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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心沉浮暗茫茫(中)

  三人面容漸漸清晰,一儒一僧一魔。

  那儒生面凈膚白,瀟灑飄逸,可眼神陰冷,透著狡黠。那僧人頗為圓潤,身穿灰布僧衣,單薄露胸,但絲毫不覺得冷,他始終笑容滿面,細長的白眉隨風擺動,好像一個得道高僧。最后一人皮膚如炭黑,雙眼圓睜,面無表情,仿佛地獄來的惡魔。

  眾人見了,無不驚恐,仿佛是見了大敵,瑟瑟發抖起來。

  “采花淫賊余秋白!”

  “彌勒佛閻羅王!”

  “不笑魔崔顏!”

  這三個都是讓江湖人聞風喪膽的名號,如今三人同時出現,怎會不驚?莫山庭腦袋劇震,尋思著這三個魔頭為何出現于此,莫不是凌楚瑜故意設下的陷阱,好將追拿他的人落入圈套之中。他看向歐陽云和凌楚瑜,前者也是皺眉不展,顯然沒料到這意外之事。而后者卻面無表情,若不是事先知道凌楚瑜會吸功大法,莫山庭或許覺得這三個魔頭是適逢其會,但凌楚瑜方才親口承認,莫山庭難免會懷疑這個他布下陷阱,厲聲喝道:“好哇,好你個凌楚瑜,竟然勾結魔教,設計陷害我們。”

  此言一出,眾人均是一驚,其余太保們個個眼含恨意,恨不得立刻將凌楚瑜碎尸萬段,而歐陽云等人也是微微發怔,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這會是凌楚瑜設下的陷阱。凌楚瑜內心苦澀,他已是武林公敵,若再來這一出,這勾結魔教的罪名恐怕這輩子都洗刷不掉。

  “我并沒有設計害你,明明是你們窮追不舍,反而怪我起來!”凌楚瑜心知現在說什么都不會改變莫山庭等人的想法,朝著歐陽云低聲道:“歐陽兄,來者不善,我們尚不清楚他們此行目的,待會見機行事,逃走為上。”歐陽云也知凌楚瑜非小人,默默點點頭。

  余秋白手搖著“玉京扇”,掃了一圈,目光在三名女子身上稍作停歇,道:“今天可真是齊整啊!”莫山庭上前一步,道:“余秋白,你來此地作甚。莫不是你同黨在此,前來搭救?”余秋白笑容忽然凝滯,陰沉道:“莫山庭,十三太保難敵手么?二十多年前,你們十三太保闖入我教,殺死百里教主夫婦,這筆帳我余某人可記著呢。多年來你們受東方魄庇佑,我無從下手,讓你們茍延殘喘至今,今天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他語氣不詳,大有報仇之意。當年余秋白被百里無極的氣度折服,對他如天人崇拜,與師兄秦之槐投入蒼云教。可沒過幾年,武林人士群起而圍之,最后竟然被東方魄從后方偷襲大本營,殺死百里無極,這讓他對這些人懷恨在心,立志報仇。

  這以莫山庭為首的太保們聽罷,無不肝膽俱裂,魂飛九天,以他們的武功,怎么會是這三位蒼云教散仙對手,目光齊刷刷看著莫山庭,希望他能力挽狂瀾。莫山庭也是頭皮發麻,一時間心亂如麻,又見眾兄弟看向自己,渾身更是如蟲蟻啃咬般,沒有一塊皮膚是完好的,若不是眾目睽睽之下,真想伸手撓遍全身。

  “歐陽賢侄!”他忽生一計,轉而對歐陽云道:“魔教與我們勢不兩立,眼下我們中了凌楚瑜這個惡賊之計,理應聯手,共度難關才是。”他盤算著有歐陽云這邊助力,雖不能勝,可若是要遁走,卻也不難。

  歐陽云雖心里不恥他的栽贓,但念在同是武林同道,不能見死不救,道:“莫先生,這三個魔頭來意不明,我們先靜觀其變,若有異樣,小侄自當和先生聯手。”莫山庭轉悲為喜,道:“那自然極好,賢侄與我們聯手,他們也定討不了好!”歐陽云見他態度急轉,微微一笑,卻不言于表面,身旁的孫可鑫瞧了,面露鄙夷,心里不知呸了多少口,暗罵他們貪生怕死,也暗暗慶幸自己投到歐陽家這邊來。歐陽云年紀雖小,但極為重義,而且歐陽家對自己這個“叛逃者”展現出極大包容,比起在東方家為奴,這邊顯然更讓人活出樣子。

  “老白,切莫忘了我們此次目的,不要多生事端!”崔顏不茍言笑地提醒一句,不怒自威,連余秋白也不敢多惹他,道:“如今仇人就在眼前,難道你不想為死去的百里教主報仇?”崔顏冷視道:“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我們固然能殺了他們,可我們此行目的是捉拿凌楚瑜,若是給他逃走了,豈不是得不償失。”余秋白尖叫道:“那就眼睜睜看著這個報仇機會溜走了?”崔顏冷哼一聲,道:“百里教主的仇,應由東方魄承擔。”余秋白不死心道:“那也不能放過這群人。”崔顏說道:“一群螻蟻而已,名過其實,不過是沾得東方魄的光而已,不足為懼。”

  被崔顏一語道破,這些太保們老臉發熱。當年他們只不過是一些小有名氣之人,武功比起東方魄之輩,仍是相距甚遠。而他們此生做的唯一正確的決定,就是和東方魄從密道夜襲蒼云山,助東方魄殺百里無極。當時的百里無極白日一人連斗六大門派高手,技驚四座,可身體已是虛脫,正回山調息時,不曾想被東方魄偷襲得手,傷上加傷。饒是如此,他還能與之激斗上百個回合不分勝負,最后是被高時從后背偷襲,才最終敗亡。這殺死百里無極的功勞,是東方魄和高時的明暗偷襲,其余太保均沒出什么力,但是東方魄也將這份功勞分予他們,讓他們名聲大噪。可平定蒼云教后,東方魄也曾傳他們一些武功,希望他們能有所精進。豈不知這些人得名得利后,沾沾自喜,對于武功倒是疏懶許多,除了莫山庭、典技、羅通易和秦飛松幾人勤勉外,其余人不是花天酒地,歌舞為伴,就是專注其他事情,如朱格負責情報,白積財負責財政,日積月累,武功自然荒廢,所謂的“十三太保難敵手”,實則是空有名頭而已。那些心虛的太保們聽聞此言,心頭巨石落下,恨不得馬上生出幾條腿來,立馬逃之夭夭。

  余秋白悻悻看了他們一眼,仍不死心,一旁的閻羅王笑道:“老白,大事要緊,一些酒囊飯袋,不理也罷!”他知道百里無極對閻羅王有救命之恩,后者也無時無刻不想手刃這“十三太保”,可惜眼下身有重任,不得不將這仇放在一邊。

  “今天我們三人前來,為的是帶走凌楚瑜,其余人等,可自行離去。”閻羅王笑呵呵地說道,卻讓人不寒而栗。

  剛逃出來,凌楚瑜可不愿意回去,道:“三位前輩,我與你們無仇無怨,為何要抓我?”余秋白冷哼一聲,道:“無仇無怨?你在一線峽做的事,莫不是忘記了?”凌楚瑜笑道:“前輩,當時在渭城,不是說好兩清了嗎,怎么你想反悔?”余秋白錯愕,記起當日八散仙大鬧孔家莊后,揚言一筆勾銷,如今自己又尋舊仇來,豈不是自打耳光。他忽然厲聲道:“廢話少說,快跟我們走,不然有你好看。”崔顏忽道:“你竟能從我蒼云山中逃了出來,顯然是有內應,若不抓你回去,他日你帶人潛入我教,我教豈不危矣。”

  原來自從凌楚瑜得駱歆心相助逃出蒼云山,教中一片嘩然。有人能悄無聲息地逃出去,定有內應,若內應不除,萬一有一天里應外合,豈不是又重蹈覆轍。在崔顏的極力堅持下,高時不得不如此,派出教中三名高手,將凌楚瑜捉拿回來。此時東方家仍舊沒有消息傳來,高時就如同瞎了眼,摸不清此間脈絡,才被迫出此下策。為了保險起見,不笑莫崔顏在八人中最秉公執正,由他出手,起碼凌楚瑜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哼哼,我就說吧,凌楚瑜果真是魔教中人,歐陽賢侄,不如我們先聯手擒下他,作為人質,免得放虎歸山。”莫山庭忽察覺是個機會,出言挑唆,若是歐陽云執意維護,雙方定會大打出手,到時候自己這方不僅是逃走還是坐收漁利,都有益無害。

  任他莫山庭如何扭曲事實,歐陽云不愧是名家之后,朗聲道:“莫先生,方才聽三人所言,似乎凌楚瑜是從魔教里逃出來的,那他一定掌握不少魔教秘密,不然他們也不會大費周折,派三位魔頭前來捉拿他。依小侄拙見,咱們理應聯手,將三個魔頭擊退,再從凌楚瑜口中套取秘密,這才是有利我們正道的大事。”莫山庭頓時啞口,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這樣就把自己也搭進去了,但他不傻,若有什么風吹草動,定是考慮先撤為上。

  余秋白陰笑一聲,他生怕這群人一走了之,像這樣機會可不是很多,陰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歐陽云挺身而出,道:“魔教作惡多端,如今又想屠戮同袍,我歐陽家拼死也要一戰。”余秋白雙眸一閃,道:“死還不容易,就怕是生不如死!”

  崔顏不想多事,他向來謹慎,不做無謂的事,道:“歐陽家的小子,今日之事與你們無關,渭城時候說得清楚,大家兩清,如今你若出手,也休怪我們食言了。”

  歐陽云道:“前輩此話有失偏頗。這次乃你們先向我們出手,要說食言,也是你們先違背承諾。”崔顏道:“凌楚瑜偷學我教吸功大法,這又如何算?”歐陽云反擊道:“若不是你們將他抓去,他又豈會這門武功。”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針尖對麥芒,崔顏極少說話,但涉及教中信義,卻句句犀利。

  “阿彌陀佛!”閻羅王出聲止住二人爭論,道:“凌楚瑜會我教吸功大法乃不爭事實,而且你們盟主也下了五湖四海追殺令,可見他所觸犯的罪孽不小。他害人武功既是從我教而出,自然由我教處理。而且你們既然發出通緝,他已經不是你們的人了,不是嗎?”

  “大師何意?”歐陽云怒道:“凌楚瑜既然觸犯規矩,傷我同道中人,自然由我們擒回,大師這橫插一杠,是否有意挑起爭端?”閻羅王雙手合十,不愿多嘴,道:“施主認為這樣,那就是這樣。”

  一旁的余秋白不耐煩了,道:“廢什么話,依我看將他們通通收拾得了,省得廢唇舌。”他目光瞧向對面三女,王如萱端莊秀麗,火鳳凰英氣勃發,婁藍江成熟豐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他這些年來縱情欲望,要他突然改掉惡性,確實難如登天,他在山上憋的難受,如今難得下山見此女子,怎么不動心?

  火鳳凰早就厭煩他無禮的眼神,提劍喝道:“你要是敢碰不易一根汗毛,信不信我一劍劍剜了你。”余秋白不怒反笑,調侃道:“你要如何剜了我。”當他開口說“你”字時,人已經消失不見,當最后一字“我”吐出的時候,人已經出現在火鳳凰面前,兩人面面相對,不足一尺之距。

  火鳳凰嚇了一跳,下意識急身后掠,旋即凝劍一刺,一招“青云直上”,余秋白覺得勁風迎面,微微錯愕道:“浮云劍法?”身體一轉,朝婁藍江而去。

  他步伐精妙,區區七步就閃過婁藍江身前的幾人。婁藍江微微張口,抽出探水尺,發動機括,朝他彈去。余秋白哈哈大笑,側身躲出,右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抵達她眼前,婁藍江只覺得下巴被抬起,低眼一瞧,是那把“玉京扇”。

  “五官清秀,頗有風姿!”余秋白哈哈大笑,盡情玩樂。受到侮辱的婁藍江杏目圓睜,回摟探水尺,余秋白早已急奔而去,朝著王如萱而去。

  余秋白戲弄二女后,越發得意,腳下急展“大衍步”,翩若驚鴻,朝王如萱而來。

  王如萱瞧他輕薄無禮,心下又懼又怒,心下絕不可讓他碰到身體,此刻對手已然飄到身后,她急中生智,原地踏步,連踏七步,眾人瞧她步伐緩慢,但卻在剎那間走完,無不驚奇。王如萱扭過身體,跟上就是一招“一劍浪天涯”,手指朝著余秋白肩頭點去。后者忽叫一聲,又驚又懼,矮身連跨七步,不僅躲多這一指,而且急掠數丈,向后飄去。

  “臭丫頭,你怎么會本門武功?”余秋白緊握扇子,怒視而去,道:“還有,方才你那一招明明是本門武功,我卻從未見過,你到底是誰?”

  凌楚瑜哈哈大笑道:“余秋白,你沒想到?”余秋白忽然沉吟道:“據聞師兄新收了一個女弟子,莫不是你!”身份被點破,王如萱只好怯生生道:“師叔…你好!”

  余秋白鐵著臉點點頭,道:“既然是本門弟子,我自然不會為難你。告訴我,你方才那招是何人所教,我從未見過師父和師兄使過,但的的確確是本門武功無疑。”他疑心師父偏心,將這武功私傳給師兄秦之槐。

  王如萱小聲道:“回師叔,是師公傳授的。”

  余秋白冷冷道:“果真如此,師父真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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