?這么不湊巧,諾艾薇明天怕是會竭盡全力了,你那個辦法,不知道還有沒有用?”我心里很是不安。
葉永燿摸了摸我的后腦,“陛下來了,這個辦法只會更加有用。你別怕,明天好好打,加油。”他柔聲的安慰鼓勵我。
我輕聲嘆息,“最好如此。”
次日,依舊天朗氣清,但我的心里卻是陰翳密布。
正如我的名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云慘淡萬里凝①。
我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一直倒霉到現在,接連不斷的受到傷害和摧殘,和這個名字大有關系。
踱著沉重的步子走去格斗場館,卻在接近場館的一個路口被士兵攔下了。
道路的兩邊和各個路口駐守著肅整的皇家軍隊士兵,把探頭探腦的軍校學生攔成一堆。
為首的統領高聲道,“皇帝陛下出入場館,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軍校的學生不免都頗感失望,本來想親眼目睹皇帝陛下的風采,這下什么都看不到了。
過了一會,士兵放行,料想唐剴昱已經進入了場館,葉永燿昨晚說,他會和陛下一起,想必也就是趁著這個時候,避開了所有人的觀望。
走進場館,場館的外面和里面布守了皇家士兵,整個場內的氣氛嚴整肅穆了不少。
但是,激烈的格斗比賽抑制不住觀眾們的熱情,裁判宣布出場名單,報到諾艾薇的名字,諾艾薇登上擂臺,歡呼聲震耳欲聾。只見她身上的傷口都做過了處理,人已完全恢復了狀態,神采奕奕。
報出我的名字,場內安靜的幾近無聲,天壤之別。
我一臉尷尬的登上擂臺,諾艾薇佇立在擂臺之上,傲然藐視著我,嘴角滿是不屑。
我微一欠身,有禮的拱手道,“請多指教,還望能夠手下留情。”
諾艾薇叱道,“少跟我裝模作樣,我不吃你這套。”
裁判剛一宣布比賽開始,諾艾薇驟然如離弦之箭,欺近我的身前,當下沖著我的臉頰給了一個重拳,把我撂翻在地。
嘴角頓時破裂,我一只腳屈膝坐在地上,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啐出一口血沫,胸中星星點點的怒火逐漸燃起,兩只手摘下了粘滿血液的手套,赤手空拳的站起身。
諾艾薇被我眼中凌厲的煞氣,不屈的神情,驚的微微一愣。
她輕蔑一笑,隨之而來的是更加猛烈的連貫攻擊,她的身形詭異,步伐靈活,如體迅飛鳧,凌波微步。暴雨般的拳頭,疾風般的掃腿,毫不留情的窮追猛打著我的身體。
我只是曲臂護住面部,閃躲格擋,連連退步,異常狼狽。
劇痛難忍,豆大的汗珠滑落臉頰,身上已多處紅腫,皮下浮出淤青。
勢不可擋,毫無招架之力,場上呈現一面倒的趨勢,觀眾看的索然無味,怨聲四起。
“起來打啊——”
“你倒是還手啊——”
“艾薇,別和她廢話,打死她算了。”
“對,這算什么比賽,打死她。”
“打死她,打死她…”
館內一片唏噓,喝著倒彩。
裁判被官兵叫至一個頂級貴賓的包廂,他唯唯諾諾的出來對著麥克風高聲道,“安靜,都安靜。”
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喧鬧叫囂逐漸冷卻。
我腦中不斷的回想和葉永燿之前的訓練,趁著諾艾薇喘息的間歇,我驟然撲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
她只微一怔愣,隨即立馬抓住我的手臂,一腳往后退了一步,她猛然轉身,彎曲的手肘抵住我的上臂,一個旋轉擰壓,我被她掀翻在地,手臂的關節幾近脫臼。
她譏諷道,“你這算什么街頭流氓的打法?”
我咬著嘴唇,再一次上前,又抓住了她衣袖,她伸直了手臂,如蛇纏繞我的手臂旋轉,我跟著她的身法一同旋轉,死死的抓住她的袖子沒有松手。
她支起手肘,猛砸我手臂的軟骨和神經,接連幾下,劇烈的疼痛伴著酸脹麻木,手掌無力的脫手。
諾艾薇瞇起了美目,疑惑的眼神望著我。
趁著她怔愣的間隙,我使出全身的力氣,再一次的縱身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
諾艾薇游刃有余,輕松自若的抓住我的手腕,另一手臂劃著大圈,摁壓住了我的身體,支起膝蓋,朝著我下垂的面部向上沖膝,我被這一記猛烈的膝擊,鼻骨斷裂,血流不止,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我往后連退幾步,靠著擂臺邊緣的絲網,緩緩滑坐在地。
天差地遠,殘暴血腥的凌虐。
此時我逐漸模糊的視線好似看見觀眾席上,顧芃沖我不斷的搖晃手臂,淚流滿面,聲嘶力竭的喊叫,“別打了,再打會打死人的,別打了…”
轉頭,又看見秦夙,面色蒼白,想上前做點什么,卻似有所顧及的躊躇不前,進退兩難。
再抬眼望向貴賓席,葉永燿已坐待不住的走出包廂,滿面怒容的攥緊拳頭,他想沖上擂臺,卻被唐剴昱的皇家軍隊攔住。
我靠坐擂臺的下方,突然響起一個男人壓低的聲音,“萬黎凝,我是陛下委派的醫師,你若是不想再打,我立馬可以進入擂臺為你作證,終止這場比試。”
我聞言微微苦笑,陛下還真是料事如神,原來早已安排好了,即維持這場比賽的順利進行,不讓葉永燿失控做出有損顏面的事情,還替我鋪設好了臺階,得以脫身。
注釋:
①出自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