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蟲。
鋪天蓋地的飛蟲。
此刻周邊幾個省市的飛蟲早已匯合,他們同樣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瘋狂啃噬,地面的建筑群里是基地群眾的家,沒有人會允許家被破壞。
在天色完全黑了下來的時刻,整個紅星24基地全部籠罩在一團令人厭煩的黑霧之下。基地的人都在固定的位置前撲殺飛蟲,來回輪換,麻木到根本分不清這周邊無垠的黑色,到底是天幕的夜色,還是飛蟲遮擋了光。
楚河依舊跪在地上,兩只手掌按著地面,藍色的光輝自她手下涌動,無聲無息,仿佛浪潮,久不停歇。
然而但凡目光稍稍放遠一些,就能看到在遠處的淡藍色屏障上,無數只黑色的仿佛蘚痕一般的飛蟲團正趴在上面拼命啃噬——精神力一旦作為防御,尤其是這種防護罩形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是有實體的。
而飛蟲的攻擊——
普通人連一只都難以忍受,如今在場密密麻麻,沒有人能數清到底有多少只。
楚河雙眼緊閉,身軀連顫都沒顫一下。
已是夜里12:30。
雷煜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此刻正不斷攻擊面前成團的飛蟲,一邊驚訝的看著這覆蓋面讓他目力所及都觀察不到的巨大精神屏障,嘆為觀止:
“精神系異能,好強!”
狗屁。
楚河在心里嗤笑一聲——老子這可是3S等級精神力,整個星海聯邦無數個星球,有她這種實力的屈指可數。
要不然,也不能輪到她楚發達過來,對付這糟心玩意兒——特么的就跟蟲族戰場似的,偏偏如今束手束腳,還只能做被動防御。
腦域中劇烈又綿長的疼痛讓她的脾氣也變得臭了起來,楚河是咬緊牙關,時刻提醒自己偶像包袱不能丟,這才沒痛喊出聲的。
但此刻,這劇烈的疼痛她已經堅持了快五個小時了,地面都是一陣潮濕…那都是淋漓的汗水!
若非還有醫護人員不時給她補充能量,這會兒真tmd撐不住了。
來自腦域的疼痛,避無可避,著實讓楚發達臟話連篇。但她只稍微睜開眼睛,便能看到遠處更多的飛蟲仍舊趴在上面。
——有完沒完了!
她能忍痛,又不是不痛!
“宋悠那狗玩意兒呢!”
她暴躁地喊了起來。
雷煜也臉色黑沉:“監控,熱成像透視——根本沒在屋子里!長安一直盯著監控,整個基地都沒見到她!”
“李長安你個王八蛋,你害慘我了!”
楚河咬牙叫道。
雷煜作為李長安的好朋友,此刻也有話講:“也不能怪他,他現在一直處理高頻數據,止痛針都打了三針了…”
如此龐大的飛蟲攻擊,基地群眾們在連續不斷的反攻中當然能發現,大災三年,一切都是不穩定因素,李長安不僅要把控全局,更要把握大家的心態,以免飛蟲還沒崩潰,他們先從內部崩解。
也因此在全方位掌握監控的情況下,他能利用自己的精神力,第一時間發現防守不住的地方,通知周邊人前去馳援。
在這種情況下,基地至今還未出現一例因飛蟲攻擊而死的情況,已然是他竭盡全力的成果了。
他們也不是第1次對付飛蟲,雷煜對此心知肚明——年紀輕輕便掌管整個基地,且是地理位置如此優秀的基地,李長安若沒兩把刷子,根本不能服眾。
代價就是,精神力透支的痛苦也非常人難以忍受。
話說到這兒,雷煜突然反應過來——耳邊是其他輔助者不斷撲殺飛蟲的各種聲音,還有由于數量太多,以至于聲音龐大的可怕“咔嚓嚓”啃噬聲…
這一刻,雷煜的臉色也瞬間慘白。
因為楚河表現的太過輕描淡寫,以至于他到現在才想到一個問題——這么大面積的精神力防御,是不是也是在進行透支呢?
還有…飛蟲啃噬這么久都不肯放棄,仿佛嘴下有實體——這是不是代表著,楚河的精神力已經實質化,而她所面臨的疼痛,就像無數只飛蟲同時啃噬著她的軀體?
楚河當然不知道雷煜在此刻反應過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會攢力氣罵出一句:知道頂個屁用,還不快想辦法殺蟲!
但是…真的很難殺啊!
精神力屏障也是有一定承受限度的,他們不可能在上方直接火力覆蓋——那樣的話恐怕飛蟲還沒消滅完,他們先自己打出個洞來了。
但全靠一點點的撲殺,哪怕已經盡可能向周邊調派人手,但是…太難了。
楚河當然也心知肚明——宋悠那玩意兒抓不到,沒有擁有瘋狂吸引力的誘餌,想要讓飛蟲離開絕無可能。
她今天無論如何,都得靠自己撐著。
但是,支撐這么龐大的精神力防御,同時還要忍受著腦域里鉆心的痛…也真的很困難。
但楚河心想——她會死嗎?
不會的。
精神力改造過這個身體,肢體強度遠勝如今的極限力量,精神力受損,她也不會死亡。
不會死就行了。
楚河心想——我也不是頭一次為國犧牲了。
長庚啊長庚,為了你,我可真是犧牲太多了!
她閉上眼睛,在雷煜越發賣力的攻擊飛蟲的節奏中,努力維持住自己聚攏的精神力。
——再撐一會兒就好了。
撐到四省集結的兵力前來支援,到那時,均被沖走,力量充分,飛蟲的消滅速度一定會起來的。
這一次,飛蟲發了瘋不肯逃跑,大家肯定能將它們一網打盡。
就當是…就當是用自己的辛苦,頂替李長安原本該殉國的那個未來吧。
紅星24基地。
大災第1059天,凌晨2:45分,四省兵力抵達。
殺蟲行動進入高潮。
上午11:45分,掃描儀全程循環查看,這種擁有強烈成群特質,從不單獨行動的飛蟲一只不剩。
紅星24基地,包括周邊4個省市,飛蟲威脅盡皆一掃而空。
而就在11:50分,李長安臉色慘白的被人帶到現場,街道上那個早已筋疲力竭倒下的女孩子,又一次印刻在他腦海中。
“小河…”
他捂住快要裂開的頭顱,一把扶住了身邊的雷煜:“小河…”
這一刻一旦在他內心的根本沒有半分威脅滅殺的喜悅,反而只有巨大的恐慌和疼痛。
他終于再也堅持不下去,此刻意識潰散,軟倒在地。
雖然飛蟲被全部撲殺,但后續仍舊有許多事情要安排,助理小翟抱著平板根據李長安之前的安排,一項項吩咐下去,鏖戰的眾人也紛紛原地休息,而雷煜卻不敢閉眼,此刻靜靜坐在宋悠公寓門前的臺階上,四周電光頻發。
——飛蟲是解決了,但其中付出多少,始作俑者又怎么會知道呢?
雷煜百分百肯定李長安的判斷——宋悠她,根本沒有離開!
宋悠已經從空間醒過來——這一夜太漫長了,她精神緊繃到身體幾乎支撐不住,所以才睡了過去。
好在等到醒過來時,天光大亮,整個基地都處在一片平和的氛圍中,隱約能聽到樓底下有醫護人員正在來回奔波,呼喊著自己的同事。
周邊一直蟲子都沒看到。
宋悠狠狠松了口氣——看吧,上輩子就沒有這回事,果然這回也成功度過去了!
所以說,李長安后來到底是干的什么缺德事才硬逼著他們出城剿殺飛蟲?
難道就是這次行動的漏網之魚?
她觀察到房間里沒人,也壓根沒有想到有人會在這里帶著強烈的恨意守株待兔。
她在眨眼之間便出現在了空曠的屋子,并在腦海中仔細思索自己要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才能搪塞雷煜昨天沒能找到自己的原因…
然而下一刻,甚至一分鐘都不到,早先就被破壞的房門再次被撞開,沖進來的男人們一手持槍,一手持盾,神色冰冷的對準她:
“不許動!”
宋悠大驚失色,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絕不能暴露的靈泉空間,于是尖叫一聲,在雷煜還未來得及進屋前,身影瞬間消失。
剛進屋的雷煜:…
他原本熱誠的表情蕩然無存,在周邊人疑惑卻又堅定防守的動作下,他再次發出指令——
“通知后勤,帶一個大籠子過來,就放在她剛消失的地方。”
“另外,分三個小組來回盯著,哪怕一個月,一年,都得給我盯死了!”
當時事態緊急,他們壓根沒有時間多去思考——到底是什么,才能讓他沒有半點感覺的喝下,又是什么樣的魔力,能在短短一兩句話的功夫,吸引了周邊四個省市的飛蟲!
基地如今雖然沒有犧牲,但是也元氣大傷,除了地下種子庫等沒有半分影響,整個基地空蕩蕩,一粒能吃的都找不出來了。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一方面是將地下農業基地迅速鋪開局面,另一方面是。趕緊將5個水源地快速修整,以供全基地,乃至輻射周邊幾個省的供水需求。
越是在這種忙碌的狀態,越是不能忍受任何一點的差錯。既然宋悠之前是在這屋子里消失,又在這屋子里出現,那么是不是可以說明,她根本不能離開自己消失的點?
守株待兔,從小就學這種寓言,那大家可太會了!
而在靈泉空間里,再能量充沛的環境,也不能撫平宋悠此時的擔憂與害怕。
——到底,怎么回事?
為什么雷煜的表情那么可怕?
為什么他們第一時間要抓自己?
是因為靈泉暴露了嗎?
不可能啊,無色無味,雷煜也爽快的喝了,連飛蟲都沒有找到根源在哪里,只會無頭攻擊,他又怎么會找到呢?
可如果不是這樣的金手指暴露了,像雷煜這樣的人,又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抓起來?
她也聽到剛才的命令了。
什么一個月,一年?
她一個人待在這片空間里,既沒有心思學習,更加沒有想法去提升自己,一個星期恐怕人就要瘋了。
——這要怎么才能堅持得住?
又要怎么樣才能逃離?
宋悠在空間里團團亂轉,眼神盯著一旁剛剛涌出第2滴的靈泉。
飛蟲的到來,到底是不是因為靈泉?
如果是的話,那她再一次灑落靈泉,是不是就可以調虎離山?
宋悠覺得自己想到了對策,然而等她拿起那只碗時,卻發現里頭僅有的兩滴靈泉,一旦脫離空間,也同樣是需要她離開籠子的范圍的。
而如今放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只造價結實的鐵籠子!
與此同時。
基地醫院中。
李長安和楚河一同陷入精神力透支的昏睡中。
雷煜將籠子安置好后過來探望,醫生的表情也相當痛惜——
“我只能說,李先生的情況尚且還好,只是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這樣高頻動用精神力,止痛劑也不能再用了。”
“但是這位楚小姐…”
醫生欲言又止,艱難措辭:“我問過看護她的人,她是精神力異能能對不對?”
“但是如今,儀器顯示她的腦域破碎,精神力區域出現多處陰影…很有可能,她會徹底失去異能。”
這場戰斗中,雖然沒有人直接死亡,但是透支過度導致異能徹底失去的人不在少數。
雷煜看著醫生,心知肚明對方絕對沒有說出最壞的猜測,他其實不想聽,這未免太過殘酷。
在無數只飛蟲的啃噬下,對方可是足足堅持了十幾個小時!
但是最終,他只能嘆口氣:
“您說吧。”
不管怎樣,基地絕不會虧待英雄。
醫生也只能繼續說出他遺憾的猜想——
“目前楚小姐還陷入昏睡當中,我們給予了各種刺激,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連肢體基本反射能力都消失,但她的呼吸心跳卻還平穩…”
“倘若我們沒有猜錯的話,她的腦域徹底破碎,并不僅僅表示精神力的消失,還代表著她認知或者核心記憶的紊亂消失…等一系列影響。”
雷煜神情瞬間慘白——
他看著身側那個陷入沉睡中,神情憔悴的生死戰友——還是個小姑娘呢!
為何命運會如此殘酷?
他扭過頭去,艱難又痛楚的問出了心里的話 “你是說…她可能會變白癡嗎?”
話音剛落,便聽身邊熟悉的聲音罵他——
“你特么才是白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