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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九州陪葬 (上)

  長輩贈禮罷,便是合髻結發之禮。

  諸葛從容攬起垂在肩頭的一縷烏發,握住恕兒的手,與她一同用金剛玉釵將自己的頭發割斷,又割斷了恕兒肩頭的一縷發絲,把兩縷發絲交給恕兒。恕兒將兩縷青絲纏繞相疊,用宮人遞上的紅棉繩打了個死結,放入一個紅色蜀繡荷包之中,交給諸葛從容。

  諸葛從容將荷包放入懷中,接過宮人遞上的一條蜀繡紅絲帶,雙手靈活地系在了恕兒的發髻上。

  此時宮人端上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玉盞,一黑一白,都用染了桃花紅的幾粒糯米粘在杯身,黑白玉盞便各有一朵桃花點綴,以示喜慶。

  諸葛從容拿起衛國金剛玉所制的黑玉盞,恕兒拿起齊國齊白玉所制的白玉盞,手臂相繞,將手中的交杯酒,喂到了對方嘴中。諸葛從容喝到的,是齊國名酒,白玉泉。恕兒喝到的,是三年前在西嶺骷髏門的酒宴上嘗過的衛國名酒,烈雨。

  兩人酒澆濃情,心中不約而同所想,卻是感念蜀王與王后的細心安排,將齊衛婚盟的諾言融入二人的小小姻緣,布置得恰到好處。酒盡,兩個玉盞里還各有一顆蓮子,寓意多子多福。

  禮畢,兩人拜別了鴛鴦殿中四盟的一眾賓客,隨蜀宮宮人走出大殿,身后喜慶的禮樂之聲里,夾雜著眾賓客繼續宴飲的歡笑聲。

  兩人的衣袖依然相連,紅綢衣擺長長墜地,卷走了懿斕宮里的落日余暉。

  洞房所在,是一處山泉潺潺的玲瓏小殿,名叫“長緣殿”,因有一支山泉流經此殿,百年不衰,故取“細水長流”之意。

  宮人行賀禮告辭后,只剩恕兒與諸葛從容二人。長緣殿中,紅燭搖曳,喜慶溫馨。書案上擺著紙筆,紙是紫川出產的名貴紅木薄紙,筆是紫川紅木的筆桿,西嶺白貂的尾毛。

  恕兒笑看了一眼諸葛從容,嬌媚害羞。她本想等清凈時便掏出懷中的絹帛婚書來好好看看,但此時諸葛從容正無限溫柔地看著她,他靜靜不語,她反而忘了自己適才要做什么。

  恕兒害羞道:“你瞅著我做什么?難道你在數我面前的紅珊瑚遮面珠子,到底有多少顆?”

  諸葛從容輕輕掀開恕兒面前的紅珊瑚垂珠,眼中閃爍著快樂和滿足。他說:“自周朝始,王族公主出嫁,且是嫁與王族公子時,須垂紅珠一百顆以遮容顏。你這一百顆珊瑚珠子,連蜀國王后出嫁時都沒有戴過。”

  恕兒抿嘴一笑,道:“蜀國又不與大海相接,哪來那么多珊瑚珠子?”

  諸葛從容輕輕幫她把垂珠發冠摘下,一邊撫著她的頭發,一邊答道:“以往許多公主出嫁,都是以染紅的珍珠做為頭飾,因為一百顆品貌相仿的紅珊瑚珠子,極其難尋。衛國、齊國、蜀國、陳國、趙國、宋國,都沒有海,珍珠已然稀罕,更不要說一百顆品貌相仿的紅珊瑚珠子。這一百顆紅珊瑚珠子,自然不是蜀宮里的藏品,否則蜀王還不早就將它賣了,把列國的寶劍都搜刮到蜀宮里來?”

  恕兒稀罕地觸摸著妝臺上的一顆一顆紅珊瑚珠子,問道:“那這頭飾,從何而來?”

  諸葛從容笑道:“你夫君我,不是與周樂王很熟嗎?他墓葬里的藏品,我挪出來給我的新婚妻子打造個頭飾,他老人家如此富有,定然是不會介意,只會祝福。”

  恕兒心中感動萬分,卻不免疑惑道:“少爺是何時挪用的珠子?又是何時打造的這個頭飾?”

  諸葛從容瞇起眼睛,故作神秘道:“咱們這次九死一生地去璇璣孤島時,我從周樂王墓里千難萬險地盜出珠子,秘密帶到了虞陵。你在晟王府里日日飲酒作樂時,我趁你不備,私自打探到虞陵最好的金器工匠鋪,吩咐他們秘密打造了這套頭飾。我又花重金讓他們請了楚國最好的鏢局,山高路遠地一路護送到紫川蜀宮,只為博主公一笑。”

  恕兒噗嗤一笑,伸了一下諸葛從容,道:“虞陵最好的金器工匠鋪,東家姓諸葛吧?楚國最好的鏢局,東家也姓諸葛吧?還有‘千難萬險’、‘九死一生’,都是你走過無數遍的路線吧?你這樣油嘴滑舌,日后要是敢去騙別的女子,我就派西嶺十門八派的弟兄們去拆了藥王山,找到最毒的啞藥,毒啞你張抹了浪花蜜的嘴!”

  諸葛從容睜大了眼睛,吃驚地捂住嘴,吱吱嗚嗚地說:“主公威武!主公威武!”

  恕兒扒開他的手掌,笑瞪了他一眼,玩笑道:“日后你若是瞧上別的女子,我就弄瞎自己的眼睛,一輩子也不要看到你!眼不見,心不煩!”

  諸葛從容又使盡閉起了雙眼,一邊兩手抓瞎地到處抓著,一邊問道:“主公在哪?主公在哪?”

  恕兒笑躲到桌案之后,諸葛從容閉著眼睛去抓她,她又一溜煙跑到了屋外,躲在長緣殿的鏤花木門后面,笑與諸葛從容捉迷藏。她見諸葛從容閉著眼睛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于是輕手輕腳地回到屋中,不料還未轉身,就被諸葛從容一把從身后抱了起來。恕兒“啊”地一聲,隨著諸葛從容的旋轉咯咯直笑。

  諸葛從容壞笑道:“嘿嘿,抓到西嶺主公小仙女了!聽說她是陳國首富,更是楚國大商賈諸葛氏的少夫人!嘿嘿嘿!小公子我,既劫財,又劫色!這個小仙女,從今往后,就歸我了!”

  恕兒嬉笑著掙開諸葛從容,跳到了地上,不料諸葛從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紅綢衣裙的一段腰帶。她笑著跑遠,衣帶卻緩緩松開。

  等恕兒覺得不對勁時,低頭一看,只見一抹紅色肚兜露了出來,胸前佩戴的曲譜珍珠也一覽無余。她羞紅著臉想去重系衣帶,卻見懷中的絹帛婚書飄落于地,恕兒連忙將之拾起。

  諸葛從容在恕兒身后環抱住了她,兩人一同仔細探看齊衛婚書上的一字一句。

  諸葛從容認出了絹帛上義父的筆跡,筆法極其認真仔細:

  花好月圓夜,合髻為夫妻。

  美酒沐蓮子,紅燭點靈犀。

  幸得一人心,乘此雙飛翼。

  齊白金剛玉,磐石不相移。

  落款小字是:

齊國蕭氏之女衛國姜氏之子永結同心至死不渝  恕兒看那絹帛婚書的筆跡不俗,猜到了執筆之人定是昔日的衛國太子,姜稷。

  靠在諸葛從容懷里,兩人鼻息可聞,她反反復復地讀著婚書上的字句,漸漸斂去了笑容,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悲傷。她喃喃問道:“從容,你義父半生不娶,是不是因為,他心里的人,一直都只有我的生母,齊國蕭氏之女?可是蕭娘娘死在白玉宮時,他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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