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人心向背,人心無常
“風笛主教，非常抱歉，我有一個壞消息需要向您回報”樣貌發福，面笑似狐的風笛城大商人，伯爾納爾隆一見到風笛主教踏入會議廳時，臉上就掛起了平日里的市檜笑容，只是從他那雙在胖臉下顯得有些略小的眼睛，卻是不自主的瞇了起來。
“你說”羅莎看了一眼對立而坐的伯爾納爾隆和美女商人亞可可，拉過椅子坐在了首位上。
今天臨時的會議中并沒有記錄員，也沒有侍從，唯有再次的這三人。
伯爾納爾隆抿了抿嘴唇后，開口說道：“伴隨著風笛城的異軍突起，我們的無魔技術實力已經達到了教會的尖端水平，樹大招風的道理相信主教大人不會不明白，只是雖有拉普蘭德圣城庇護，但根據這兩個月的財報和交易記錄顯示，我們的商業線路被人有意的隔斷了，特別是在對境外王國的交易上，更是如此”
“怎么回事？那些小國應該沒膽子動教會的東西才是，是反教會集團的那些墮落者們嗎？”風笛城皺了皺眉頭，交易線被阻斷，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商業起家的風笛城更是清楚其中關節的重要性，少一條交易路線，那就相當于損失了一整片布滿黃金的土地。
“也許是和諸國聯合封鎖部分與教會的商業交易有關吧？”亞可可手中絲綢折扇輕輕揮動，遮住了自己的半邊面頰，但從她那雙有著明顯沙漠人特征的黑色眼眸中不難看出，她的心情同樣不好。
“不，如果有這么簡單就好了，自從《交易限制》出臺后，我就有意的避開了所有被禁制的交易商品，而且我們主要對外交易的也大多都是一些無魔技術的產物，都只在民生方面起到積極作用·········”說著說著胖商人忽然停下了話音，看向了不遠處的兩位女性的眼睛，三人都同時意識到了問題的緣由。
羅莎眉頭微皺，看了一眼同樣陷入沉思的亞可可后，望向了伯爾納爾隆，輕出口氣，緩緩開口道：“看來問題就出在民生上”
“難道·····這些小國真打算和教會撕破臉皮？”身為商人，自然會以商人的角度去思考，胖富商捏著下巴，想要試圖從利益關系上去洞察這些小國與教會斷絕交易來往的好處，但————他失敗了。
因為無論從什么方面去考慮，工業品又不同于手工制品那樣價格高昂且質量參差不一，從流水線上下來的東西價格實惠，且實用性也極強，就算是出自保護本國商業環境為目的的話，也不至于直接一刀切吧？
亞可可忽然收起了絲綢折扇，桌下的雙腿相交重疊，單手杵著桌面撐起下巴，從不遠處的桌面上拿過了一本交易記錄。
“這不是利益的問題，伯爾納爾隆，別被你的商人思維所限制了”
“嗯？”胖富商眉頭皺了皺，想要還嘴嘲諷回去，但看了一眼位于主坐的風笛主教，羅莎后，選擇吞下口水，默不作聲。
亞可可抬眼看了看對坐的伯爾納爾隆，見對方沒有向往常那樣懟回來，不禁感到有些無聊，但也沒有繼續給他上眼藥，而是翻動記錄本，指尖泛起魔力的光芒，纖長的手指在紙面上滑動著，魔力在會議桌的中央形成了一副畫面。
“這些小國們雖然隔斷了大部分無魔技術的商品交易進口，但對于魔法書和附魔裝備的交易卻從未中斷過，特別是在去年年底的時候·······”
“教皇遇刺”羅莎輕緩的吐出這段有些沉重的話音。
女商人點了點頭后，換了桌下雙腿重疊的順序后借助這說道：“自從消息傳開后，諸國對于戰時物資的收集就增加了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他們這是在備戰”
伯爾納爾隆眉頭一挑，伸手端起了桌上的涼茶，喝了一口后緩緩開口道：“就這么簡單？”
“就是這么簡單”接話的是風笛城主教，羅莎十指相交，倚靠在軟椅上，開口道：“立場的不同，是不能理解彼此思考模式的主要原因，在我們看來，收集附魔武器，收集魔法書和魔水晶最多算是防備不時之需，但在他們，在那些夾在帝國和教會的小國們看來，這卻是活下去的最基本的保障，我們是閑情之余的收集，而他們是為了活著，從根本上的思維差距，才是導致我們今天坐在這里的源頭”
“嗯，伯爾納爾隆”女商人點頭迎合了風笛主教的話音后，轉頭就看向了對坐的胖富商。
“怎么？”
“我這里有一批退役了兩代的神教軍制式配裝，你幫我拿去出手了吧”
“可以，你要什么？”伯爾納爾隆點了點頭，這點小事情還談不上什么人情關系，只是身為風笛城同僚之間的日常商業操作。
“鐵礦，銅礦，以及······“廢礦””亞可可笑著用食指和中指捻起了一張紙條，伴隨著魔力的陣陣熒光，柔軟的紙張飄到了對方和風笛主教的面前。
“嗯？你要這些干嘛，我不也·······明白了”話說道一般后，胖富商忽然意識到了對方笑容中的含義，也露出了平日里那狐貍似的笑容，只是這一次，他的小眼睛中飽含了名為興奮的感情。
羅莎抖了抖手中的紙張，出聲道：“在這些在諸多國家看來屬于“廢礦”的石頭，他們或許永遠都不會想到，這些東西對于我們來說，遠比附魔裝備和魔法水晶要重要的多，技術的壁壘會讓他們吃盡苦頭”
“說實話”亞可可扇開手中的絲綢折扇，眼中滿是笑意：“在見證到無魔技術的強大之前，就連我都沒有想到，被我們一直以來視作珍寶的東西，是多么的可笑，或許······幾十年后，這些新型的技術也會成長為不屬于魔法的強大手段”
“我批準了，繼續讓那些退役的附魔裝備積壓在倉庫里也不能生出金子來，伯爾納爾隆，你去找恩諾爾，讓她幫你把這批貨安全的運出教會邊境，同時開辟一條安全的通路，既然這些個王國想要囤積物資備戰，那么我們就滿足他們”羅莎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她似乎看得到，那些王國的王公貴族們聽到自己能用“廢礦”來換取價值高昂的附魔裝備時高興的表情。
“遵命，風笛主教，只是屬下還有幾個個建議”胖富商的食指和大拇指神經質的搓揉著：“我們可以捆綁銷售”
“你說”風笛剛想起身，聽到對方的話語后又坐了回來。
“我們可以將工業品和附魔裝備捆綁銷售，這樣既能達成我們的目的，同時也能將積壓的流水線工業品出手，相信有附魔裝備為餌，有不少王國會因此而動心，不再阻撓我們對外的通商交易，還有······”話音到此，伯爾納爾隆看向了對坐的女商人。
亞可可心領神會道：“風笛主教，教會境外的“非法”黑市再過不久就要開市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將部分有上位替代的無魔科技武裝出手？”
風笛聽到這里，不由得眉頭一皺，但也沒有一口回絕，因為她明白，銃這種武器想要依靠技術封鎖來長期保持優勢是很不理智的行為，畢竟這種結構并不算復雜，只要知道原理，任何一個合格的鐵匠都能打造而出的火器，只要一投入戰場，立馬就會遭到模仿，既然防不住，那還不如將一些已經退環境的武裝主動投入市場，攪渾這潭本就不算清澈的水潭。
但······這么做的風險也是極大的，誰也不能保證，在得到啟發后，會不會又什么驚艷的天才忽然冒出來，搞出一個比自己還恐怖的大殺器也說不定。
畢竟魔法這種成熟的技術，只要加入銃的生產，絕不會比風笛城辛辛苦苦搭建而起的流水線差多少。
“嗯·····暫且投入少量的“銃”試水吧，只是我們或許應該轉變一下思路了，兩位”
“您請說”女商人出聲道。
羅莎看了兩人一眼后，翻動了桌上的資料：“無魔技術的優勢是什么？無非就是任何人都能用，任何人都能輕易的操作，也就是說我們的技術發展上，先天就比別人多出了一個特性”風笛的話音一頓，接著說道：
“可復制性，只要有一個模子，我們就能不斷的搭建一條又一條的流水線生產，只要投入足夠的資源和人力，我們能夠輕易的武裝起一支支軍隊，因此，我們也許可以暫時放緩武器威力的提升，將重心放到量產和廣泛應用性上來”
“········”兩位教會的大商人相視一眼陷入了沉默，很顯然，他們也在權衡其中的利弊，畢竟沒人會嫌棄自己手中的武器威力大，只是這個問題得站在兩個角度上去看。
其一，是站在風笛城的角度上去看，可別忘了，風笛子始終只是一個屬城，如果離開了圣城拉普蘭德這個大靠山，指不定隔天風笛城的官員構成就得變個樣，因此自身強才是真的強。
其二，是站在教會的整體利益上去考慮，教會從來都不缺乏頂尖戰力，先不提在大戰時期顯露威名的各大總教和稱號騎士們，就拿“神下百騎”來說，這一百位獲得了教會封號的騎士，一旦放出去，那絕不會比一場天災的危害小，更何況，百騎之中位列前茅的那幾位。
因此基層戰力的提升是目前教會的重中之重，畢竟下層士兵打生打死，只要不觸及到高層戰力的出動，那就始終只算是局部戰爭，頂多算得上是“玩鬧”，只要在“玩鬧”中占盡優勢，那么就能夠把控未來的大體走向。
這是兩個很難取舍的問題，畢竟誰也不能肯定，圣城拉普蘭德能一直庇護著他們。
“風笛主教，屬下覺得我們也許能夠兩手都抓”亞可可沉吟了一會后，忽然出聲道。
“你是想······讓圣城拉普蘭德參與到我們的技術開發中來？”伯爾納爾隆皺起了眉頭，倒不是說什么心有不滿，而是擔心一個很大的問題。
風笛城如果失去了無魔技術的主導權利，那么圣城拉普蘭德還會不留余力的支持著這個附屬城市嗎？
“可以”
“主教！”胖商人吃了一驚，趕忙出聲想要勸阻，但亞可可先他一步發話了。
“別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短視只會造成自身的滅亡，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獨立自強，而是回到整體，重新回到教會的結構體系中去”
“········”伯爾納爾隆沉默了，但只要仔細的思考后，他也明白，女商人的話沒有錯，為了長遠的發展而暫時放棄短期的利益，這是商業運作上十分常見的手段，只是————這種賭博式的手法，往往伴隨著極大的風險，畢竟，人心向背，誰也不知道上一秒還面帶微笑和你稱兄道弟的人，會不會下一秒就給你背后來上一刀。
“伯爾納爾隆”羅莎出聲道。
“屬下在”
“你配合亞可可進行部署，務必在一個月內向圣城傳遞我們的想法，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來解決”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讓風笛咬住了嘴唇。
“·········”兩位大商人相視一眼后，齊齊起身行禮道：“遵從您的意志”
“去吧，記得做好備錄，以防不時之需”羅莎擺了擺手，讓自己渾身都放松下來，緊緊的貼在柔軟的椅背上。
隨著伯爾納爾隆與亞可可的離去，會議室的大門被緊緊的關上。
揮動手指，會議室窗戶上的魔法結界發生了些許變化，原本空無一物的墻壁上出現了一扇窗戶，窗外的夕陽將赤紅的光芒照在了羅莎的臉上。
“圣城拉普蘭德，要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嗎········？”風笛喃喃自語著，似乎是在回憶著從前的過往。