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進入到正式封王封后的慶典環節,還有下王旨、遞國書,昭告天下。
還好寬大的后服完美的遮蓋了李萱兒的肚子,為了她站的時間更短些,南詔王鄭顥下令一切從簡。
連同肚子里的孩子,他們一家三口接受了百官、百姓朝拜。
鄭顥和萱兒分別坐在兩頭大象背上的華蓋里,看著道路兩旁匍匐在地叩拜行禮的陽苴咩城百姓,想起他們到南詔后的種種艱難的努力,更想到千里之外的長安。
至少在將來的幾十年,不會再有來自南疆的壓力,兩人遙遙對視,會心一笑。
南詔王宮相比天朝大明宮而言,緊湊了許多,好處就是在宮里不需要坐車坐轎子,去哪里都很方便。
鄭顥封王的時候,各部照例送來了不少標志女子,或是純粹討好王上,或是想建立新的裙帶關系。
鄭顥不禁將送來的美女原樣送回去,還將王宮里原來的詔佐都送到廟里修行,一年后任她們選擇留在寺廟,還是返回各部。
王宮里沒有其他的詔佐,只有唯一的信么李萱兒。
所以宮女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李萱兒又把愿意出宮的宮女也都放了出去。
楊懷信成了王宮的總管,和羽儀長阿措阿和一起負責王宮內務和守衛,莫安、郭淮成了王上身邊傳旨的同倫判官。郭淮此刻就在萱兒身邊:
“信么,王上有話,讓您別光在榻上懶著,也要起來走走。”
“我不走,外面開始化雪了,天又冷、地又滑,前兩天木藍還在門口摔了一跤呢。”
萱兒依在榻上,懷里抱著在下關溫泉邊種出來的柑橘在吃,木香把柑橘皮架在火籠架子上,屋里透著淡淡的柑橘芬芳。
大家都笑了,木藍說:“我笨手笨腳的,摔跤也正常,信么您就不一樣了,您不出去試試,又怎么知道路不好走?”
萱兒眉一挑,這兩人都鼓動自己出去,一定有陰謀。她把手上最后一瓣橘子放嘴里,捧著肚子慢慢站起來。
等她走到門邊,木香替她將厚厚的擋風簾子掀起來,一條通往大殿后殿的木板路出現在眼前。郭淮躬身笑道:
“這木板路是王上叫人連夜趕出來的,就是天氣不好,這一批臨時頂著用,沒能上大漆。之前搬進來匆忙,信么又是在孕期,不能動土,這王宮里也沒來得及改造。
前兩天木藍摔了一跤,王上便說拖不得了,想了一晚上,叫人在外面做好,回來一鋪就完事了。要不您上去走走試試?”
這木板路為了不打滑,下面打了木條,整條路上的木板被扣在一起,就算滑動,也能很快被拉住。
萱兒忍不住笑了:“難為你們王上日理萬機,還惦記著怎么不動土就能鋪路。不上去走走”,豈不是浪費了他的一片苦心?”
披上厚厚的大氅,萱兒笨笨重重的抬腿出了殿門。
木板路剛好容得三人并排,木香、木藍兩邊攙扶著萱兒往前走。現在到了孕期的末期,萱兒的肚子已經開始下墜,這也是她懶在屋里,不愿意動的原因。
才剛走了幾步,萱兒站住了,她的眉頭皺起來,低頭看著自己的腹部,小聲說:“快扶我回去,大概是要生了!”
“啊?信么要生了!快去叫神婆!”
在南詔,他們認為每個孩子的降臨都是神圣的,那么領著孩子出生的穩婆也就有了個“神婆”的光榮稱號。
一時間,信么的殿中兵荒馬亂,兩位神婆指揮著大家,把萱兒移到專門為生孩子準備的偏殿,這里的準備完全按照天朝的規矩,南詔要在產房燒香請神這一點倒是入鄉隨俗,有點像天朝的“迎胎神”。
只不過,香被崔瑾昀換成了安神香和清潔香,屋里的氣味很舒服。
那條木板路到底還是起了作用,王上順著木板路一溜小跑,跑回了信么的宮殿,卻被巫醫攔住了:
“王上請留步,這會還沒生呢,神婆已經在里面了,您進去也幫不上忙。”
“我進去看看她。不是說還要幾天才到時候嗎?怎么提前了這么多?信么會不會有危險?”鄭顥第一次生孩子,沒有一點經驗,滿腦子都是生孩子生不下來,鬼哭狼嚎。
不對,不能說自己妻子鬼哭狼嚎。鄭顥正在自我反省,忽然聽到偏殿里叫道:
“快把雞蛋餅、燉牛肉端進來,信么要吃。”
外面的郭淮剛要出去傳話,又見木藍探頭出來說:
“信么還要牛乳和透花糍!哎呀,郭淮,干脆把已經準備了的都端上來。”
透花糍?懷信剛才還滿心緊張,聽到她要透花糍,想起自己當年陪著她在麟德殿看斜陽,當時她也是請自己吃透花糍。
他微微一笑,背著手走到殿外去了。
“快快快,廚下準備了什么,全都端上來給信么選。”平時風度翩翩的鄭顥,此刻成了手足無措的大孩子。
里面的萱兒胃口真好,在陣痛的間隙間,吃了不少食物。
崔瑾昀眼中帶笑,心里早用小本本暗暗記下李萱兒都吃了些什么。再過幾個月,他的第一個孩子也要出生了。
雪晴太瘦,懷孕了都沒吃胖,聽說懷女兒的個子小好生,他希望雪晴給他生個女兒。
“怎么還沒動靜?”
鄭顥心急如焚,不由自主的從桌上的點心盤子里,拿了一個籠餅一口咬下去。嚼了兩口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手里咬開的籠餅,里面的羊肉餡里,居然放了蜀椒!
他咬牙切齒道:“都說了不能吃辛辣,答應得好好的,竟敢瞞著我把蜀椒藏在籠餅里頭!”
“我早就說過了,你這王后答應得越爽快的事,越容易有詐。肉餡里有蜀椒?那是什么味?我嘗嘗。”
崔瑾昀也拿起一個籠餅,津津有味的吃起來,想不到有點辛辣,還真開胃,他吃完一個又拿一個,順便把最后那個遞給鄭顥:
“好吃!說不定還要等很久,你也吃。”
鄭顥正氣呼呼的吃著帶辣味肉餡的籠餅,里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他兩下把籠餅都塞到嘴里,擦了手就要往隔簾邊走。
崔瑾昀正想攔他,里面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哭聲,鄭顥呆在原地。
那是他倆生命的延續,那是南詔國的未來,那是萱兒的疼痛......
神婆將一個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顆小腦袋的寶寶抱了出來,遞到王上面前,笑瞇瞇的說:
“恭喜王上,是個小王子!”
“信么她好嗎?”
“她很好,已經收拾好......”神婆沒說完,就見他們的王上顧不得多看孩子一眼,火急火燎的往內殿沖。
“萱兒!”
“王上?你怎么進來了?快出去,里面亂糟糟的,我知道你疼我,過會收拾好再來。”萱兒嘴里攆他,心里卻美滋滋的。
鄭顥瞪著她,看著她因出汗貼在額頭上的頭發,百感交集,萬語千言不知該先說哪一句,呆了片刻,他終于抓著她的手說:
“我進來是想告訴你,你瞞著我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再有下次,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