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太過凄慘,眾人的眼神又實在太過灼熱,小表妹一時驚慌,連哭聲也被一聲響亮的打嗝給暫停了。
她驚慌地擺著手:“不是我我沒有!”
可仔細一看,牙齒嘴邊還有隱約的血跡呢,也不知是被打的還是…
眾人的視線又投向仍在地上無意識呻吟著的那個男人,對方胸前深藍色的貼身羊毛衫已經浸出了一團又一團暗紅的血漬。
當先的小伙子有點緊張:“他這傷在胸口,不會沒命吧?”
那要這樣的話,萬一人家非說什么防衛過當啥的咋辦呢?他們這群吃瓜群眾會不會攤上事兒啊!
“不可能!”
小表妹驚慌大叫,語無倫次:“我就是咬了他一下!他他他…現在這樣是不是發病了?”
她壓根就沒注意到那個護腕究竟是怎么救了自己,倒是經紀人此刻已經顧不得自己事跡敗露,反而只曉得左手痛苦的捏著右臂,哀哀呻吟著,艱難道:“救…救命…”
房間里一時越發安靜了。
酒店負責人看看凄慘無比的小姑娘,再看看明顯更加凄慘的中年男人,一時竟不知哪個才是真的受害者。
但好在,也不需要他們來分辨。
打個電話,120和110就都過來了。
當然,一同過來的,還有一路風馳電掣踩油門的小黃毛。
大雪天氣,他愣是急出了一身的熱汗,此刻撲撲騰騰跑進酒店,卻見一名女警正坐在小表妹的身邊。
小丫頭雖然樣子狼狽,可身上還披著一條毛毯呢,瞧著表情放松,絕對比他舒服多了。
他也下意識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情緒還算穩定就沒事——天知道他接到警察電話有多擔心。
而這時,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眉頭緊鎖:“這個我們暫時解決不了,不然叫消防來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吧…”
兩個人開始商量起來了。
“啥玩意兒?”
小黃毛整個驚呆了——警察打電話就說小蕾出了點狀況,也沒來得及詳細問,他穿著拖鞋就來了!
可如今聽這話——
就住一晚上酒店,醫生來了,警察也來了,現在還要叫消防!
這傻表妹該不會半夜把人家酒店給點了吧?
他趕緊沖了過去:
“你個臭丫頭!你干什么了?”
小表妹此刻早已不怕了——倒也不是一點不怕,可是弄清楚對方到底怎么回事兒后,她反而沒那么慌了。
反正,壞人要被抓起來的!
而且這么多人忙忙亂亂的,走廊上之前還特別熱鬧呢,酒店光跟顧客交涉賠禮道歉還有跟警方解釋房卡的事兒…
嘰嘰喳喳壓根沒停!
她就算有恐懼的心情,到底年紀小神經粗,此刻也把那情緒丟到腦后了。
倒是看見表哥來,想起自己難過的家長那一關,眼珠子咕嚕一轉,便直接又摟住了小黃毛的腰:“哥,哥!你可來了!”
“你不知道,我差點就見不著你了!”
小黃毛趕緊把小丫頭推開左看右看,一邊問著旁邊的女警:“警察姐姐,她沒事吧?”
女警也神色莫名,上下打量著他:“小姑娘說那個護腕是你給的,能麻煩問一下您…”
她欲言又止。
“噢。”
自從自己脫離網吧成了一名辛辛苦苦啃資料的維修工之后,小黃毛日常接觸的也不乏這樣的問話。
畢竟,他那金絲球一樣的頭毛,也著實太不讓人信服了一些。
此刻便像模像樣的從兜里摸出一張名片。
“您好,機械肢售后負責人周鼎,護腕是我臨時改的,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機械肢的負責人!
女警肅然起敬:“原來是您啊!”
她趕忙站起身,此刻首先對小黃毛敬了個禮,接著再將名片拿過來看了看,又檢查了小黃毛的證件,這才又雙手捧著還回去:
“感謝您所負責的技術對大家的幫助。”
小黃毛:…臉紅。
其實他還沒派出多大用場…
不過,眼下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警察解釋道:“是這樣的,小姑娘跟同學住在酒店,但是凌晨1:15,酒店房門卻被人打開了。”
“那個男人是一名經紀人,企圖對人不軌,但在掙扎中不知為什么,你送給她的那只護腕牢牢扣住了他的手。”
“如今人還在上頭…”
畢竟他們也只早到了不到10分鐘的樣子:“那個護腕卡手卡得非常緊,有點…嗯…”
對方不知該怎么精準描述。
小黃毛一聽,后背就是一激靈!
此刻他怒瞪著在一旁裝鵪鶉的小表妹,狠狠道:“小蕾!你給我等著,這回回家看你怎么交代!”
他囑咐了多少遍,一定要回家住。不回也就算了,住酒店,一聽就沒準備安全鎖…還敢一個人?!
不過眼見著那人已經被醫生經常著急忙慌的往救護車上抬,小黃毛也顧不得再罵小蕾。
他瞅著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還有中間病床上那個男人,眼神躍躍欲試——
倘若不是有警察在旁邊,他這會兒恨不得也沖上去,再把對方暴揍一頓!
畜生玩意兒!吃屎去吧!
但是想想那個護腕…
他心虛的咳嗽一聲,對著仍舊看著他的警察說道:
“嗯…這個…你也知道,我就是個搞維修搞售后的,技術水平實在一般。”
“那個護腕是我臨時趕時間做的,功能很多不全,里面加的芯片也是機械肢替換的感應芯片,這種感應芯片就…”
啰哩巴嗦,語無倫次,講了好多。
然而最終,他只能歉意地得出結論:
“一旦啟動,我也沒辦法現在就終止。”
女警傻眼了。
小表妹裹著毯子左看看右看看,此刻吸了吸鼻涕,再看她哥那頭金絲球,眼神就格外不一樣了。
聽起來就很牛批——這哪是金絲球啊?這分明就是智慧的脈絡!
超酷炫的!
小黃毛的能力,其實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差。
雖然當初在學校時是渣得徹徹底底,可他一出校門就跟著楚河,耳濡目染,接觸的全是各種各樣的新技術,便是再渣得徹徹底底,也能回爐重造一下。
他又是才剛成年的年紀,思維速度,身體反應能力,記憶力等仍處于巔峰狀態,想學個什么,反而比一般成年人更有效率。
更何況,他的學習生涯比之常人,還有一個更大的優勢!
那就是,所學的東西,立刻就可以用于實踐。
應有盡有的零件,多人協同的摸索,還有數次跟隨科研團隊一起,包括前期胡思思的隨時指導…
如今專精機械肢的所有知識,一邊學習一邊摸索,他所隨手做的那個護腕是真的隨手做。
這一切的一切,導致他那個小小護腕,便已經有了了不得的能力。
此刻,眾人已經也跟隨警車匆忙趕往了附近的醫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黃毛這邊拿不出辦法來,對方的手腕眼見著骨頭已經是不成形了。
匆忙之下,為了保證效率,臨時把消防的人也叫來了。
如今警察在辦公室門口,消防和醫生湊在一起。
病床上躺著那個奄奄一息,氣若游絲,已然受不了這緩慢又綿長的劇烈痛苦的經紀人。
不認真看的話,還挺像一番學術討論的呢。
醫生說:“這樣這樣…”
消防說:“那樣那樣…”
可不管哪樣,護腕都已經卡進了皮肉骨頭。中間連一根頭發絲都塞不進去,要怎么從外頭將它破壞?
小黃毛倒是覺得對方是該的——
他表妹還是個未成年呢,這種人就是畜生,手斷了也不心疼!
更何況斷了更好,活該!
年輕的護士站在病床旁邊,拿著鉗子夾著一團團的酒精棉,十分認真地擦著血跡。
但每擦一下,對方半昏迷的身軀都要微微的抽一下,畢竟那種按壓和酒精刺激的疼痛…雪上加霜啊!
醫生推了推眼鏡,輕咳一下:“小梅啊,這個這個暫時就不用擦了吧。”
小梅說的也很是義正言辭:“那怎么行呢?雖然他是個畜生,可我向來對病人是一視同仁的!”
說罷,酒精棉又往上壓了壓。
而民警則跟小黃毛對視一眼,微微發愁:
“這個…周先生,你看咱們這個…”
看著旁邊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蕾,對方支支吾吾的把話卡在舌頭里,這會兒是真不想說出來。
倒是小黃毛嘆了口氣:“我懂我懂,畢竟也到這份上了,按理說我是應該解開,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對不對?”
他也挺遺憾:“但是這也不能怪我,我做護腕的時候,是真沒有想到會碰到這樣的事!那就是趕時間,隨手做出來圖個安心嘛。”
“你說說,人家別的姑娘包里放個辣椒水,也沒想要傷害別人啊!”
“誰知道這人這么惡心,這么不要臉,大半夜的去欺負小女孩…你瞧!”
他挺愧疚的搓了搓手:“我做的時候趕的急,里面添了個感應芯片,你也知道,感應芯它#の¢…”
絕望。
你說什么,我,我知不道啊!
小黃毛便唉聲嘆氣的解釋:
“那東西是每一個機械肢里面都裝載的,它能感應到你身體缺失的部分,然后配合其他的芯片程序以及機械線路,來對殘缺部位做出擬態和對接。”
眼見著這么解釋,民警仍然是兩眼開始發昏,他趕緊言簡意賅:
“也就是說,一旦他啟動,芯片就默認對方是個殘疾人。扣在手上,就要開始了擬態——那芯片的程序里,這個手腕,這條胳膊,它本來也就是不存在的。”
“如果存在了,那證明是有其他的假肢礙事了,它得想辦法把它們卸掉。”
“所以就會就越縮越緊,把那假肢的鋼骨給卸干凈了,它自己才好往上裝啊。”
小黃毛嘆了口氣:“你說,是不是特別智能?”
“要不機械肢怎么這么好用呢!都是高科技啊!”
您這話這么說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對勁?
然而小黃毛卻是壓根沒察覺。
說完這些聽起來毛骨悚然的話,他格外無辜又歉意的笑了笑:
“您也知道,這芯片當時為了盡快鋪開,智能等級沒那么高,它分不清是真手還是假手的。”
最后這句他聽懂了。
此刻倒是快速得出一個結論:“也就是說,您也沒辦法?”
小黃毛納悶:“我早就說了我沒辦法啊!”
剛才只不過是再解釋一遍。
看你那躍躍欲試想打人的模樣,他以為對方是故意說做不到,存心報復呢!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此刻嘆息道:
“那我…我先去給領導打個電話吧!”
這防衛的時候把人家手腕砍了、打了、弄斷了,這都有案例可循。
可是靠一個防身護腕,把對方的手硬生生勒到寸寸碎裂…
那這這痛苦一般人都承受不了呀!
怎么處理,他也得請示一下才行。
這個護腕…有點東西啊!
剛琢磨完,果然里頭有護士開始叫起來:
“醫生,病人體溫開始升高了!”
可不嘛,疼痛折磨這么劇烈又這么久,發個燒,那不是個配套套餐嗎?
幾名醫生商量著,又看看無可奈何坐在一旁的消防,最后得出結論:
“打電話通知家屬吧,我看再這么下去,很大可能要截止…”
截肢?!
那這個傷害等級可就高了啊!
警察腦子里念頭才這么一轉,然而小黃毛卻豁然站了起來:
“不能截肢!”
小護士瞪大眼睛看著他——啥玩意兒?
你這受害人家屬還對這種畜生產生同情了嗎?
卻見小黃毛瞪大眼睛道:
“機械肢現在做的這么好,他就算截肢了,裝了機械肢跟自己的手有什么區別?換個機械手,扛大包都比別人多掙100,憑啥?!”
“機械肢可是國家扶持項目,我能叫這垃圾占國家的便宜?”
“呸!”
小黃毛在走廊上轉來轉去,滿臉憤怒:
“不行,不能節制!你們等著!”
小黃毛咬咬牙:“雖然我沒有辦法,但是我知道我的大…咳咳咳,我老師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