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城內,氣氛越發的壓抑。
往日里號稱“世界樂土”的機關城,此刻卻給不了墨家弟子一絲一毫的安全感,甚至那種不安以及不信任的情緒開始蔓延開來。
“大致情況就是如此。”
盜跖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告訴了眾人,臉上帶著一抹自嘲的笑容,打趣道:“真沒想到秦國竟然如此看重墨家,竟然連這個家伙也出動了,嘖嘖,還真是看得起咱們。”
“秦國櫟陽王洛言?”
高漸離目光微冷,看著盜跖,沉聲的說道:“你確定沒有看錯?”
“你可以懷疑我是否偷懶,但不能懷疑我的眼力,這可是我吃飯的家伙。”
盜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輕笑道。
身為盜王之王,這一身最大的能耐便是眼力以及手上的功夫,至于輕功,那不過是方便逃跑,一個合格的盜賊必須在敵人的追捕下活下來,為了偷一件物品將自己搭進去,這是極為愚蠢的行為。
“若是如此,此事也許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簡單,先前在鏡湖醫莊的時候,我們見過他,可他并未對我們出手,如今突然出現,這…”
班老頭臉色有些陰晴不定,疑惑的說道。
范增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我們并不是他的目標,他真正的目標是機關城,先前白鳳追殺班大師,有可能便是為了找尋機關城的準確位置。”
“換句話說,我們都成了誘餌。”
項梁補充道,臉色有些凝重,對于洛言這人,他以前也是研究過,最終得出一個結論,此人很可怕。
六國滅亡的背后都有對方的影子。
民間傳言的那些不過是他的一方面,洛言真正的面目絕對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人。
洛言若是知曉項梁所想,估計會說他污蔑自己,總有人覺得他很可怕。
可他可怕嗎?
洛言一直覺得自己性格很溫和,身邊的女子哪一個不說他性格體貼,至于多情,他只是想給那些孤苦無依的女子一個溫暖的家,他有什么錯。
怪只能怪秦時這個世界太過冰冷黑暗,造就了太多的悲劇。
“誘餌?!”
班老頭低聲應了一句,那條機關手臂有些不安分的握了握。
“怕什么,以機關城的防御,秦軍根本不可能攻進來,何必漲他人威風,那秦國的櫟陽王若是真的敢進來,我一拳錘死他!”
大鐵錘冷哼一聲,握緊了拳頭,怒聲道,顯然不喜歡眾人垂頭喪氣的模樣,現在仗還沒打呢,一個個就這幅樣子,士氣低迷,這接下來還打什么?
雪女精致的細眉輕蹙,看了一眼大鐵錘,薄唇輕啟,提醒道:“大鐵錘,你不要輕敵,他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洛言若真是手無縛雞之力,雪女當年就將他辦了,也不至于后來被洛言拿捏的死死的。
現在想起來,渾身還有點不自在,有一種大手劃過肌膚的局促感。
“既然已經確定了敵人,接下來小心應對便是,大鐵錘說的也不錯,以機關城的防御,足以擋住外面的秦軍,從現在開始,日常守備的人數加一倍,以防萬一!”
高漸離冷聲的說道。
“現階段也只能如此了。”
班老頭點頭應道。
旋即整個機關城動了起來,大量的墨家弟子穿梭在各個要道,激活各個位置的機關。
“大叔,好無聊啊,早知道他們這么對待我們,我們還不如不來呢!虧大叔當時還救了他們。”
一間石屋內,天明趴在床上,看著身旁盤腿調息的蓋聶,撅著嘴巴嘀咕道,一臉不滿,顯然對于機關城的墨家弟子沒什么好感,誰讓他們這么對待蓋聶,在天明的心中,蓋聶已經是近似父親一樣的存在了。
雖然這些日子里跟在蓋聶身邊吃了不少苦,但蓋聶也教了他不少東西,讓他體會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
這個也許就是所謂的父愛。
只可惜,蓋聶一直不告訴他,他真正的父親是誰,說他還小,等他長大之后才會告訴他。
“刷”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的寒意從屋外席卷而來,同時一道身影急速而來,沿途地面瞬間凝結出一層寒霜,同時一道白色的劍芒橫空,毫不猶豫的對著蓋聶襲來。
這瞬間發生的事情直接看呆了天明。
蓋聶不退反進,手中淵虹出鞘。
“鐺!”
一道金鐵之音響起,高漸離手執水寒與蓋聶的淵虹交手在一起,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開來,瞬間將整個石屋變成了冰窖,散發著寒氣的堅冰以高漸離為中心擴散開來。
“你果然是帝國嬴政的走狗,所謂的背叛全是陰謀!”
高漸離目光冷冽,透著濃郁的殺意,冷聲的說道。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蓋聶皺眉,目光平靜的看著高漸離,低聲說道,對于高漸離的突然襲擊,他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高漸離的想法,若是為了荊軻的事情,也不該如此突然的發起進攻。
“不懂?你之前在中央水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嗎?”
高漸離冷聲質問道,隨著內息運轉,四周的寒氣越發冰冷,凝結的堅冰甚至開始向著石屋外擴散。
“今天我從未出過這間屋子。”
蓋聶目光微凝,盯著高漸離,沉聲的說道,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機關城的中央水池出事了,而且從高漸離的神色和行為判斷,這件事情絕對不是什么小事。
意識到這一點。
蓋聶繼續說道:“中央水池發生了什么事情?”
聞言,高漸離的臉色更加冰冷,一想到徐夫子倒在血泊之中,內息瞬間運轉而出,猛地用力,直接逼退了蓋聶,同時揮劍再次對著蓋聶斬去,打算直接將蓋聶殺了,以絕后患。
無論今晚之事與他有沒有關系,單憑蓋聶殺了荊軻,高漸離殺他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蓋聶緩緩的握緊了淵虹,眼神越發平靜。
就在這時,天明攔在了兩人中間,宛如護犢子的老母雞,將蓋聶擋在身后,怒視高漸離,大聲叫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們若是不歡迎我們,我們可以離開。”
大叔?!
高漸離聽著天明對蓋聶的稱呼,感覺無比的刺耳,不過自身卻是收斂了劍意,擔心傷到天明,只是語氣越發低沉,頗有點懊惱的盯著天明,沉聲的說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嘛?”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大叔,你們若是不歡迎我們,我們可以走,反正我也討厭你們這些人!”
天明仰著大腦袋,毫不示弱的盯著高漸離,怒聲道。
“你父親是墨家弟子,我們才是你的家人。”
高漸離看著什么也不知道的天明,沉吟了片刻,終究沒忍住,說出了一部分的真相,對于天明的身份,他已經知曉了,可蓋聶是天明的殺父仇人,這件事情他卻是有些說不出口。
因為天明稱呼蓋聶為大叔,關系極為親密,這讓高漸離不忍心揭穿這一切。
一碼事歸一碼事。
蓋聶能找到天明,這一點上面,墨家欠蓋聶一個人情。
天明聞言,頓時一臉吃驚,不敢置信的看著高漸離,隨后轉頭看向了蓋聶,比起眼前這個冰塊,他更愿意相信大叔的話。
蓋聶平靜的點了點頭,至于更多的事情,他不會說,因為天明還是一個孩子,他不該背負太多的仇恨,那些事情離他還有些遙遠。
“中央水池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今天并未離開過這間屋子,你若不信,可以去查。”
蓋聶看著高漸離,平靜的說道。
高漸離看著擋在兩人中央的天明,自身的劍意已經全部收斂,因為他與蓋聶真的交手的話,天明承受不住,可就這么放過蓋聶,他也不愿,對于蓋聶,他沒有一丁點的信任。
“就算不是你,也與你脫不了干系,徐夫子在中央水池遇刺,昏迷前看到了你的身影,機關城內,除了你還有一名帝國的爪牙,而且精通易容術,已經有數名墨家弟子遇害。”
“易容術?”
蓋聶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什么,墨家并不歡迎他,這一點他很清楚,現在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大叔不是那樣的人!”
天明看著沉默的蓋聶,不甘心的反駁道。
“你的大叔曾經是帝國皇帝身邊的貼身劍師,是嬴政最信任的人!”
高漸離看著天明,沉聲的說道。
天明眨了眨大眼睛,雖然不知道高漸離說什么,但他知道嬴政是什么人,對方是帝國的皇帝,是一個大壞蛋。
與此同時,班老頭和項梁等人姍姍來遲,同時到來的還有雪女,看著屋內的場景,班老頭開口說道:“小高,到此為止吧,蓋聶是巨子的客人,沒有證據,單憑懷疑并不能證明什么。”
“以防萬一,必須派人專門看押!”
高漸離冷聲的說道。
“你們不能這么對待大叔!”
天明聞言,頓時大聲叫道,為蓋聶鳴不平。
蓋聶卻是伸手抓住了天明,制止了他的行為,緩緩的說道:“天明,我沒事,清者自清。”
這一幕洛言并未看見,不然會笑出聲,也就現在的蓋聶,換做年輕版的蓋聶,高漸離已經躺尸了。
高漸離號稱墨家的第一高手,可在蓋聶面前,卻是完全不夠看,兩人的實力有億點點的距離。
“可是…”
天明還想說什么,卻是被雪女攔住了。
眼前這個漂亮的大姐姐溫和的看著他,柔聲的說道:“放心,你大叔不會有事的,墨家會負責他的安全,你要聽話。”
天明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話也滅有說出來,因為眼前這個漂亮的大姐姐可不單單是溫柔,骨子里還是一個腹黑無比的兇女人,動不動就點穴的那種。
“關起來!”
高漸離收劍,看了一眼蓋聶,沉聲的說道。
旋即蓋聶所在的石屋被封鎖了起來,厚重的石門更是直接將屋子封死,就連窗戶的位置也是落下了數根精鐵打造的實心鋼棍,徹底將屋子變成了一座監牢。
“大叔…”
天明有些可憐巴巴的說道。
少羽看著天明,張了張嘴唇想要安慰幾句,最終卻是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
夜色越發的深邃迷人。
這一夜,注定很漫長。
洛言此刻正靠在明珠夫人的懷中,吃著明珠夫人投喂的水果,看著推算未來的月神,目光有些好奇,對于陰陽家的神神叨叨,他是半信半不信,因為陰陽家的星象推演極為特殊,推測某些東西很準。
當然,也有特殊的情況,比如洛言這種特殊的命格,東皇太一都是演算不出來。
月神端坐在中央的位置,身旁擺著燭火,隨著她纖細的手指結印,忽明忽暗,似與天空的星辰呼應,這一刻的她當真宛如天宮仙女一般出塵神秘,令人不忍褻瀆。
“這便是陰陽家的占星律?
明珠夫人對于陰陽家有些了解,看著月神這般舉動,不由得對著洛言詢問道。
“恩。”
洛言點了點頭,應道。
陰陽術可以分為術、訣、咒、律、法五種,從境界修為上,亦可分為煉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五層。
這境界對應便是個人的天賦,從五行出手,確定修習的術法,后演練手印,再到施展咒術,在網上便涉及到神魂方面,天賦異稟者可占卜星辰演化,借此感悟天地變化。
陰陽術的境界與實力關系不大,只是對應的修習層次。
例如星魂這種天賦異稟的變態,直接越過了前面的修習過程,先天便可修習易魂法,這就是天賦的加持。
說到底,陰陽家的功法都是劍走偏鋒的法門,完全靠天賦吃飯,沒天賦,你在陰陽家根本混不下去。
例如洛言這種,若非靠諸女加持,他的五行術法根本不可能進不到這一層次。
不過洛言并不覺得丟人,他也許是個練武的渣渣,心性不夠,可他的女友們卻是個頂個的天賦異稟,這等于是他的。
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