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么一個小作坊,我留下,大哥怎么辦?”信二笑笑。
“你應該學會了手藝吧?自立門戶不成嗎!”趙生生還是有點想不通,一個在家里學習了那么多年,因為大哥要回去,于是只能放棄的悲情男主,為什么要連手藝也要放棄掉?
“你選佛器時,有聽過幾家店?你挑的是不是最古老的店家?”信二輕嘆了一聲,反問道。
趙生生點頭,她也聽說過,若是受到認證的老店是會受政策的保護的。但是新店有新店的好處,只要信二換個地方,也能用家里的手藝重新開始,只是…她不禁抬頭看著信二:“你是不是被你父母要求,不能再從事這行?”
趙生生看著信二的眼睛,她雖說故意忘記那一夜,但有些事,不是想忘記就能忘記的,她記得那天信二聽她說讀書和即將從事的工作是父母的要求時,信二的回復是,‘父母至少還當她是女兒。’而此時,把這些話一聽,她不得不多想了。
“是啊,那是祖宗的傳承,既然決定要傳給長子了,那我當然不能再從事這行了。”信二笑笑,把自己的飯吃完,看看趙生生的餐盤,“你不想吃?”
“不是,我喜歡腌漬魚的味道。”趙生生看看他空著的碗笑了一下,忙端回碗,日本小碗真小,真沒幾筷子,而且他們的米飯黏性大,真的用筷子一挑就一大塊,而且米飯原本就挺好吃的,真的不用菜都能吃一大碗。她很快就把米飯吃完了,湯沒喝,魚吃完了,小菜沒碰。看到她剩下那么多,有點尷尬,“我吃不了那么多。”
“沒事!”信二起來要收拾,趙生生也不是真的嬌生慣養長大的,也起身和他一塊,信二忙說道,“沒事,大嬸會來收拾。把桌子放在門口就成了。”
“還是收拾一下吧!”趙生生把空碗和空碟疊放在一起,空出一個小桌子,擦干凈放一邊,湯里沒什么,她倒到廚余的桶里,小菜的碟子留了一張字條,表示這是沒動過的,她做得很熟練。
“看來你在日本待得挺多年的,難怪我都沒想到你是中國人。”信二笑了,看她日文寫的都比自己漂亮,顯然,這位真的讀了很多書,也在日本待了多年,特別習慣日本的生活。
“是啊,昨天我妹妹還說我像個日本女人。”趙生生輕嘆了一聲,收好東西,自己洗了手,側頭看著信二,“后來呢?回了京都怎么就到這兒?”
“那天早上睡醒了,我想到自己除了學手藝,其實啥也不會。我不想去做沒意義的苦力,于是我回來了,正好師父的店在招學徒,我請求他收留我。那時店里還有幾位師兄的,然后慢慢的,師兄們都走了,只留下了我。再后來,師父說,他老了,沒有兒子,所以問我愿不愿意繼承這家店。我也沒地可去,于是答應了。然后師父找律師辦理了收養手續,我成了他的養子,因為這是百年老店,師父又是在生前轉給的我,并沒花多少的遺產稅,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你應該很專注,專注的做自己的事,于是,成了你成功的秘訣。我妹妹也是,她也許不一定喜歡做這件事,但她一定能專注的做到最好。”趙生生抬頭看著小院里四方的天空,“你痛苦過嗎?和父母在同一座城里,你成了別人的兒子,繼承了一家更了不起的店鋪?以后也許你能成為更了不起的人?”
“會嗎?”信二遲疑了一下,搖搖頭,“你呢?你的問題解決了嗎?不喜歡的專業,不喜歡的工作,你最終辭掉了工作,然后現在的工作明顯的也不是你喜歡的,你這些年依然茫然著?”
“沒有!”趙生生笑了,“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其實最大的問題是,我并不覺得自己不喜歡專業,我在日本學習時,我其實學得很好,我是一級榮譽畢業。我得到了升造的offer,我那時并沒有做好準備,所以繼續學業比較合適,不過我父母沒有同意,他們在國內給我找好了工作,若是再念兩年,不見得比那時回去的機會更好。他們的判斷是對的,我回去前途真的挺好的。不過…”
“所以我們情況很不同對不對?我是沒人管,你是被管得太多。”信二笑了,低頭看著趙生生。
“也許!”她點頭,“不過我很開心,我辭職時,就算父母氣得直抖,最終還是選擇了原諒,誰讓我是他們惟一的女兒,不原諒也沒法!”
“這些年還是沒找到目標?要不要繼續讀書?不是想繼續讀書嗎?”信二認真的看著她。
“你供我?”趙生生看著他的眼睛,她可是學政治的,讀潛臺詞,她真是一流的。
“嗯,我現在供一個人讀書的能力還有。”信二點頭,表示這個還算有點信心。
“你知道我念的什么專業嗎?”
“你從中國來,還能一級榮譽畢業,應該是很優秀了,能念書為什么不繼續?再說,能念得那么好,應該還是喜歡的。喜歡就繼續念吧!”信二隨意的說道。
“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而且既然我再也不會從事那行了,自然不用再念了。”趙生生深吸了一口氣,想想看有點遲疑,“你是因為當年的事,想追我還是想補嘗我?”
信二并不算白皙的臉上有了可疑的紅暈,耳朵在陽光下,顯得紅得透明。
“抱歉,失禮了!”趙生生退了一步,笑著跟他三十度的一鞠躬,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說說我老板的佛器,我帶了那位定的佛龕還有很多別的東西的照片,你的佛器是最后一件,別破壞了人家整體結構。”
“趙生生!”信二有點生硬的叫著她的中文名字。
“我沒想過要開展一段異國戀情,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想過。再說,我若是跟我爸媽說,我的戀人是個日本匠人,我爸媽可能真不會原諒我了!哪怕我是他們惟一的女兒。”趙生生低頭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再抬頭,無比理性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