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法象接天(中)(防盜章節)

　　許國是位于大安朝南北方中線附近的小封國，國君許候同樣只是個侯爵。

　　許國國都名為壽城，據說歷史上長壽之人很多。小城方圓不足十里，但建筑典雅，街道整潔。

　　許候宮室也不甚大，只占據壽城中心一處街區的面積而已。

　　段舍離初世時，作為使團副使前往云京途中，曾經路過許國。依稀記得許候為人雅量高致，頗有愛民善治國政的好名聲。

　　數千大地行者，要占領許國這樣的小封國國都，按理說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但許候既然在民間有威望，讓他號召起大部分壽城民人群起抵抗，也是件不大不小的麻煩事。

　　況且諸侯國君當真能愛民施善政的，從來都是極少數。段舍離也不愿和許候沖突太過劇烈。

　　當下他讓數千大地行者，將壽城四門圍住待命。他背負青芽孤身入城，打算突襲先拿下許候本人。讓他親自向城內傳令配合。

　　大不了自己這邊駐扎休整完畢，把壽城再還給他就是了。

　　沒想到進城潛入許候宮室，卻發覺偌大宮室，只剩下些無處可去的宦者侍女。

　　原來許候及其家人親眷，早在天象異變當夜，就被宮室中新生的邪祟異類吞噬。

　　壽城民人的確大多敬愛許候，許候已死，城內無人主持。民人卻自發相約，不入宮室搶掠盜取，居然令許候宮室，依然大致保持他生前原樣。

　　段舍離在宮室內稍作查探，又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這許國國都壽城，原來沒有太歲金書落下。

　　初世里總聽人說，上千封太歲金書降臨，八百諸侯國宮室和頂尖權貴居所無一漏網。

　　然而今日親見許候宮室就明白，太歲諸族既然以建筑規模大小，來確定重點打擊目標。

　　那么像許候這樣，宮室規模還比不上權貴之家規模的，自然就會成為少數漏網之魚。

　　可惜壽城雖然沒有落下太歲金書，淪為煞氣爆發節點。但原本壽城小而繁華，十幾萬人常住城中。這十幾萬血食聚集本身，就會源源不斷吸引大量邪祟異類。

　　所以暗世開啟這幾日幾夜來，壽城十幾萬人紛紛死走逃亡。眼下據說只剩下兩三萬人，其中還不知有多少借皮藏形的邪祟異類。

　　段舍離眼見壽城情形和許候的遭遇。不禁多少有些心生感慨。

　　像宴王，禍害了宴國一輩子，結果竟然還能早早覺醒閡族血脈，成為暗世初期罕見的高手之一。

　　若非段舍離今生沒依照初世軌跡，跑回宴國橫插了一杠子。說不定宴王還能逃過絕尊大天妖臨凡的劫數，依靠殘害眾多女子得來怨物靈體，依舊在暗世里四處逍遙吶！

　　反而像許候這樣，愛民善政了一輩子。卻連暗世開啟初夜都過不去，全家上下盡數被吞噬死絕。

　　可見什么善惡有報，終歸只是安慰弱者的空話。老天爺本身，就沒那個功能。

　　至于什么來生轉世業報，就更是騙人的鬼話。段舍離親身經歷三世轉生，起碼就他自己而言，那不過是大能存在為達到祂的愿望，所布下的棋子而已。

　　依稀記得第二生后世里，曾聽有個相聲演員，念過幾句順口溜：

　　“守法朝朝憂悶，強梁夜夜歡歌。

　　損人利己騎馬騾，正直公平挨餓。

　　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的兒多。

　　我到西天問我佛，佛說:我也沒轍!”

　　這樣的順口溜放到安定太平時節，多少還有些像是憂憤之語。

　　可放到暗世開啟的大背景下，非但不算憂憤，甚至遠遠都嫌不夠。

　　像天妖一族那樣，諸天萬界墟宇間的大強梁。別說沒有滿天神佛，就是當真有，遇到那樣的絕頂大強梁，漫天神佛都不是有轍沒轍的問題了，而是直接就得給跪！否則神佛也活不下去。

　　寬容、善良、悲憫、公平、正義…。幾乎所有人類美好的品性，或者說向往美好的意愿，都在諸天異族輪番蹂躪擠壓下蕩然無存。

　　甚至當段舍離真正了解到暗世背景之后，再放眼望去，世間早已連一個純正的人族都找不到了。

　　連他自己在內，也只有選擇成為非人的淵魔，才能繼續抗爭下去。

　　想要讓自己和身邊的人安好，想要在暗世走出一條活路。只能逼著自己，變得比那些諸天異族更兇殘、更狡詐、更陰險才行。

　　可這樣憑借滿腔戾氣支撐，跌跌撞撞一路向前。到底要走到什么時候，才算是個頭呢？

　　段舍離看似堅定冷酷無所畏懼，其實內心深處同樣會積攢下軟弱迷惘。

　　此刻四下靜寂無人，因感慨許候遭遇。這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軟弱迷惘，不自覺便溜了出來。

　　對段舍離而言，也算是某種變相的發泄。

　　他稍稍放縱情緒過后，立刻重新收拾心境。變回那個靈魂強大冷酷的淵魔使徒。

　　宮室正堂上首，許候日常處置公務的桌案座椅仍在。連上面擺放的凌亂簡牘，都保持著他生前最后一次翻看時的樣子。

　　段舍離朝著空無一人的桌案座椅，微微抱拳躬身三次致禮。算是祭奠這位，曾令他印象極好的諸侯國君。

　　許候遭遇雖然讓人唏噓，但對段舍離眼下欲行之事，等于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當堂取出“大地行者手札”，傳訊城外數千大地行者進城。

　　要求他們全面控制壽城所有防務，將壽城剩余民人盡數拘押，等待甄別。

　　過文亭指揮下，數千大地行者極為迅速有序。很快便將整座壽城占領布防，總共兩萬六千多民人，分成上百處拘押看管。

　　段舍離放出魂念之力，令其壯大籠罩全城。當即便將兩千多借皮藏形的邪祟異類，從民人中準確辨別出來。

　　大地行者們早有準備，立刻暴起剿殺，把城內所有邪祟異類清理一空。

　　至此，壽城初安，民人放歸，令大地行者們輪番駐防休整。

　　段舍離這才騰出時間，能專心琢磨如何救治青芽。

　　然而青芽的傷勢實在太重，本就深度昏迷奄奄一息。

　　而后又受到異變妖化之力長時間侵襲，哪怕有他用神秘九色光芒余威幫忙控制，仍然全身大部分肌體再難逆轉。

　　段舍離愁眉深鎖，百般思慮。直到夜幕降臨，仍然沒找到切實有把握的救治方法。

　　正當他在許候曾經桌案旁，苦苦沉思之際。

　　案上燭火猛然間異樣閃爍搖曳，一股陰森氣息，瞬間彌漫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