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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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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楚瑜和方廷滿吃了閉門羹,往客棧而回。后者不見絲毫失落,反而更是喜悅,一路上饒有興致地說這里的風土人情,一點也不受影響。

  沙漠中水源珍貴,二人各打了一盆水擦拭身體后,用了晚飯,便回屋休息去了。

  凌楚瑜初到這里,便覺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這個繪畫大家想來地位崇高,不然也不會居住在柳岸水漾的莊院里。再者,這莊院主人既賣畫為生,為何卻絕人門外。難道方廷滿曾言語冒犯過他,這才下的逐客令。

  正當思忖時,忽聽得屋頂上格格兩聲輕響,便知有人在上面行走,而且方向正是那書生所住客房。凌楚瑜心想:“莫不是白天那莊院人前來尋事?”便從床上起身,悄聲來到墻邊,貼墻而立。

  少頃,只聽聞嗒地一聲,是撬動門栓的聲音,凌楚瑜生怕他們一刀宰了書生,便輕輕打開房門,側身挨了出去,便聽見腳步聲從屋里傳出,立馬貼在柱子后。

  院里有落地的腳步聲,想來是屋頂的人跳在院子里。

  “得手了?”

  “沒,找不到東西。不知道藏哪里了。”

  “這人睡得像死豬一樣,這里不好動手,怎們去月牙泉那邊。”

  凌楚瑜雖不知來人多少,但聽他們腳步聲,應有四人。他們將方廷滿綁了去,還揚言動手,唯恐兇多吉少。方廷滿這人雖口若懸河,一股子書生酸氣,但也不是壞人,凌楚瑜不能見死不救,便悄悄跟了過去。

  出了城便往南邊行了數里路,便到了月牙泉。這四人輕功不賴,身法駿逸,看來白天的那個莊院藏龍臥虎。

  此時天空寧靜,群星璀璨,莫可逼視,極為壯麗,凌楚瑜駐足仰望,感嘆這世間玄妙奧秘。他抬眼找到牛郎星,移目而去,與那織女星遙遙相望,不由有些茫然,生出黯然之色。

  嘩啦一聲,一瓢水將地上的方廷滿澆醒,那人潑水的人譏笑道:“醒來了?今天你落在老子手里,定要你吃盡苦頭。”

  這人說話比較兇惡,粗聲粗氣,他對方廷滿也極不友好,還不忘踹了一腳。

  “鐵筆,你下手輕點,看他文質彬彬的樣子,可經不起你的拳腳。”一個說話極為好聽的女子說道。

  “水墨,就你心腸子軟,像他這種人不值得同情。”那名叫鐵筆的漢子說道。

  此時另一個人也走了過來,說道:“你們男人就知道打打殺殺,粗魯。”說話的也是一個女子,聲音嬌媚,即便是說罵人的話,聽起來也覺得心里十分舒服。

  鐵筆道:“宣紙,這可不對。那也是要看對什么人,像這種腐儒書生,就該這樣。你說對嗎,歙硯。”

  最后一個男子道:“你們別爭了,辦正經事重要。”

  凌楚瑜雖看不清他們樣貌,可從剛才對話中,知道來者是兩男兩女,名字也當真奇怪,是以文房四寶為名,也不知給他們取名之人是何想,便在旁繼續偷聽。

  那鐵筆粗聲道:“方廷滿,金葉子呢,快快拿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方廷滿驚醒過來,說道:“這金葉子本來就是孝敬諸位,給你們就是。不過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還沒等他說完,水墨卻道:“方先生,你不是第一天認識主人,她脾氣會不知道。快把金葉子交出來,尚能留你性命回家,不然,便將你拋尸在這沙漠之中。”語氣竟有威逼之意。

  凌楚瑜聽罷眉頭緊瞥,方廷滿重金求畫,不給也便算了,還想獨吞金葉子,分明就是強盜。真不敢相信那幅“滄海月明珠有淚”竟是出自這樣卑鄙人的手。

  方廷滿道:“若此行不能得償所愿,方某人死不足惜。”

  鐵筆一聽,勃然大怒,道:“不知好歹,也罷,這金葉子我也不要了,你就帶著它和閻王爺報道吧。”說罷將手抬起,就要打了下去。

  凌楚瑜見此人蠻橫無理,心里大怒,發足疾行,轉瞬間便到那人身后,猛地拍出一掌。鐵筆沒料到尚有一人埋伏,當發覺后背生風已然來不及,離他最近的水墨反應極快,當即發了一掌,砰地一聲,凌楚瑜翩然后退,只覺得此女子內力陰柔,端是名家武功,不由微微詫異。

  歙硯攔在兩人身前,冷笑道:“居然有埋伏,你們果然心懷不軌。”

  方廷滿看清來人,驚叫道:“凌兄,快救我!”

  臨近四人,才看清楚他們樣貌。歙硯一表人才,尤其是眉宇間透出的正氣,極為少見。他身后的鐵筆人如其名,雙目炯炯,筆直而立。至于水墨,當真有如江南女子般長綿的風情。而那個宣紙,則是一名金發碧眼的塞外胡女。

  歙硯指著他說道:“我見過你,白天你是和他一道前來的人。你們果然是一伙的,還有多少人,一起現身吧。”

  凌楚瑜道:“就只有我一人。”

  鐵筆方才險先吃虧,怒沖沖道:“那你們定是一伙了,先將你拿下再說。”說罷揮舞手中的鐵筆,便朝凌楚瑜胸口點了過來。

  凌楚瑜見他招式乃從書法中演化而出,筆鋒所點,卻處處是人體大穴,分明是名家風范,心下更加生疑,這西域之地竟有如此正宗的中原武功。好在他學過書法,斗得幾招,便知對手所使用的狂草筆法,筆鋒陡轉,癲狂自若,卻酣暢淋漓。

  一旁的宣紙笑道:“鐵筆素日里雖沖動,可一旦練起字來,便如癡如醉,似顛似狂,極為認真。”這練字如練心,若沒有超于常人毅力,只怕難以成就。

  凌楚瑜在中原也極少見如此武功,只見對手心境越發恣意,筆鋒越發強勁,招式也如水銀瀉地般涌來。宣紙拍手叫好,道:“難得鐵筆今夜可隨心所欲,盡情揮灑。”

  歙硯卻沉著臉道:“只怕不妙。不是鐵筆能將招式傾斜而出,是對手有意將他引導。換句話說,那人正在戲耍鐵筆。”

  凌楚瑜都聽在耳里,暗贊此人眼光獨到。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出全力,只是因為鐵筆招式難得一見,想一睹風采罷了,并沒有惡意。但鐵筆也聽得清楚,他方才還以為是自己占盡上風,卻沒想到被對手玩弄鼓掌間,大叫一聲,手中判官筆一筆畫來,頗有開山之威,不可小視。

  水墨在旁嘆道:“鐵筆還是沉不住性子。這一招太過托大了,威力雖強,但已沒有之前神韻。”她暗暗亮出長劍,隨時支援。

  凌楚瑜見這招威力雖大,但正如水墨所說,已失狂草神韻,就像練字到半,受不了這枯燥而隨手一揮筆,發泄情緒罷了。當即側身躲過,右掌斜拍,如一道飛虹,急向鐵筆馳去,砰地一聲,冷不防擊中他左脅。

  鐵筆剛才情急之下使出全力,來不及回招,身體如被一股柔勁彈開般,朝右邊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一頭扎進泉水里,噗咚掙扎幾下,站了起來。

  “鐵筆!”三人驚呼一叫,只見他濕漉漉走了過來,抹了抹臉上的水,道:“沒事,沒事,這家伙掌力輕飄飄的,像個娘們。我一身銅皮鐵骨,傷不了我。”

  水墨沒好氣看了他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凌楚瑜這一掌分明就是手下留情,只將他擊飛而不傷,足見對內力掌握已臻至化境。她悄然而至,道:“看來閣下是要和我們作對了。”

  凌楚瑜見她手中長劍亮如泉水,不由心頭一凜,道:“在下并不想參與其中。只是諸位的舉動,難免有些不恥。”

  鐵筆道:“對付他這樣的人,用得說什么正道。你跟他同流合污,也不是什么好人。”

  水墨道:“我們并非有意針對閣下,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她心細如發,從凌楚瑜對鐵筆手下留情來看,覺非有意為難,或許只是適逢其會。

  凌楚瑜點頭道:“這姑娘說話在理。那我說一句公道話,這位方兄不過是想滿足心愿罷了,諸位不答應便是,為何要將他拐到此處威逼,這豈不是小人所為。”

  宣紙道:“哼,你果然跟他是一路的。廢話少說,先接我一掌。”胡女性如烈火,與中原女子溫婉截然不同,只見她身穿異域服飾,上身短衣,抹胸露肚,極為膽大,盡展苗條身段。可與她火辣身材截然相反的,是她陰冷的掌法。

  凌楚瑜微微錯愕,呆住半天,宣紙右掌已近在咫尺,卻一動不動。好在躺在地上的方廷滿一聲驚呼,他才恍然大醒,但也避之不及,右肩重重挨了一掌,陰寒掌力將他半邊身子凝住,右臂發寒發抖起來。

  “這是誰叫你的武功?”凌楚瑜暗運內功抵抗,化解寒氣,一雙眸子緊緊逼迫而來。胡女為止一顫,故作矯情道:“哎呀,你嚇到人家了。”眼中風情萬種,勾人心魄。

  凌楚瑜道:“既然你不肯說,那就勞煩四位親自帶我登門拜訪吧。”

  四人見他語氣強硬,實在可惡,鐵筆冷笑道:“就憑你,也配見我們莊主?”話落,便又執筆疾點而來,密如驟雨,勢不可擋。凌楚瑜闊步迎上,右掌斜引,以巧化千鈞,任憑對手如何剛猛,均難以粘到半片衣袂。

  對手武功之高,三人望不能及,使了一個眼色后,水墨率先出手,長劍奔如江河滾滾而來,劍意深遠,古意盎然。

  凌楚瑜低聲道:“一劍浪天涯······”右手倏地一彈,劍身顫抖,嗡嗡之聲震得耳膜好生難受。水墨被道出劍法來歷,大吃一驚,虎口巨震,反被對手輕而易舉奪過長劍。

  宣紙見她長劍被奪,倩影晃動,一掌拍向凌楚瑜后腦,前來相助。她方才一招得手,頗有些輕敵之意,可這一掌卻不含糊,飄忽不定,讓人難以捕捉。

  凌楚瑜猛地回身,道:“輕羅小扇么?”便也不動,仍由她打來。

  胡女杏目圓睜,喝道:“少看不起人了。”右掌拍向他心口,極為狠辣。

  凌楚瑜冷哼道:“姑娘貌美,但心腸未免有些太狠了。”他早就運起內力,布在胸口,宣紙這一掌根本不痛不癢。

  宣紙微微吃驚,從來沒見過如此厲害人物。左手一抬,呼地一掌又拍了過來,力道較之前更為凝重。

  只是一瞬,凌楚瑜便覺氣息凝重,心想:“這掌法乃輕盈為主,這胡女卻反其道而行,為何她不糾正?”當即右掌平平推出,掌力綿軟無窮,觸碰之下,卻感覺不到對方半分力道。

  原來胡女陡然變招,由重變輕,繞過凌楚瑜一掌,直拍胸口。他這才恍然,不是胡女不知掌法精要,而且她故意設下的圈套。

  凌楚瑜臨危不亂,身體微側,避開來掌,右掌疾吐,朝胡女小腹打去。他內力渾厚,唯恐傷了她,只使用三分力道而已。

  宣紙臉色慘白,已躲之不及,卻見歙硯從右他腰間,便也不避,當即變掌,斜劈凌楚瑜脖子。心想若對手不變招,定會被歙硯打中。

  面對兩人夾攻,凌楚瑜微微冷笑,右掌格擋胡女,左手隨手反刺一劍,出招甚是隨心所欲,拿捏得也十分精準,輕描淡寫便將二人擊退。

  水墨見他隨手一刺,已是精妙,喝彩道:“好劍法!”與鐵筆一起圍攻而上。四人各展所長,配合無間,但斗了十余招,只覺得對手掌力霸道,劍法精妙,能將剛猛和靈巧兩種不同武功一同使出,他們當真聞所未聞。

  四人回憶學武時,曾聽師父教誨,本門武功每一樣放眼天下,都是數一數二的絕頂武功,故而傳授他們武功皆不一樣。但如今四人聯手,卻奈何不了區區一人,不由得暗嘆其武功之高,背后頻頻發涼。

  此時凌楚瑜已經摸清四人底細,便不與他們戲耍,突然長嘯一聲,長劍如龍鳴低吼,刺向鐵筆。一旁的水墨登時尖叫道:“你怎么會·······”同樣吃驚的還有其他人,鐵筆急忙揮筆而拒,但對手長劍又快又輕,實難抵擋,一不留神,鐵筆被打飛出去,虎口迸出血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后背大穴被凌楚瑜點中,渾身酸軟,癱倒在地。

  三人見他落敗,急忙來救。凌楚瑜左手反將劍收在身后,右掌猛然拍出,聲若轟雷。三人本就有些畏懼,但見他此掌驚天動地,更是心驚,下意識將雙手交叉,護在胸前。卻不知凌楚瑜忽地變招,右指倏地點出,快如閃電,三人幾乎齊聲低叫,全身酸軟無力,與鐵筆一般癱倒在地。

  四人僅在一招便敗北,臉如死灰,但雙眼透出的怨恨猶如刀一般鋒利。鐵筆道:“惡賊,我敗得心服。但你休想踏進莊院半步。”他努力扭曲身體,想讓自己站起來,無奈穴道被封,難以動彈。

  凌楚瑜道:“我只是想拜見你們莊主,絕無他意。”他知這幾人絕非大奸大惡之輩,想來定是其中發生了誤會。

  宣紙怒道:“你們這些臭男人,都一個德行。竟妄想用威逼手段娶我們莊主,我們四人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

  凌楚瑜聽罷更是不解,道:“娶你們莊主?我與她素未相見,為何娶她。況且在下是有婚約在身之人,豈能另娶他人?”他一時摸不著半點頭腦,怔在當地。

  水墨見他有些不知所措,問道:“難道閣下不是和方廷滿一起前來威逼我莊主下嫁的?”

  “什么?”凌楚瑜吃了一驚,道:“方廷滿不是來求畫的,怎么又是威逼?”他正不解之時,突然背后傳來陰森森的聲音:“多謝凌兄相助,方某感激不盡。”

  他絲毫沒有察覺有人已經悄無聲息來到身邊,忽覺身體幾處大穴發麻,身體立刻軟了下去。只見方廷滿露出一副奸詐的笑容,道:“凌兄,我此番前來,即為求畫,也為求人,多謝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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