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數百精騎的護送下,緩緩駛出了函谷關。
車內,洛言像個老大爺,葛優躺一般的靠在軟趴趴的車墊上,一條大腿直接放在了大司命的雙腿上,百無聊賴的玩著墨家制作的魔方打發時間,他腦海之中雖然有著攻略視頻,但玩這玩意看攻略顯然沒意思。
本就是消遣娛樂,玩的就是浪費時間。
大司命正給洛言捏著腿,面無表情,高冷的御姐范,眼眸中不時透著幾分嫌棄和麻木,想她堂堂陰陽家的大司命,竟然淪落至此。
為什么洛言這樣的人能娶東君大人為妻,甚至還能成為陰陽家的湘君。
這難道就是東皇大人常言的命運嗎?
好在時間足以抹平人心中的憤懣不滿以及不甘,待習以為常之后,你就會發現,這一切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司命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憊懶無比的洛言,紅唇輕啟,冷傲的御姐音隨之響起:“你不去韓國嗎?不出意外,逆流沙現在就聚集在韓國舊都新鄭之中,你若是過去,也許可以見到你的老相好。”
“燕國的事情要緊,至于新鄭的逆流沙,你不妨猜猜,逆流沙再次出現在韓國意欲何為?”
洛言一邊玩著魔方,一邊回答了大司命的問題。
其實一開始,洛言也打算順路去一趟韓國,可后來仔細思索了一番以后,便是熄滅了這個想法。
他若是過去,衛莊他們這伙人還如何搞事情?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衛莊想做什么就讓他做唄,與嬴政聊過一次之后,他也是看透了。
秦滅六國容易,但想要讓六國都接受秦國,安安穩穩做秦人,這無疑是異想天開,各國的權貴根本不可能接受,畢竟這有損他們的利益,而這些人自然會聯合起來搞事情。
對此,不如給他們機會,讓他們鬧,鬧一次殺一次,殺到沒人再敢動亂,天下自然就安定了。
大司命細眉輕蹙,冷傲的眸子思索了起來。
洛言收回了自己的大腿,動了動身子,整個人躺倒了大司命的懷中,腦袋依靠在溫軟之處,繼續玩著魔方,同時懶洋洋的說道:“逆流沙現在已經是個殺手組織了,聚集了一幫奇能異士,這個組織其實并沒有什么夢想,他們要做的事情無非兩種。
前者殺人,比如曾經與衛莊有糾紛的人,亦或者有人雇傭他們,這很符合殺手組織的身份。
后者找茬,給秦國找點麻煩,比如聯合韓國那些不甘心地位被削的權貴,發動叛亂。
這就得看衛莊想怎么做了。
前者與我們無關。
至于后者…”
洛言把玩著魔方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抹冷意,低聲自語:“我與大王都想找個由頭將那群腐朽不堪的韓國舊貴族給殺了,現在理由不就有了”
韓國當初是直接投降的,權貴也是相繼認慫。
這種情況下,秦國自然不可能對他們做些什么,雖然這些家伙都是一群肥的流油的老鼠,可有些事情天下人都盯著,這可不是郭開那等私密的事情,貴族這玩意一旦亂動了,會引起不好的反響。
哪怕要殺,也得有個正當理由,不然讓六國權貴如何看?
這還不把雁春君之流嚇死。
說實話。
六國權貴大部分日后都需要殺掉的,但那是日后的事情了,至少現在不能滅一國屠一國。
秦滅六國還需要他們的幫助。
“饒了這么一圈,你也不嫌麻煩。”
大司命譏諷道。
在她看來,想殺什么人,直接殺了便是,羅網的殺手又不是擺設,實在不行,讓陰陽家的人出手也行,讓那些權貴死的不明不白,也是相當容易的事情。
“殺人有時候很簡單,但殺完之后的影響你考慮過沒有?”
洛言腦袋蹭了蹭兩個枕頭,舒服的哼了哼。
有時候,坐的位置越高,考慮的事情就越復雜,要是洛言只是江湖人士,哪里還需要考慮這般多。
可洛言現在需要站在秦國的層面上考慮問題。
大司命看了一眼懷中的洛言,她對洛言這句話深有體悟,若不是需要考慮殺人之后的后果,洛言早就被她殺了!
不過現在,這份殺意已經沒了,無他,習慣了,洛言已經深入了她的人生。
洛言繼續說道:“所以,不用急,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大司命皺了皺眉頭,這一回她聽不懂洛言的話了,好在洛言經常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韓國,舊都新鄭。
隨著韓國向秦國投降,整座城池肉眼可見的蕭條了下去。
不夠這也正常,以前的王都新鄭是以一國之力供養整座王城,瘋狂的吸取整個韓國百姓的鮮血,才維持住它表面的風光,而如今,這座王城已經成了過去式,沒了權貴們的剝削,其地理位置也不算特殊,破敗下去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不過這對于韓國的百姓而言是好事,但對于韓國那些權貴而言,卻顯然不是。
甚至包括衛莊。
一身金黑色長袍的衛莊正站在一處高樓之上,雙手撐著鯊齒劍,滿頭灰色的長發隨風舞動,冷厲陰沉的雙目俯瞰著這座王城,依稀還能看到曾經的影子,只是太多的人和物變了,終究是物是人非,記憶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舊的時代終究會逝去,新的時代正在來臨…”
衛莊聲音沙啞且低沉,略帶幾分難言的磁性,淡淡道。
秦已經滅了兩國,剩余的四國又怎會遙遠,尤其是如今的各國權貴盡是一些愚昧不堪的家伙,他們又如何擋得住秦國的兵鋒。
可以預見,未來天下一統的畫面。
“刷”
一道白影閃過,白鳳身形宛如鬼魅一般的浮現,自一旁緩緩飄落,雙手抱胸,出塵的氣質,俊逸的外表,淡漠的眼神。
白鳳疑惑的看著衛莊,皺眉反問道:“明珠…潮女妖的毒很不錯,那些權貴都已經被控制起來了,現在只要你一聲令下,旦夕之間便可奪取整座新鄭,只是我有些不理解,你要這座新鄭有何用。”
他們現在只是一個殺手組織,哪怕奪去了一座城池也守不住,秦軍又不是吃干飯的,甚至只需要五千人便足以將城池重新奪回去。
在白鳳看來,衛莊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這只是一場交易。”
衛莊冷漠的說道。
“交易?!”
白鳳微微皺眉,旋即想到了一個身穿黑袍的人影,不由得看向了衛莊,質問道:“這好像是你私人的事情。”
“那又如何?”
衛莊斜睨的看了一眼白鳳,冷淡的說道。
拽拽的味道像極了曾經那個少年,只是此刻的衛莊越發成熟,這份拽意更顯霸道,一份不容拒絕的霸道。
衛莊從未想過與白鳳等人和平共處,逆流沙不同于流沙,靠的是絕對的武力支配。
“隨你,與我無關。”
白鳳冷傲的說道。
反正他速度足夠快,就算秦軍有著千軍萬馬,也擋不住他的去留,甚至單論速度,他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了當年的墨鴉。
他會越來越快,直至超過衛莊揮劍的速度,到時候在,衛莊在他眼中也無用。
對于白鳳而言,衛莊只是自己的一塊磨刀石。
衛莊收回了目光,繼續說道:“提醒一下潮女妖,讓她不要做的太過火,那些人還有用,暫時不能讓他們死。”
白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對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秦國叛將樊於期出現了,前段時間投靠了燕國太子燕丹門下,秦王震怒,派遣櫟陽侯出使燕國,對其質問,此事需要告訴潮女妖嗎?”
“樊於期?”
衛莊目光微閃,沉吟了片刻,道:“此事與我們無關,無需節外生枝,至于他的消息,暫時隱瞞,待新鄭的事情處理完,再一并告訴她,順便告訴她,洛言要當爹的消息。”
說道最后,衛莊目光也是有些恍惚,一轉眼,似乎已經過去了許久。
洛言這廝竟然要當爹了。
當然,衛莊感慨的是歲月的流逝,而非其他,畢竟他對女人不感興趣。
這一點與蓋聶一般無二。
心中無女人,拔劍自然神!
“…恩。”
白鳳遲疑了一下,才緩緩的點頭。
說實話,白鳳其實不怎么想與明珠夫人接觸,那女人太毒,隱蝠好幾次被她毒死,搞得他現在都不敢接近明珠夫人了,生怕也中招了。
不要低估明珠夫人的可怕,曾經夜幕的四兇將之一,她自然很強,有著令人膽寒的能力。
數日之后,洛言在數百秦國精銳的護送下抵達了燕國邊境。
前來迎接洛言這位秦國使臣的則是燕國的相國張唐,就是數年前文信侯呂不韋還在的時候,派遣到燕國為相的那位秦將,當初此事還涉及到了甘羅,不過現在甘羅已經不存在了,只剩下了星魂。
物是人非,很多人走著走著就和曾經不一樣了。
人生每一天都在改變,最難以確定的便是明日,因為它不是劇本,每天都在不斷的變化,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前方面對著什么。
“老夫見過櫟陽侯!”
張唐身穿燕國相國服飾,雙手交疊,對著洛言拱手作揖,沉聲的說道。
洛言連忙伸手攙扶,笑道:“張相國許久不見了,在燕國可還好?”
“尚可。”
張唐起身,輕撫胡須,復雜的看了一眼洛言,搖頭輕嘆了一聲。
哪有什么好不好,燕國這局面,秦國派來的人就是來養老的,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事情,包括燕王喜對其也極為禮遇,往日里混吃等死便可,偶爾給秦國送點情報啥的,也算盡力了。
至于更多,張唐一把年紀了,也經不起折騰了。
當初要不是呂不韋極力要求,加上甘羅勸說,張唐說什么也不會來燕國的,不過后來既然決定了來了,自然既然之則安之,該吃吃,該睡睡,除了不干正事,其他都干,比在秦國過得還舒服。
很快,洛言在張唐的邀請下,上了對方的馬車,比起洛言自己的馬車,張唐的馬車無疑“簡譜”了許多,最關鍵沒有大司命隨身伺候,令人有些不適。
張唐也沒有拐彎抹角,上了馬車后,便是直接開口詢問道:“老夫此番來此也是奉了燕王喜的王令,他希望我幫忙勸說一二,樊於期一事與燕國沒有任何關系,都是燕丹自作主張,其已經被燕王喜訓斥,并且燕王喜表示,愿意讓燕丹交出樊於期!”
“此事不重要,先喝茶。”
洛言笑了笑,抬起茶壺幫張唐倒茶,同時說道。
“櫟陽侯就別賣關子了,身負王令,老夫現在可沒心情喝茶,而且燕王那邊還等著老夫我的回信。”
張唐苦笑道。
洛言卻是不急不緩的將茶水倒好,隨后舉起茶杯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口之后才緩緩說道:“秦國要的不多,希望燕國像韓國那般,納地效璽即可。”
“這…這不可能!”
張唐微微一愣,旋即覺得此事太過荒謬,根本不可能。
“這不是還可以討價還價嗎?張相國不妨先告訴燕王喜一聲,順便告訴他,趙國境內的二十萬大軍隨時可以壓過來,讓他多考慮考慮,我秦國的臉面可不是那么好打。”
洛言輕聲的說道。
“不能緩和一二?如此一來,燕國上下必然同仇敵愾,于秦國無處。”
張唐無奈的說道,他覺得洛言玩的太大了,這如何討價還價。
洛言這話不亞于跑到人家家里,告訴人家老公,我要玩你老婆,趕緊把你老婆送到床上來,并且我玩過之后還不打算還給你,還要求你出個聲明,是你自愿把老婆送給我玩的,這讓燕王喜如何能忍?
何況這事比送老婆還嚴重。
戰果這年頭,老婆送就送了,送國的…好吧,韓王安這不是送的很好嘛。
燕王喜其實也可以向他的老大哥韓王安學習學習。
“如實稟報即可,其他我自有分寸,張相國無需擔憂。”
洛言安撫道。
張唐聞言,無奈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