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尤其是輸贏關系到趙國國運的時候,李牧豈能不調查秦軍統帥的情報。
樊於期的用兵習慣,李牧自然也是有研究的,比起防守,此人更擅長強攻,以往領兵攻趙,能強攻絕對不會優柔寡斷,哪怕是遇到難啃的骨頭,此人也絕不對以防守拖延時間,很喜歡攻敵必救。
你守你的,我攻我的,逼對手與自己決戰。
這種打法在優勢局的時候,極為有利,類似于lol打大龍,逼你來團,你不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可你要是去了,那就只能硬著頭皮與對方比拼實力。
以往樊於期仗著秦軍弓弩之利,打下了趙國不少城池,也因此,其領兵之才在七國并不低,與李牧這種整日與胡人打交道的老將相比,他的名聲顯然更大,這也是樊於期并未將李牧放在眼中的緣由。
也因此,在歷史上,樊於期成了李牧的踏腳石,成全了李牧戰國四大名將的名聲!
這種全殲敵軍的戰役,在歷史上也是極少。
何況是戰國末期這個時候。
秦軍正直鼎盛,戰力巔峰,而趙國卻是一直在走下坡路,這種弱國硬鋼霸主不敗,甚至大勝的戰績,無疑極為夸張。
歷史上能做到這一步的人,少之又少。
李牧皺眉沉吟了片刻,看向了身旁的副將司馬尚,沉聲的說道:“情報有誤,此刻率領秦兵的絕非樊於期!”
語氣極為篤定,他相信自己的眼力。
一個人領兵的習慣不會那么容易改變,尤其是不同的人領兵,整個軍隊表露的氣勢也絕對不一樣。
就和人穿不同的衣服,樣貌氣質也不一樣。
同理。
不同的戰陣,所表露出的氣勢也是截然不同。
沒有一個統帥會貿然的改變自己的打仗習慣,那種喜歡頻繁改變作戰習慣的人,要么用兵出神入化,要么就是什么也不懂。
“不是?絕無可能,除非秦國臨陣換將,可這是兵家大忌,秦國豈會犯這種錯誤?!”
司馬尚有些錯愕,旋即連忙說道。
談起臨陣換將。
趙國無疑是鼻祖,長平之戰用趙括換下廉頗,導致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這場敗仗直接將趙國打廢了,再無與秦國相爭的能力,更別提一窺天下了。
自此以后,臨陣換將便被列入兵家大忌之中,任何一個懂軍事的人都知道這一點。
“要么是掩人耳目,要么真的換將了!”
李牧目光銳利,看向了秦軍帥旗的方位,緩緩的說道。
“那現在該如何?”
司馬尚看著李牧,詢問道。
李牧并未猶豫,直接下令道:“傳我軍令,三軍齊出,先看看對手究竟是誰。”
打一場,對手是誰自然一清二楚。
“諾!”
司馬尚拱手應道,旋即便走了下去,派遣傳令兵卻傳達軍令。
古代兩軍對壘,信息傳遞靠的全是人,以軍旗為號,以馬奔走三軍,所以,古代領兵極為考驗將領對三軍的掌控,以及對軍事的臨場反應,還有士兵的基本素質,很多時候,你的軍令尚未傳遞下去,全軍便潰敗了。
之后便是兵敗如山倒,任你奇謀百出,也是無用。
無論什么時代打仗,信息永遠放在第一位,所以很多將領都需要走一步算三步,提前下達軍令,算的越多,領兵只能也就越強。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兵仙韓信的恐怖。
當世能將雜牌軍運用自如的,韓信當是獨一檔。
李牧這邊剛剛下達軍令,只是盞茶功夫,龐大的軍陣便開始運作了,一個個萬人方陣開始切換陣型,戰車在前,騎兵伴隨,從原本的防守姿態轉變成了進攻姿態,一股肅殺之意迅速的傳遞出來。
哪怕蒙恬不說話,洛言也看出來了,李牧這是打算先出招了,試試他們這邊的分量。
近四十萬人的戰場,那等場面,堪稱夸張,恐怖的壓力令人窒息。
統帥需要在這個時候,下達軍令,指揮各個部分,必須做到有條不紊,甚至要做好某一個點兵敗的準備。
“趙軍動了,你不下達軍令嗎?”
洛言抿了抿發干的嘴唇,看著身旁面色平靜的蒙恬,開口詢問道。
心中也是不得不佩服蒙恬的心性,不愧是將門出生,眼前這場面,似乎一點也沒有動搖他的心神,與洛言完全不同。
“與李牧比拼軍陣是愚蠢的,既然從一開始就選擇防守,自當以不變應萬變,切不可自亂陣腳。”
蒙恬沉聲的說道,目光緊緊的盯著緩緩靠近的趙軍。
對方并未一窩蜂的沖過來,而是以一種不動如山的巍峨之勢緩緩壓了過來,這顯然只是前奏,一旦到了沖鋒的距離,那趙軍就會發揮自己的優勢,以戰車與騎兵的機動性,撕毀對手的軍陣。
果然領兵這種事情不適合我…洛言心中自我評價了一句,看看緩緩靠近的趙軍,那股壓力,他甚至能看出四周不少士卒額頭漸漸冒汗,無關恐懼,只是一種本能的心里壓迫。
打仗很考究心理壓力。
現代人在古代戰場上,估計啥也不知道就嗝屁了,二戰時期更是如此。
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永遠無法體會那種殘酷和心里壓迫。
所以大部分從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都有心理疾病。
和平年代的人永遠無法體會!
與此同時,蒙恬嘴唇微動,默默的計算著趙軍的距離,估算著弓弩最大的射程,不同于守城,這種陣地戰考驗的是對三軍的掌控,奇謀之所以是奇謀,主要在于奇字,真正的兩軍交戰,比拼的還是硬實力。
“殺!”
很快,趙軍動了,十數萬人齊聲怒吼的聲音,震顫天地,大地也隨著轟隆作響,戰車奔騰而起,似乎能看見一雙雙布滿血絲以及仇恨的雙目,宛如一群復仇的惡狼對著秦兵沖殺而來。
這一刻,秦軍和趙軍似乎對調了,仿佛趙軍才是攻打的一方。
洛言喉結滾動了一下,再次沒忍住,看了一眼身旁淡定的蒙恬,哪怕知道對方歷史上很猛,但對方現在還年輕,會不會指揮不動,要是出現差錯,這么多人涌上來…那就真不是頂不頂的問題了。
顯然,洛言的擔心是多余的。
蒙恬平靜的抬起手,一旁的揮起手順勢開始舉起令旗,以一種獨特的手勢抬起。
“刷!”
秦軍也是發揮了獨屬于的軍人素養,動作整齊劃一,將手中弓弩抬起一個角度,對準了趙軍的方位,比起趙軍的肅殺之意狂涌,秦軍此刻卻沉默的猶如冰冷的殺手,默然的等待的時機。
不過很快,秦兵也開始怒吼,仿佛在宣泄著心中的情緒。
“風,風!”
兩軍瞬間怒吼了起來,那等場面,看的人心血澎湃,似乎一瞬間忘記了恐懼為何物,大腦漸漸充血。
越來越近了!
洛言心跳也是隨之加速,看著越來越近的趙軍。
“刷!”
蒙恬手臂猛然揮舞而下,隨之而動的還有令旗,宛如黑羽一般的弩箭沖天而起,在一瞬間射出的箭雨化作烏云,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對著沖擊而來的趙軍覆蓋而去。
“嘩”
“刷!”
緊隨其后,便是第二波,第三波…
弩箭宛如不要錢一般,化作恐怖的弩箭羽,對著沖擊而來的趙軍覆蓋而去。
趙軍的沖鋒也是極為有章法,戰車在前擋住弩箭,騎兵在其后方奔襲,借此拉進距離,不過隨著弩車波動,那能直接將人射爆的弩箭破空,瞬間便撕裂了趙軍的前沿,就連戰車也頂不住弩車的破壞力。
崩碎的金鐵之音響徹,同時也要戰馬和趙國士卒被射爆畫面,血肉橫飛。
宛如最絢麗的顏色,引爆了戰場。
趙人似乎也被鮮血刺激了,沖鋒的更加血腥,不畏生死,那眼神,仿佛寧死也要從秦國身上咬下一塊肉。
在洛言的注視下,很快便有趙軍沖殺到了秦軍陣地前沿,戰車宛如鋼鐵巨獸,直接崩碎了秦軍前方的防線,趙軍騎兵順勢涌入,宛如潮水一般。
“弩兵后撤三百步,盾兵五百步!”
蒙恬開始有條不紊的發號施令,瞬間整個戰場就真的猶如棋盤一般,在蒙恬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變動著,硬生生的將趙軍第一輪的攻勢化解。
慈不掌兵…洛言算是真心體會到了這個詞的意思。
不是冷血,而是在戰場上,用數百人乃至上千人堵住一個缺口,哪怕是用命去填也是值得的。
所謂的打仗。
統帥便是執棋之人,士卒則為棋子。
就像象棋,換子再正常不過,只要能鎖定最后的勝利,哪怕棋子全部拼光了又如何。
可現實之中,這確實一條條活生生的性命。
只是片刻時間,古代陣地戰最血腥的一面便是在洛言面前揭露了。
洛言的神情也是漸漸沉重,嘴巴就算再能說,看著眼前那化作血肉屠宰場的戰場,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耳邊只剩下蒙恬發號施令的聲音以及兩軍那仿佛嘶吼的怒吼聲。
血腥刺激著神經,死亡麻痹著感知。
比起上一次攻韓,眼前這一幕更加赤裸裸且真實。
“先生,你沒事吧?”
蓋聶看著洛言的神情,不由得開口說道。
洛言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略帶血腥氣息的空氣,輕聲道:“我果然還是不喜歡戰爭,我熱愛和平。”
這句話,洛言說的真心實意,現代人別看在網上叫的很兇,但本質上,真要上了戰場,絕對一個比一個慫。
戰爭真的不是游戲,也不是動畫。
真正發生在眼前的時候,你才會發現你自己什么也不是。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主角,可事實上,你當真什么也不是,對于這個世界而言。
有的人活著活著,越活越明白,有的人則是相反,越活越糊涂…洛言屬于混合型。
大司命和蓋聶聞言,盡數沉默了,他們都覺得洛言這話有些凡爾賽,畢竟很多戰爭都是洛言挑起來的,雖然沒有洛言,它們也會發生,但如今,這一切卻是洛言一手策劃的。
“所以,我想盡快的結束所有的戰爭。”
洛言露出一抹笑意,看著戰場,幽幽的說道。
旋即沒有打擾蒙恬,帶著蓋聶和大司命站在一旁,平靜的看著這場血肉大戰。
沒有進入高爆的熱武器時代,人命永遠是戰場上最好的武器。
它可以消耗掉對手的武器以及盔甲的耐久度。
兩軍沒有真正的本質差距,那比拼的就是意志和統帥的能力,看誰先露出破綻以及頂不住。
“蓋聶,你覺得蒙恬和李牧如何,換做是你,你有幾成勝算?”
洛言看著蓋聶,不由得詢問道。
蓋聶怎么說也是鬼谷高材生,軍事方面絕對不是庸俗之輩。
“不知,兩人皆是當世頂尖將帥之才,蓋聶雖師出鬼谷,可對上兩人,也不能說有十足的把握。”
蓋聶聞言,冷峻秀氣的面容露出一抹思索之意,看著戰場的軍陣變化,片刻之后,緩緩的說道,語氣平靜,并沒有多少波瀾,仿佛在闡述一個事實。
洛言看著蓋聶,忍不住笑道:“我覺得比起領兵,你更適合磨練自己的劍道,人這一生很短,很少有人在多件事情上走到頂點,甚至很多人,往往連一件事情都做不到。”
蓋聶天縱之才,各方面都極為杰出,可天賦點最高的依舊是劍道,因為他喜歡這玩意,而他的對手衛莊同樣如此。
比起縱橫天下,這兩人更喜歡相愛相殺。
“劍道…”
蓋聶握了握手中的劍,看了看眼前的戰場,最后點頭說道:“我老師鬼谷子曾經評價我,缺乏決斷之意,很多時候希望面面俱到,可最終卻是兩者皆無。
我確實不適合領兵!”
還有一句話沒說。
那就是比起領兵,看著這戰場絞肉機,他更喜歡握著手中的劍,那種感覺更加充實。
所以我一直想說,你們這一代鬼谷子收錯了弟子…洛言心中不由得打趣道。
前幾代鬼谷弟子,要么領兵之才冠絕天下,要么以一張嘴玩轉天下,類似于蓋聶和衛莊這種劍客…以手中之劍威脅天下,令諸侯恐懼?!
好像也不是不行……
ps:遲了點,戰爭真不適合我,我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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