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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回 春衫著破誰針線

無線電子書    蜀山懸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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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年社日停針線。怎忍見、雙飛燕。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猶在,亂山深處,寂寞溪橋畔。

  春衫著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日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青玉案·年年社日停針線》黃公紹宋  白復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漫無目的地行走。沒有昔日的優雅與淡定,蒼白的臉龐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眼前一片茫然,路人、街燈恍恍惚惚,不知是雪花遮眼,還是一顆心飄飄蕩蕩,無處安放。

  酒旗飄揚,白復駐足。他雙目緊緊盯著酒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他需要酒,需要將自己灌醉,才能讓紛亂的心緒平靜片刻。

  他帶著風雪,沖進酒鋪,指著酒缸,掏出一錠銀子扔給酒保,喝道:“小二,最烈的酒,十斤!”

  酒保見慣了這種兇煞眼神,這是要把自己喝死的人獨有的眼神。酒保既不攔著,也不多問,動作麻利,迅速將十斤燒酒灌滿兩個大酒袋,將酒袋和散碎銀子遞給白復。白復接過酒袋,用麻繩一捆,把酒袋當褡褳,一前一后搭在肩頭。一揮手,將散碎銀子全部打賞給酒保。

  酒保大樂,但馬上泛起歉意。這大冷的天,如果喝醉了,倒在路邊,可是會要了命的。正要提醒這位客官,白復人已不見蹤影。

  白復出手闊綽,在酒鋪時已被幾名扒手盯上。

  為首一人做了個手勢,一人跟住白復,另外兩人從街對面走來,一把撞在白復身上。白復如同一面銅墻,來人被撞得四仰八叉,摔倒在雪地上,破口大罵。白復身后這名扒手,趁機掏走白復懷中錢袋。白復兩眼失神,渾然不覺。

  等白復離開,兩名扒手去扶倒在雪地里的同伙,道:“哥們兒,別罵了,肥羊都走遠了,錢也到手了。”那人卻無法起身,眉頭緊鎖。

  年長扒手用手一摁,那人疼得吱哇亂叫。原來肋骨斷掉數根,如被鐵錘重擊。扒手頭領趕忙過來打探,心道:“邪了門了,如此武功,怎會被我們得手?此地不宜久留,犯不著為幾個銀錢把命搭上。”一揮手,招呼弟兄們撤離。

  等扒手們撤離后,扒手頭領獨自一人轉過坊墻拐角,一輛馬車早已停在這里。扒手頭領畢恭畢敬向車中人物匯報著什么。隨后,一袋大錢從馬車中擲出,扒手頭領接在手中,歡天喜地離去。

  車簾張開,一只信鴿從車中撲騰而起,羽翼一展,飛向城中某處。車簾關閉,馬車徐徐啟動,不動聲色,繼續尾隨白復。

  白復心如刀割,那是一種喘不上氣的痛。走兩步,灌一口,酒入愁腸人更愁。白復越咳越喝,越喝越猛,越走越快,如同一匹脫韁烈馬。他穿街過巷,提縱飛馳,一路向南,很快來到城門邊上。

  暮鼓晨鐘,正是城門關閉時刻,十數名士兵推動著銅釘鐵包的厚重木門徐徐閉合。關門的幾名士兵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灰影如白駒過隙,一閃而過。

  白復飛奔到曲江邊上,才剎住腳步。天寒地凍,曲江早已結冰。江面遼闊,大雪紛飛,鳥獸無蹤。江心有一條扁舟,船上漁翁,身披蓑衣,獨處孤舟,默然垂釣。

  此情此景,宛如白復的《溪山雪霽圖》。要擱往日,定會讓白復駐足欣賞,心馳神往。但此時,這天地間第一傷心人的傷心,哪有人能懂。正所謂,飄飄何所適,天地一沙鷗。

  白復癱倒在江面上,像孩子一樣無助。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滴答在冰面上,瞬間化成冰珠,滾落遠方。

  慟哭無聲,比嚎啕大哭,更加撕心裂肺。

  往日種種,一幕幕重現。

  青城山路上,一個姑娘昏倒路旁,差點滾落山崖,被自己救起。

  被逐下山時,一位入門不久的師妹鼓起勇氣對自己說:“復師兄,別難過了,都會過去的。”

  誓鬼臺上,為救一人,置生死于度外,躍向萬丈深淵。

  幽冥谷內,大難不死的這對師兄妹,燒陶作碗,堆土為灶,采摘漁獵,好不快活。

  玄天洞府,師妹笑語盈盈,片刻間只剩一縷香魂。懷中伊人,得而復失,失而復得,一日之間,悲喜交集。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胡珊兒說的事,他真的不知道嗎?往日種種蛛絲馬跡,聰明如白復,他真的沒有覺察嗎?

  他只是不想知道,不愿相信,不敢面對…

  白復腦中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再無半點力氣,一顆心仿佛隨她而去。

  就在白復把自己灌醉,天旋地轉之際,幾道人影悄悄摸了上來,黑衣蒙面,眼冒兇光,手持兵刃,將白復團團圍住。

  白復醉眼迷離,用劍鞘勉強將自己撐起,身體晃晃悠悠,搖搖欲墜。白復笑容慘淡,蒼白修長的手指緊緊捉住劍柄,殺機頓起。一劍在手,無懼生死。唯有長劍,永不背叛。

  為首黑衣人手一揮,低聲招呼:“要活的”。

  一位黑衣人率先發動搶攻,手一揚,一張漁網,鋪天而來,罩向白復。白復不退反進,腳一蹬,一招乳燕投林,從冰面滑向對手。速度之快,令持網之人措手不及,也令身后封堵的兩名黑衣人判斷出錯。

  白復長劍出鞘,凌厲無匹,一道寒光箭射而出,不偏不倚,刺中持網之人咽喉。那人手捂咽喉,慢慢倒下,到死也沒明白,白復出劍緣何會如此之快。

  白復也不減速,身體凌空側翻,長劍如水車齒輪,連續兩劍,劈在兩名黑衣人頸部。兩人如一灘爛泥,緩緩倒下。

  三名持刀黑衣人呈品字形將白復圍住,齊聲怒吼,一起搶攻。白復沖向正面之人,眼看長劍就要刺中。白復酒勁上頭,身體不聽使喚,手腳協調遲緩,竟滑倒在地。

  黑衣人避開白復殺招,腰刀一挺,刀鋒刺中白復左肋。那人大喜,正要揮刀再砍。白復腹肌急收,刀鋒從白復左肋滑過,劃出一道血痕,好彩刀口不深。就在刀入皮肉的瞬間,白復冰面上連續翻滾,躲開致命一擊。三人窮追不舍,殺性大發,早已將活捉白復的命令拋擲腦后。

  白復手腳失調,絕頂輕功難以展開,險情頻發。

  白復此時心如死灰,生死看淡。與其窩囊逃遁,不如力戰而死!

  當三人攻到眼前時,白復一腳邁出,正要舍身進攻,與敵同歸于盡。沒想倒踉踉蹌蹌之中,竟然踏入三人兵刃的死角。三人兵刃全部落空。

  生死之際,靈光乍現,徐太傅所傳奇門遁甲之術,鉆入白復腦海。

  白復不再糾結酒醉遲緩,順勢而為,借著蹣跚步履,踏出詭異的遁甲弧線。

  在敵方眼中,此時的白復,步伐不能以常理推斷,每一次出現的方位都匪夷所思。而白復的劍速,倏快忽慢,沒有規律的節奏可尋。比尋常高手,更難琢磨。三人暗暗叫苦。

  白復重心不穩,腳底拌蒜,眼看就要跌倒,突然借助冰面濕滑,滑到一人身后,白復冷哼一聲,長劍從腋下刺出,從中此人后心,一劍斃命。

  白復順勢前滑,仰天跌倒,一招回馬槍,兩劍疾刺,將身后緊追不舍兩人腳踝砍斷。兩人扔掉兵刃,倒翻在地,慘叫連連。

  白復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倏地剎住腳步,驀然回身,眼光深寒。在冰面的反射下,如同雪夜中追魂奪命的黑暗死神。

  眾人不寒而栗。雖然也都是江湖辣手,但在白復的氣勢壓迫下,誰也不敢獨自上前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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