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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是惡來時意彷徨(上)

  頭皮陣陣發麻的羅通易渾身打了個哆嗦,這讓武林聞風喪膽的吸功大法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若不是剛才及時撤走,這一身武功豈不廢了?而且方才自己與對手并沒有接觸,內力居然被隔空吸走,實在是匪夷所思。

  莫山庭臉色鐵沉,大袖一甩,正想動手,卻聞火鳳凰大喝一聲,道:“誰人敢動?二人現在公平比武,誰先動手誰就是烏龜王八蛋。”

  “混賬!”白積財怒喝一聲,“這邪門功夫都出來了,哪里還算得上公平比武?”

  火鳳凰反譏道:“呵,武功都是殺人的,何來正邪之說。剛才羅通易自恃內功強橫時候,才是卑鄙。如今被破解了,就說我們這里是邪魔外道,真是可笑!”

  莫山庭等人微微發怔,比武比的是武功,羅通易被凌楚瑜以“吸功大法”化解這是不爭事實,外人沒由來插手二人比武。若出手相助,反倒是承認自己不敵對手了。

  “七弟,莫要與他比拼內力,他吸功大法就奈何不了你。”莫山庭出言相告,羅通易半信半疑。這“吸功大法”乃百年前武林的一大魔功,專吸人功力,他雖沒見過,但是百年來間,大家口口相傳,以訛傳訛,確是把這門功法夸大了。這次好巧不巧,凌楚瑜以真氣溝通二人內力,隔空吸取內力,這讓本來就懵懂不知、聽信謠言的羅通易更是相信傳言之真。

  其實莫山庭對吸功大法也知之甚少,他只知道這門武功能吸人內力,不過要兩人接觸才行,可凌楚瑜方才那手隔空吸物的本事,卻是讓他大吃一驚,不過這門功法,不是以內力相拼,身體接觸,是斷然不能吸取內力的,故而提醒羅通易不要以內力作戰。

  凌楚瑜方才狂吸對手內力,存了七分于氣海,三分則由右手泄出,渾身透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舒爽,讓他欲罷不能。此刻他得羅通易內力補充,真氣充盈,這種說不出的暢快讓他身體饑渴難耐,心里猛然想,“若是一口氣能吸干他的內力,那該有多好”,想到這里,面露微笑,是一種讓人心底發毛的獰笑。

  這笑容一閃即過,卻給羅通易瞧得心里發毛,騎虎難下,只得持槍怒喝:“既然還有三招,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心里卻另有思量,“三招不過是白六哥與你打賭,輸就輸你十兩,外人要論起來,大可推給六哥,與我無關。今天我非一槍扎死你不可。”說罷長槍側身翻出,掃向凌楚瑜左腰。

  他出手略帶猶豫,有些畏懼凌楚瑜的吸功大法,故而長槍要碰到凌楚瑜時,忽然往上翻滾,銀光滔滔不絕,刺向凌楚瑜咽喉。他不敢與凌楚瑜相碰,故而以虛招試探,試圖一槍將凌楚瑜斃命,方是萬全之策。

  這銀光忽然爆漲,朝自己咽喉而來,凌楚瑜暗暗吃驚,這槍不愧是“滾銀槍”名頭,扭身向左下格去,欲沿著對手槍桿上沿而去。他少年時研習槍法,寒暑不曾間斷,對“黏”、“滑”極為熟練,這也正是武學之精要所在,以巧破千鈞。正當火鳳凰等人為之喝彩時,莫山庭等人卻是泰然處之,毫無擔心。

  “凌楚瑜這個小子,居然在七弟面前玩這出,豈不是自討沒趣?”魏鄙雙手交叉負于身前,面露譏笑。典技也胸有成竹,道:“關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一旁的火鳳凰聽了,雖不明其意,但眼瞧他們毫無懼色,心里難免有些擔憂。果不其然,羅通意那蠟黃的臉上透出笑容,略帶鄙視,他不慌不忙,急步上前,左手提起槍尾,立槍格擋,止住凌楚瑜上滑勢頭,然后槍頭由上往上輕撩,將對手槍抬高一尺,此時凌楚瑜想壓槍,若不這樣做,對手將自己槍挑開后,中路直送一槍,幾乎是要了命。可凌楚瑜感到自己的長槍似乎被粘住了一般,無法掙脫,眼瞧著對手沿著自己槍桿內側滑下,掃向自己右手。關鍵時刻,凌楚瑜右手撒槍,左手緊握槍尾,槍頭朝下,槍桿邊退邊左右輕掃,送出一招“龍行虎步”,連消帶打,欲化解對手來勢。這一招槍頭始終朝下不動,用槍桿格開對手攻勢,對手一旦勢弱,槍頭上抬,跟上一招“飛龍在天”,頃刻間便能扭轉局勢。羅通易見他使得頗為精妙,急忙連跨三步,一步一槍,一招“金雞三點頭”,強攻三招,點向虎口,不給凌楚瑜喘息機會。這一招本就刁鉆,揮舞起來帶動血紅的纓穗,就如同紅冠炸毛的斗雞,上下撲騰,殺氣騰騰。

  “好!”這回輪到莫山庭等人高喝一聲,但都在他們意料之中,仿佛事先知曉一般。這羅家槍法講究里為封、外為合,封合粘壓急進步,挑劈沾扎兩相護,上下有力,托按有勁,上崩下磕,里外抻進,乃“滑桿”、“粘桿”精要所在,方才凌楚瑜也使過,但比起羅通易來,仍是遜色不少。這一招連攻三槍,果敢猛進,凌楚瑜長槍左掃右圈,上挑下崩,前搭后引,仿佛用盡生平所學,才堪堪化解這一槍三變的猛攻招式。

  兩人盡展絕學,毫無保留,槍出槍入,生死仿佛就在一線之間。王如萱看得是拳頭緊握,掌心流汗,羅通易每一招似乎都揪著自己的心臟;火鳳凰則是小口翕張,目瞪口呆,背后涼意陣陣。待凌楚瑜堪堪接下這招后,二女異口同聲驚呼:“最后一招了。”

  羅通易雖不在乎十兩,卻極為在乎名聲。凌楚瑜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自己若不能十招取勝,在外人看來,或許情有可原,畢竟凌楚瑜曾名列“少年俠客榜”,可白積財卻揚言道,賭自己十招內勝,這可就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若十招內不能挫敗凌楚瑜,江湖人都會說自己是夸夸其談,目中無人。想到這里,心里暗暗責怪自己那多嘴的六哥起來。如今只剩最后一招,心態上難免有些著急起來。

  火鳳凰瞧見羅通易一招比一招凌厲,生怕凌楚瑜吃虧,為了分散羅通易的注意力,添油加醋道:“羅易通,還有一招,你若勝不了不易,十兩你是輸定了。哼哼,還曾夸下海口,十招內定勝負,看來你武功還需回去多練幾年。”羅通易心里暗暗呸了幾口,心想著這賭約又不是我說的,大不了不承認便是,但是今天凌楚瑜必須死。想到這里,眼睛中殺機展露無疑。

  如此殺伐眼神,凌楚瑜豈會不知,旋即擺出防守陣勢。莫山庭也瞧出自己這個七弟殺心已露,急忙呵斥道:“七弟,慎行!”羅通易本被殺心蒙了心智,被這話澆了一頭,清醒過來。這次他隨莫山庭追捕凌楚瑜,本來是生死不論,可忽然又讓他們活捉凌楚瑜,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壬甲龜殼”。之前在渭城一戰,凌楚瑜曾向莫山庭透露自己打開過龜殼,并知曉其中內容。東方魄對其是朝思暮想,故而莫山庭覺得寧可信其有,必須活捉凌楚瑜。

  “只要活著就行?”羅通易那蠟黃又面無表情問了一句。莫山庭知他不甘心,旋即點了點頭。得到默許的羅通易將內力灌輸入槍,槍頭頓時銀光暴漲起來。

  火鳳凰在旁瞧了不妙,喝道:“羅通易,你耍賴,運氣于槍,難道就不怕內力被吸走。”羅通易冷笑道:“我不于他拼內力便是,又何懼吸功大法。”與他交手過后,已漸漸知曉這吸功大法底細。只要不內力相觸,不身體相觸,便吸不走內力。

  凌楚瑜知他心里所想,他如此做法,必定想一招制勝,定會先佯攻一招,然后尋得破綻忽然變招,以凌厲攻勢取勝。羅家槍法千變萬化,又決意一招定勝負,定是兇險萬分,不能一昧被動。凌楚瑜大喝一聲,長槍直送,一招“畫龍點睛”,搶攻而去。

  羅通易也頗為意外,沒想到對手會搶攻,手中丈八滾銀槍輕畫半圈,如銀線圓勾,暗藏“粘桿”勁力,將凌楚瑜長槍反拿,再順勢滑桿而上,刺向他咽喉。

  這一刺暗藏羅家槍法中的“穿”要旨,乃“拿、穿”二者相結合,配合“粘、滑、穿”三勁,如巧婦穿針,心細如發,靈巧精細,正是羅家槍法中的“巧女紉針”。凌楚瑜倒吸一口涼氣,急忙駐足舉槍,槍頭朝下,將他的攻勢往上引去,再一槍扎向羅通易下盤而去。

  羅通易輕輕一笑,用槍桿貼住對方槍桿,左手腕外翻、腰左轉,輕輕一劃就破了凌楚瑜的下槍,翻手再還以顏色,一招“金錢落地”刺向凌楚瑜左腳背,非常之巧妙。

  這槍法招式之賊,讓人防不勝防,凌楚瑜被反制一手,心下大駭,左腳向后踢去,伏身往下杵槍格擋。當羅通易刺空時,身體旋即向后猛仰,帶動左腳前踢,將槍頭踢起,劃向他的胸膛。羅通易沒想到他有如此一著,側身一躲,右腳往后退了一步,拉來距離,扎穩馬步,欲提槍平胸,扎向凌楚瑜胸膛。

  此時凌楚瑜長槍提至頭上,忽然急沉,往羅通易胯下扎去。這一招頗有“三劍無往復”的味道,出乎眾人意料。羅通易雖暗暗稱奇,但比武較量,生死由命,急忙雙手握住槍,連磕兩下,干脆利落地把對方的槍磕出,然后第三槍如毒蛇出洞,扎對方肩頭。他終于打出了最后一招,名為“鳳凰三點頭”。這招要旨在前兩招乃防守,將對手攻勢化解,力量化盡,隨后跟隨一槍中平槍,反敗為勝。這招使出來定要干脆連貫,乃羅家槍法“一馬三槍”核心,若非莫山庭事先交代,這最后一槍非扎向咽喉不可。

  這詭異萬變的羅家槍法讓凌楚瑜極為頭疼,如今這一招輕巧精妙,自己是自愧不如,敗得干凈。但事關生死,他又豈可言敗。他身體繃直不動,右腳往后邁去,與左腳交叉后順勢下蹲,槍頭斜點羅通易手腕,這一招“神龍擺尾”極富想象力,若羅通易不變招,手腕就會朝著凌楚瑜槍頭上撞去。羅通易瞬間臉色大變,若非皮膚蠟黃,定是慘白如雪,他急忙止住攻勢,但又不甘心,猛地往下劈去,勢頭雖猛,卻無濟于事。凌楚瑜危機一解,哈哈大笑,橫槍一擋,再順勢往左側翻滾出去。

  “十招已過!羅通易,你還不認輸!”火鳳凰哈哈大笑,又再以言語刺激羅通易。

  “誰說我認輸!”羅通易怒不可遏,心想自己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收拾不了,傳了出去還怎么立足江湖,最重要的是,江湖人都認為自己的羅家槍勝不了凌家槍,那自家槍法揚名立萬的機會豈不是泡湯。他不甘心,瞪大眼睛,面沉如水,眾人一瞧都知他的不甘與憤怒。他往懷里猛掏,拿出一樣東西,邊擲邊氣喘噓噓道:“十兩給你,凌楚瑜的小命,我是要定了。”火鳳凰生怕是暗器,便用袖口接住,展開一看,果真是一錠銀子。

  “看槍!”十招已過,羅通易退無可退,只能拼力一招,就為證明羅家槍法猶勝凌家槍。火鳳凰還沒來得及阻止,忽然天空一聲鷹唳,清脆尖銳,驚空遏云。

  “有人來了!”火鳳凰知道這是自己愛鷹的示警,但卻不知來著何人,是敵是友。

  少頃,天空又傳來一聲鷹唳,較之前頭,聲音更為渾厚凌厲,悠遠深長。眾人為之驚訝,紛紛抬頭凝視,只見兩只飛鷹相互激斗,急速對沖,互換位置,不分上下。

  凌楚瑜認得天空飛鷹,急忙朝著火鳳凰揮手道:“清兒,是自己人,這是西城苗月寒的鷹。”火鳳凰沒有收手意思,冷聲道:“讓我住手?來不及了,這鷹一旦打起來,那是糾纏不休,除非戰敗。若此時叫停,對它自尊是極大侮辱。”

  “歐陽云來了!”莫山庭心頭一驚,他并不是懼怕歐陽云,而且擔心他身后的歐陽雄,若他此番又來搗亂,場面就更加混亂。

  此時身后不遠處,馬蹄如雷,塵土飛揚,眾人望去,果真是歐陽云,他身后則是苗月寒等人。

  “歐陽云拜會莫先生!”人為至,聲先到。當歐陽云策馬到眾人跟前時,正好將話說完,踩點之準,讓人佩服。

  “原來是歐陽賢侄,不知有何貴干!”莫山庭瞧不見歐陽雄,心頭石頭放了下來。

  “沒什么,只是想將凌楚瑜帶回歐陽家而已。”他說話雖輕,但透著不可反駁的語氣。

  “凌楚瑜是我們先尋得的,你想搶人?”白積財呵斥一聲,到手的鴨子可不能飛了。

  “那這樣說的話,前輩在渭城傷我歐陽家的人,這又如何算?”

  莫山庭冷笑一聲,看來歐陽云這是尋晦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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