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溫香軟玉在懷,謝榮昭也沒非要一大早就去公司。
最近他在商場上并不是春風得意,甚至頗有坎坷,公司財報每況愈下,跟原本謝家人在的時候截然不同!
此刻再想著工作,他心頭也有一股無端的抗拒和煩躁。
畢竟,從小到大,他又何曾受過什么委屈呢?
陳凝白穿上絲滑的真絲睡裙,短短的裙擺下,優美的曲線格外誘人。
謝榮昭的眼神凝在上頭看了一會兒,這才順手一摟,又將她拉入懷中。
他確實不是個食古不化的人,自己的女人嘛,在外頭當然能不露面就不露面最好。但是在自己家里,當然是穿的越少越好。
三百平的別墅對于他而言,實在是個蝸居,但是好在有電梯有車子,舒適度較之以往大不相同。
再加上如今當家做主的是自己…那種感覺,又足以彌補外物的不足了。
兩人坐在沙發上,助理送餐過來還需要不短的時間——畢竟是從公司臨時接到電話趕過來。
至于說外賣?
開玩笑,不讓助理盯著,怎么知道人家做的飯究竟有沒有用心呢?
兩人粘在一起,順手又打開了電視——新的世界,哪怕已經適應了,但是電視節目仍舊還是有些許迷人的。
面前巨大的電視屏幕打開,伴隨著網站開屏,一張滄桑的臉便直接映入二人的眼簾。
——那是個大約40多歲的男人,皮膚黝黑,臉頰微有些凹陷,顯得有些干瘦。
他站在一片廢舊的工地,身上穿著白背心,左手從肩膀往下,全部都是銀灰色的機械肢體。
此刻正對著鏡頭局促的扯了扯有些發黃破舊的衣服下擺。
鏡頭清晰的能看到,那5根略有些粗的金屬手指,也同樣在衣角上搓出了細微的痕跡——就仿佛跟人的手沒什么兩樣。
而那老實憨厚、甚至絕對稱不上好看的中年男人靦腆的笑了笑,這才開始自我介紹:
“俺…我,我叫劉長貴,我是寧州人,32歲那年在工地干活,胳膊截肢了。”
“截肢了么有老板要我,我就一直在家干點農活。就是家里倆孩子學習都挺好的,咱得想辦法供他們上學,特別吃力…”
這說是宣傳,完全不像是宣傳。
說是,更加不像。
甚至更像是某個紀錄片的小小片段。
“…原先一只手,出門打工沒人要。不過今年村支書說我這樣的可以免費裝一個機器手,跟真手一樣活動…這是政府給咱的,符合條件的不要錢!”
這一聲明顯抬高了嗓門。
“裝上之后,現在工地都肯要我了,說我這手結實,有勁,還穩當。”
“我現在干活,一天能掙400塊錢呢!”
這短短的一段話,哪怕一開始的鏡頭推進拉遠,層層算下來,也總共只用了32秒。
其中有足足5秒的時間,都定格在機械肢的聯通熱線和鄉村服務點以及二維碼上。
陳凝白和謝榮昭兩人,沒有一個看得起這種泥腿子。
但此時盯著大屏幕上這樸實沒有任何后期加工的采訪,再看著視頻末尾那大大的“國家慈善”4個字,眼神中竟都涌出了一抹凝重來。
謝榮昭是發現,只要一天不把漢旗智能的研發人員找出來,他就永遠不可能超越對方!
明明智能家居和醫療器械是現如今最熱火的項目,可偏偏他的公司只會生產些半夜三更莫名激活的垃圾!
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大企業也就罷了,眼前這個才崛起的漢棋,他沒道理拿不下來啊!
而陳凝白則想:雖然古往今來,向來都是上位者說話更有號召力,可她在娛樂圈也待了有一段日子,知道粉絲們對“國家慈善”四個字的想法。
哪怕經歷過重重欺騙,失望,可但凡有這兩個字,大家伙兒都會更多出幾分耐心和力。
——這,畢竟是個奇怪的世界,奇怪的國家。
所以哪怕鏡頭里的人是那樣的平凡又丑陋,可她也瞬間明白這份慈善所能帶來的人氣和熱度,以及隱形的各種優勢加成。
可是…為什么不是找她來宣傳?
明明就差板上釘釘了!
她恨恨的咬牙,修整的圓潤光滑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此時此刻,又一次暗罵那個蠢鈍如豬的經紀人著實不給力——像這樣的機會,哪怕不要錢,也該替她爭取上的!
她這樣有熱度的明星,一旦出現在電視上,隨便一句話,不知多少粉絲會替她轉發呢?
難道不比這些連給她當家奴都不配的窮鬼更合適嗎?
裝個機械肢,一天能掙400塊?
簡直笑死。
她隨便出個通告,一分鐘都不止這個數!
漢棋智能的掌權人,那位小周總裁,果然不聰明!
陳凝白倒也不必如此想當然。
她的眼神中永遠只有自己的利益,永遠只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倘若說以前好歹只關在深宅大院,所思所想受限,那倒還情有可原。
但現如今,接受了那么長時間的現代思想沖擊,她的想法卻反而更加的極端利己了。
如今看到這個慈善宣傳,腦海里全是自己取而代之會怎樣…但她卻忘了,慈善宣傳的根本,還是慈善。
就像她依舊不明白,脫離了封建帝制的政國,如今舉國上下,都是愿意為每個普通人爭取更美好的生活的。
小周總裁雖然是個繡花枕頭一包草,但如今誤打誤撞,倒也真做了一部大好的宣傳。
機械義肢倒也不是完全不盈利的項目。
它最大的盈利點,全在于高端定制,一個基礎定制便是50萬起步,七八位數更是不少。
這是給那些有錢人家用于更精細的服務,以及拉開他們心中等級差距的好辦法。
同時,集團掙點錢也不容易嘛!
而余下的中低階層定制項目,前者只能維持收支平衡。而后者,則完全是漢棋智能和國家雙方拿錢補貼著,才能如此大范圍的宣傳,如此的不計成本。
但,這也是必須要做的。
在之前的政國,大街小巷其實很少見到殘疾人。
一來,殘疾人設施并不圓滿。
二來,城市用工的獨特性,也導致了一旦殘疾,在城市里是找不到養家糊口的工作的——有組織的乞丐除外。
這里有一個殘酷且無奈的現實——
貧窮會增加普通人接觸高危工作的幾率,而高危工作,又會進一步增加殘疾的可能性。
而當一個家庭成員殘疾后,那么這個家庭將會再一次雪上加霜…
這是一個無奈且無力的惡性循環。
因此,在全國都有著轟轟烈烈“扶貧”計劃的現如今,漢棋智能這次慈善項目的主要目標,全部在下沉市場。
就像周白曾說過,要讓最偏遠的山村,都能看到這個改變的機會!
也正是因為慈善目標的特殊性,靠粉絲、靠微博、靠網絡…根本行不通的。
因為真正貧窮的那些人,在山中,在農村里,或者在更加窘迫的工作環境里,根本不會有閑暇或閑錢接觸網絡。
而對于這類群體,如果不是他們親眼所見,周圍人怎么勸都不會讓人相信的。
包括自己的親子女。
反而是電視節目、地方臺以及網絡端口,不管哪一個,總會讓人看到一絲希望。
那些身居山里的人,但凡有一個人能夠相信這條,拿起電話來詢問一番,也算是他們做出的最有力的慈善宣傳了。
在這種情況下,請明星根本沒有半點優勢——難不成在那些地方,還能有人上微博去看一看熱搜頭條嗎?替哥哥姐姐宣傳打榜倒牛奶嗎?
此時此刻,陳凝白看著謝榮昭盯著電視的神情,忽然柔柔地嘆了口氣:
“其實經紀人都差點幫我打點好關系,讓我去來做漢棋智能的宣傳大使了之一了。可惜小周總裁年輕氣盛,大約有自己的想法,臨時又換成了這些人…”
這件事謝榮昭仿佛看過報告,但他要關注的是太多,實在沒能完全記下來。
如今聽著陳凝白剛才話中透露出來的某些含義,突然打量著自己新上任的女朋友:
“你現在在網上熱度很高啊。”
陳凝白低垂眼睛,面上卻是羞澀一笑:“還好,我也是沒有辦法…”
謝榮昭拍了拍她的肩膀,此刻若有所思。
“我記得那次合作幾乎都已經約定好去漢棋智能的公司攝影棚拍攝了,是不是?”
謝榮昭仿佛不經意的問道:
“不知道小周總裁知不知道如今熱度正火的你啊?”
陳凝白假作天真:“啊,這個我也不清楚啊…”
說著臉色還有點扭曲,顯然是想起了那天在旗艦店的偶遇。
但是…她同時又驚喜起來!
謝總如今既然這樣問,那證明朱璇有可能傍上小周總裁的事,壓根兒沒有傳到公司!
以他們經紀人那副嘴臉,如今還沒有傳出話來,想必當時真的只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偶遇。
那么,她也可以騰出更多時間來琢磨小周總裁了。
畢竟見到她這副容貌卻避之唯恐不及的,目前尤其只有小周總裁一個人啊!
謝總雖然好,但是在這個多變的新世界,目標當然是要多放幾個才顯得更安穩。
并且,有競爭才有緊迫感。
一時間,房間里靜默下來,而兩人依偎在一起,腦子的某些想法卻是詭異的重合了起來。
此刻,小黃毛送了小表妹去她們約定好的酒店,仔細看清楚這個酒店的星級和環境,這才放心的驅車前往公司。
他的售后部門如今由于許多研究還都處于保密階段,核心成員暫時只有他一個。
目前來看,表面上是掛在漢棋智能名下,上班地點也是如此。
在這里,全國各地的需要維修的機械肢都會送到這里來,而小黃毛旗下有一個團隊,負責最基本的維護保養和簡單維修等工作。
核心元件的更深一步維護,則是由小黃毛周鼎獨自負責。
當然了,如今機械肢才全面鋪開,用的材料又是新型材料,一時半會兒想破壞也沒那么容易。
大家伙兒坐在空曠的維修間里,面前都擺著厚厚的材料,并沒有人企圖偷懶。
——因為但凡有點上進心的人都知道,機械肢的維護保養在未來,恐怕是比汽車維修等更需要專業程度的。
而小黃毛面前也同樣是一份加密文件。
他呲牙咧嘴,一邊輸入密碼登錄進去,一邊痛苦的接著學習,同時還在祈求上天——
信南周鼎愿意用我十年單身,好歹讓我別學習了吧!
可惜了,這份祈求堅持了好幾個月,學的東西越來越多,但至今仍沒有實現夢想。
包括早上送給小表妹的防身小玩意兒,里頭添加的芯片就是機械肢上的淘汰感應芯。
另外,外部材料也是機械肢的替換材料。
也沒別的用處,就是讓她在危險后能夠有力量護住自己罷了。
這個世界有好有壞,有光明自然也有黑暗,她一個小姑娘追星追的這么鐵頭,還是要多做兩分保障才好。
這就是學習的魅力啊!
可惜小黃毛實在不爭氣,上高中時的夢想是“混吃等死”,如今都工作到這種地位了,人生目標一個字都沒變!
對于學渣來說,真的,太難了嗚嗚嗚…
好在小黃毛久經大姐頭考驗,一邊哭一邊還是做到了。
莫慌,莫慌。
他安慰自己——
大姐頭說,再等個一年半載,當國家有對現如今的機械肢達成全面升級與合作以后,這目前這樣的民用版本就會完全開放。
到時候,他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底下的團隊也會越來越多的,甚至可以自立門戶,做一個隨心所欲的維修店主都行!
小黃毛摸了一把自己金燦燦的頭發,想著自己翹著二郎腿,吃著存款利息,想開門就開門,想關門就關門的幸福生活…
最終就硬是咬牙撐著的,只希望那一天盡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