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懂了就好
發黑的血液染紅了密室內的刑具，可能就連教會的處刑室都不會擺放著種類如此繁多的刑訊用具，顯然這座宅邸的主人，是一個有著奇異癖好的人。
在確認了密室內確實沒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訊息，亞隆最后看了一眼刺輪上被緊緊綁住的女性骸骨后，離開了幽暗的房間。
“大主教，里面是一間刑室，只留下了一具女性尸體，具體身份還需要神官來進行確認”
“嗯，去吧”羅德點了點頭，讓在一旁剛剛布下了防御結界的神官進入了房間，轉身和亞隆一同離開了這座已經留下了深刻歲月痕跡的宅邸。
就算建造的再如何精良，一旦沒有人來維護，這些不過是石頭“堆砌”而起的建筑，要不了多久就會顯露出破敗的景象。
踩著被神官剛剛用魔法清理過的石質地面，離開了這棟豪宅，羅德與亞隆一同乘上了開往駐地的馬車。
“無論如何都要將事情調查清楚”
“遵命，大主教”亞隆點頭應聲道，他也清楚，一個百口人的村莊，說消失就消失了，且在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得到半點消息，如果不是大主教的車隊恰巧經過的話，或許這個村子還會被掩藏多久都說不定。
于公于私，他都必須找出其中的原因所在，這已經不是當地官員治理不力就能說得過去的事情。
“大主教，在村子內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些腐爛的作物和被宰殺的家畜骸骨，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物件”一位神官看起來在營地門口等候了有一段時間，在看到羅德下車的時候，就上前行了一禮后，將手中臨時撰寫的調查報告遞了上去。
一邊翻閱著報告，羅德一邊說道：“也就是說，這個村子的村民，是在做好準備后，才離開這個開拓村的？”
“初步判斷，是的，如果是遭到襲擊的話，房屋的結構不可能這么完整，村子里看到不到任何被破壞的痕跡”
“嗯·······亞隆，你分析分析”羅德將手中的報告遞給了首席騎士。
“好的，大主教”雙手接過報告書后，亞隆開口道：“容我拜讀”
跟隨著羅德的步伐，來到了位于駐地最中央的帳篷內時，首席騎士才翻閱完了手中的報告書，等到自己所侍奉的主人落座后，才看向了一旁急急忙忙跑來報告的神官。
“大主教，密室內女性骸骨的身份確認已經完成，經過鑒定和與在職官員比對后發現，那正是這個開拓村的領主米娜麗·瓦多特納”
“哦？”亞隆挑了挑眉頭，看了一眼已經拿起紙筆開始書寫的大主教后，問道：“確認無誤嗎？”
“無誤，在確認其身份后的第二時間，就已經通過了魔石，向圣地進行了二次比對確認，確實是圣域議會指派的女神官，米娜麗”神官聽到疑問后，立即回應道。
“那就好”亞隆擺了擺手，神官向著室內的二人分別行禮后，退出了營帳。
一只灰梟穿過營帳，落到了辦公桌上，羅德將寫好的信件放入白色的信封中，魔力裹挾著在旁提供光源的蠟液，在信封上印下了屬于自己的紋章，隨后將信封放到了灰梟隨身的小皮包內。
仿佛接受了命令的士兵一樣，這只看起來比同類要大一些的灰梟朝著羅德行了一個軍禮后，煽動翅膀化作灰色的煙霧，消失在了營帳內。
“大主教，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村民是自主離開的，當地領主死在了自己的密室內，再加上宅邸侍從被他人刻意殺害，種種跡象都表面了這是一次······某逆”亞隆在說出最后這兩個字都時候，話語停頓了一會，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一間發現了其中的違和感。
羅德見到他的表現，笑了笑道：“你能意識到很不錯，萬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就算只是一個鄉下的領主，那也是貴族，也必須有著相應的資歷和實力才有資格擔任”
端起已經有些微冷的茶水，喝了一口接著說道：“先不提領主的私人護衛和教會指派的協助人員，就拿領主自身來說，一個能夠成為騎士或是專家級魔法師的人，有可能被普通人輕易的殺死在密室里嗎？”
“如果是下毒呢？”亞隆回憶著密室內被以屈辱姿態捆綁在刑具上的領主。
“或許吧”羅德沒有繼續無端的猜測，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他能做的也只有盡量調查。
“派出調查的隊伍有消息了嗎？”羅德放下空掉的茶杯，出聲詢問道。
“我這就去查看”亞隆微微行禮后，退出了房間，這時，不遠處正巧傳來了一陣獅鷲獸的低鳴聲。
幾個蒼藍軍騎士正帶著一個落在在獅鷲爪子上，兩腿不停打顫的人，走了過來。
“騎士長”蒼藍軍的騎士們行禮問好，亞隆點了點頭后，看向了那個一間被騎士一把抓起來，推到他面前的男人。
一身綢緞制成的衣物，顏色很鮮艷，這不是一般人能夠穿得起的衣裝，而且，這個男人的十指很是纖細，手臂上也看不到多少肌肉，這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體態。
“你是屬城的官員？”
或許是亞隆穿著厚重的鎧甲，亦或是他此刻較為嚴肅的表情，但更大的可能是因為他腰間的佩劍，因此就算有著一張英俊的面容，但依舊將這個文官給嚇得不輕。
“是，是的，騎士大人”
“行”亞隆點了點頭后，朝著幾個屬下說道：“你們回到崗位”
“遵命！騎士長！”
應聲后，騎士們迅速的離開了這里，在離開了一段距離后，才騎著獅鷲獸一同飛向天空。
“走吧，大主教應該挺想見到你的”
“什·····什么？大，大主教？”男人渾身一抽，下意識的往后縮了縮，但在看到對方毫無波瀾的眼神后，還是選擇吞下口水，乖乖的跟著對方進入了中央大帳。
“你是負責這個開拓村的官員？”羅德打量著這個并不算年輕的文官，從他胸前佩戴的徽記來看，確實是歸屬于圣地的屬城旗下的官員。
“是，是的，大主教”或許是頭一次見到傳聞中的總教大人，男人雖然沒有面露恐慌，但也顯得十分拘謹，更何況自己是被強硬抓過來的，這更讓他心生不安。
“那么這個村子是怎么回事？”羅德不急不緩的提問著，語氣輕緩，絲毫沒有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壓迫力。
這份親和的態度，顯然起到了作用，官員張了張嘴后，嘴唇又緊緊的呡在一起，似乎很是害怕說出某些事情似得。
亞隆見狀想要開口呵斥，但在看到羅德的表情后，選擇待在原地，默不作聲。
“為他上一杯茶，拿一把椅子來”伴隨著亞隆的命令下達，在營帳口，待命的一位女神官走了進來。
“遵命，大主教”
不多時，一把由魔力臨時構成的木椅，和飄香的茶水就成為了官員此刻的搭配。
中年官員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望著手中的茶杯，顯紅的茶水，通過周圍較為明亮的照明，將他那張有些許扭曲的臉印了出來。
“你叫什么名字？負責什么工作”羅德忽然出聲了。
官員雙手微微一顫，趕忙抬起頭來，強顏歡笑道：“總教大人，我叫歐力，平民出身，受圣域議會委任，是這個開拓村的······監察官，負責配合當地領主管理這個落后的村莊”
“嗯，那么你知道現在這個村子是什么樣子嗎？”羅德接著問道。
歐力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露出了一臉苦狀：“抱歉，大主教，我······我收了米娜麗領主的賄賂”
“嘖”亞隆的咋舌聲雖然很小，但還是清晰的傳入了中年官員的耳朵中，嚇得他一個激靈，險些手里的茶杯都沒拿穩。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主教！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只是名義上的監察這個村子了，我認罪，愿意接受教會的處罰，但，但您想要知道什么的話，可以直接去問米娜麗，她一定都清楚”
“好，既然你愿意認罪，那么就按照管理條例，剝奪你的管理權限，降格為修士，十年內不得重新申請晉級，圣域議會會沒收你的所有資產，薪資降低至修士的一半，你可接受？”羅德的話音中多了幾分威嚴，語氣也頗為生冷，但聽到這番話語后的中年官員歐力，卻一副如獲大赦的表情，趕忙起身，來到近前，將茶杯放到地上后，深深的匍匐在地。
“感謝您的寬宏大量！我一定謹記在心！”
“帶他去圣地吧”隨著羅德的話音落下，帳外走進了兩位蒼藍軍的騎士，向大主教躬身行禮后，帶著這個臉上重新露出釋然表情的中年修士，走出了大帳。
“就連圣地都如此腐敗了嗎？”亞隆輕嘆口氣，這可是圣域議會的官員啊，雖然只是一個最末位，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但也代表著整個教會最大的神官組織的臉面。
“一個制度，五十年不變，就有腐敗的危險，一百年不變，那就會有腐朽的可能”羅德倒是沒有多少情緒，人心難測，世間勤勤懇懇工作，清正廉潔的人很多，但狐假虎威，貪污受賄的人也不少。
“今天就先這樣吧，讓神官們將現場保護好，等圣地的人員到來后，我們將這個案子交給他們后，我們就繼續回程吧”羅德起身來到帳幕前，亞隆先其一步，掀開了帳幕。
“這里畢竟是神子腳下，我們還是不要僭越的好”
“······明白了，大主教”亞隆嘴上說著，但從表情上卻能看得出來，他的心里很不舒服，這也算是職業病了吧，自從擔任起加斯科因大主教的護衛以來，他就一直都將排除周遭的一切問題，視為己任，現在眼睜睜的看著一個眼前的案件漏過自己的手，難免有些患得患失。
“只是，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向您請教”
“嗯？說吧”羅德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袖，甩開了頗長的衣袖，和自己的守護騎士一同開始巡查其駐地內的布置。
亞隆腦海中回憶著先前那個中年官員歐力臨走前的表情，他似乎笑的·····很開心？
“那個叫歐力的官員，他被您削去職位和身份后，為什么還能露出那樣的表情，就像是·······”亞隆說不下去了，因為他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話語來形容對方的表現，明明跌落了低谷，卻仿佛得到了救贖一般。
羅德笑了笑，很顯然，騎士的這番話語讓他覺得很有意思：“那么在我告訴你答案之前，你先自己想想，他為什么能笑著走出去”
“········”雖然已經料到了大主教多半會將這個問題踢回來讓自己思考，但還是愣了一會后，才開始沉思。
沒過多久，亞隆就開口道：“屬下覺得，他或許是良心發現了吧？”
“沒錯”羅德點頭確定了這個答案，這番果斷的回應讓首席騎士再次陷入了沉思。
“呵呵，沒你想的那么復雜”羅德接過神官遞來的登記表，在確認無誤后抵還回去：“這里在教會境內，就沒必要兩班輪守了，神官隊在布置完結界后就去休息吧”
“好的，大主教”神官躬身應命后，轉身離開，這時羅德才看向了緊隨在自己身后的騎士。
“就是良心發現了，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人心也同樣如此，有清廉正直的人，也有貪污下作者，在著兩者的中間，自然而然也有伸出夾縫之中，而不能左右的人”
“·······”亞隆似乎明白了，什么，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多言，緊跟在羅德的身后，護衛著侍奉的主人。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如果那些孩子們也能清楚這個道理的話，我也就沒必要這么費心了”羅德臉上雖然笑著，但卻發出了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